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微薄的勇氣
顧雨薇噎了一下，她坐直了身體，諷刺地說：“那你就一點也不後悔嗎？”她停頓了一下，繼續意有所指地說，“放棄你那個網紅美女譚薇，反而跟我這個殘疾人在一起。”
於博捏了捏眉心，這段時間他幾乎是被各種胡攪蠻纏的問題包圍了，個個都是在挑戰著底線。實在是有些疲憊，他說著：“沒什麽後悔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看顧雨薇還打算繼續開口詰問，於博就主動說了一句話堵住了顧雨薇：“顧雨薇，你能不能說話不要這樣咄咄逼人了，我都已經按你的要求做了，問一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你又能得到些什麽？”
顧雨薇冷笑了一下：“怎麽，這麽快就受不了我了？告訴你，我就這脾氣，你知道的，而且是你當初纏著我，向我求婚的。”
她抬起左手，晃了晃無名指上的鑽戒，繼續說著：“看，怎麽我同意了，你反倒不滿意了呢？”她沒聽見於博的反駁，於是笑開了。笑到眼淚都出來了，此情此景，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話，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顧雨薇控製著輪椅，轉了個身，和身後的於博麵對麵相視，她笑著說：“於博，我警告你，別忘了你曾承諾的，等我一輩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回來，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容忍我，即使我不愛你。但是，既然已經做出的承諾，你最好不要反悔。”
良久，她輕聲加上了一句：“這是贖罪。”
於博渾身一震，心底的怒火轉而澆滅了大半，是啊，他又有什麽資格去選擇呢。一切在最開始的岔路口，就已經注定好的，這是原罪。
於博沉默不言地削蘋果，經過兩個月的錘煉，他已經能很熟練地去削蘋果了，果皮一圈一圈地落地，沒有斷落。
他們之間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即使待在一個房間，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各做各的事情，顧雨薇會沉默著不斷複健，於博會沉默著推她去外麵散步，或是攙扶著她複健。偶爾有的交談也像今天這樣，一個瘋狂挑刺，一個蒼白解釋。
於博漸漸覺得，這樣的生活十分壓抑，就像落入一個沒有邊界的囚牢，令人窒息，卻又沒有逃脫的地步。
等把顧雨薇安頓好了，於博才慢慢開口說著：“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
於博出了病房，並沒有急著回家。他在附近的小賣鋪買了包煙，然後就去了附近的公園。暮色慢慢降臨，他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夜色微涼，於博就這樣坐著，他點燃了一支煙，並沒有放進嘴裏，隻是夾在指間，然後凝視著越來越黑的夜色中，指間越燒越短的火星。
直到這一支煙燒到了盡頭，光亮消失在迎麵吹來的夜風中。於博丟掉了手裏的煙頭，他不明白這兩個月於自己來說到底是個什麽。
似乎就是日複一日的無聲的懲罰，不停地淩遲著他的神經。就好像溺水之人，拚命想逃離，卻怎麽也逃不開，隻能繼續沉淪。
於博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突然想到，當初譚薇是不是比他痛苦多了。他自己隻是溺水，但譚薇是沉浸到了通電的水中，如果沒人幫她，是不是她也隻能繼續沉淪？
他掏出手機，搜索了譚薇的賬號，然後點開那個封麵，就這樣看著那張頭像，不動了。那張照片笑容甜美，十分活潑，也很有感染力。
看著看著，於博也不禁露出一個笑容，但很快，他就止住了笑容。他沒有那個資格，他沒有擁有那個笑容的資格。
於博收起了手機，然後慢慢地點燃了一支煙，煙霧繚繞，柔化了於博眼中的景象。他維持著一個姿勢，吸完了兩支煙。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於博這才起身，來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是個很常見的油膩中年男人，操著一口本地鄉音，問：“去哪？”
於博本想直接報上自家的位置，卻在最後一刻猶豫了。他停了一下，吞回了原本的字眼，轉而說道：“采薇花園。”
“好嘞！馬上到。”
說實話，於博希望這段路程可以長一點，長到可以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思考清楚。長到讓他把有關譚薇的記憶全都回憶一遍，長到可以讓他有勇氣去看一眼。
司機似乎看出了於博的不虞，他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說著：“小夥子，失戀了？”
“嗯，我搞砸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搞砸了我的婚姻。
司機對這樣的事情似乎很感興趣，他安慰著：“害，這年頭誰沒有搞砸過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你如何補救，人呐，隻要把這一坎挨過去了，那就順遂了……”
“嗯，我知道了。”我沒有可以補救的可能了。
到了地方之後，於博反而膽怯了，他連看上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於博把帽子拉起來戴上，又到旁邊的雜貨店買了一隻黑色的口罩。都裝備好了之後，才覺得心底有了那麽一點微薄的勇氣。
他躊躇在小區旁邊的草叢裏，止步不前。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了汽車的引擎聲，於博並沒有去理會，但緊接著，他就聽到了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
那是譚薇的聲音！
於博停住了來回轉悠的腳步，他找了個隱蔽的草叢，然後蹲了下來，就這樣，隔著草叢斑駁的影子，去看她。
譚薇今天穿了一件十分修身的暗紫色禮服，裙擺處鑲了一圈碎鑽，走動時，分外吸引眼球。整個人的精神也十分飽滿，與兩個月之前相比，簡直就是榮光煥發。
送她回來的是如今正紅的甄希，兩個人站在一起還真挺般配的。於博看著兩人待在一起的畫麵，心底泛起微微刺痛。
原以為網上的事情不過是子虛烏有的炒作，沒想到這麽快就實錘了。於博就這樣蹲著，等小天王開車走遠了，等譚薇也回家了，他還在等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