第一千零六十章 我終於能夠去見你...
重新打起精神,管家悲痛欲絕地看著溫詩詩,懇求道:“那就求你用喬伊斯的夫人的口吻再跟老爺說幾句吧,權當是發發慈悲做件好事,讓他能安心撒手人寰。我看著他這麽痛苦,實在是於心不忍啊。”
床上的德瑞克還在呻吟,他的聲音隔著氧氣麵罩傳出來,虛弱痛苦的氣息傳進在場每一個人耳朵。
醫生見狀,也附和著管家去勸溫詩詩:“老爺他之前是回光返照,現在之所以在彌留之際撐著一口氣不肯咽,恐怕就是因為放不下心中的遺憾。他大概是撐不到明天婚禮的,能讓他走得平和點的就隻有溫小姐你了。”
“就算是你們不求,我也會答應的,這不光是為了德瑞克,也是為了跟我算得上有緣的喬伊斯,她應當是個很好的人。”溫詩詩回憶著那些地下室裏的書籍還有管家跟德瑞克的講述,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溫詩詩用喬伊斯的語氣笑著回應了德瑞克的呼喚:“我在這裏。”
德瑞克幾乎是立刻就變得平靜起來,他停止焦急的呼喚,用全身的力量稍稍偏過頭看向溫詩詩,蒼白的臉龐上浮起不正常的紅潤顏色,嘴角跟著扯出一絲微笑:“喬伊斯,我真得很想你,一直都是。”
自從喬伊斯離世之後,德瑞克其實就失去了活著的實感,他像是無依無靠的幽靈,之所以在世間遊蕩,僅僅是為了些虛無縹緲的念頭。
最初的時候,支撐著他活下去的是跟喬伊斯的兒子,等到他變成孤家寡人之後,取代了這一支柱的則是執念,仿佛他也跟著停留在了那一年,餘生的價值就隻剩下為了幫喬伊斯多看看世界。
德瑞克的聲音斷斷續續,他將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思念全部釋放出來,喋喋不休的對喬伊斯訴說著。
“喬伊斯,對不起,真得對不起,我們的兒子已經先我一步去你身邊了,可是我卻這麽多年過去都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我……我想我就要死了,現在我終於能夠去見你了,請你原諒我。”
溫詩詩默默地聽著,她原本就長得跟喬伊斯極其相似,微笑起來更是真假難辨,可德瑞克的神智卻在這幻想中被喚醒了。
目光重新聚焦,德瑞克的藍眼睛變得清澈透亮,他的話語截然而止,在久久的凝望了溫詩詩一會兒後,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是喬伊斯。”
管家跟醫生聞言,都以為是溫詩詩演得不到位穿幫了,立刻如臨大敵地險要找補。
可德瑞克卻沒有任何失望或者憤怒的意思,他隻是默默地看著溫詩詩,神態變得平和安寧不說,就連散落的幹枯白發都因此多了幾分光澤,在示意醫生取走氧氣麵罩後才又說:“我隻是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起喬伊斯,我真得很想她。”
溫詩詩提著的這才落下,她不再去揣摩喬伊斯的口吻,而是用本來麵目安慰德瑞克:“她在另一邊一定也沒有忘記你。”
德瑞克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鍥而不舍地問:“真得麽,她還願意記得我?”
“當然是真得。”溫詩詩肯定的點頭,然後告訴他,“喬伊斯一直都那麽愛你,當然會像你想念她一樣的去思念你。”
一個溫室裏長大的千金小姐肯拋家舍業的在那個年代跟德瑞克私奔,足以證明她的愛意。
“那我可真是罪孽深重,竟然又讓她難過了。”德瑞克想到跟喬伊斯死別後的痛苦,並不願意她也承受這一切,在思緒最混亂的時刻,顫巍巍的說。
旁邊的醫生見他又有些體力不支,想要上前給他戴上氧氣罩吸氧,卻被搖頭拒絕了。
德瑞克用自己的力量喘息了幾口,在獲得能夠支撐他再說幾句話的氧氣後,合上眼睛喃喃地說:“我好像看到天使了,他跟喬伊斯在一起,他們是一起來接我的。這真是太好了,我們終於可以重逢了。”
他的語氣中沒有半點痛苦與不舍,全然是要見到心上人的欣喜,在幻覺中重新擁有了年輕時健全的身體,抬起雙腿毫不猶豫地奔向喬伊斯。
喬伊斯還是年輕時的模樣,她甜美的笑著,撲進張開手臂的德瑞克懷中說:“我們又在一起了,真是好久不見。”
有淚水從緊閉的眼角流下,德瑞克笑得誠心誠意,他輕輕地回答他的愛人:“是啊。”
這是德瑞克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他很快就伴隨著心電圖變成直線的電流聲沉沉睡去,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跟他的喬伊斯分開。
溫詩詩立刻起身將位置讓給了醫生,他知道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與價值,但還是試著去恢複德瑞克的心跳,直到無論他怎麽做,心電圖上的直線都不會再有任何起伏,才直起身來接過助手遞過來的白布。
將德瑞克從頭到腳都蒙在白布底下,醫生讀出手表上的數字,宣布了德瑞克的死亡時間,然後轉身對管家說:“老爺他解脫了。”
管家原本站得筆挺的身形搖晃了一下,他提前做好的心理準備絲毫無法衝淡此刻的悲慟,扶著床頭的欄杆慢慢地俯身在德瑞克身前畫了個十字,然後轉過身去發出了房間裏的第一聲痛哭。
醫生心裏也不好受,但他跟著德瑞克的時間短,跟管家的幾十年完全無法相提並論,所以此時還能夠保持冷靜,輕輕拍著管家的肩膀安慰:“老爺他是微笑著離開的,已經沒有遺憾了,你做的很好。”
話是這麽說,但管家一時間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如果不是有醫生扶著他,會就這麽哭暈過去也說不定,他搖著頭,在醫生的攙扶下坐到了唯一的椅子上。
溫詩詩靜靜地佇立在房間裏,她在這氛圍中格格不入,所以什麽勸解的話都沒說。
管家是真得傷心,他自從第一次出現在溫詩詩麵前,就是英式管家的標準模板,說話做事都彬彬有禮而不苟言笑,但此刻卻是哭得毫無形象,整個人都是崩潰的模樣,半晌之後都還沒恢複過來。
等到他哭夠了,這才終於想起旁邊還有個溫詩詩,頭也不抬地用沙啞的嗓音對傭人說:“送溫小姐回房間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