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隻有你了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溫詩詩抹了一把臉,手上有微微的濕潤。
跟父親的相遇,她也曾經想到過,他會帶自己來這種高級的咖啡廳,跟她講國外的奇聞異事。
可惜的是,她料到了這個開頭,卻沒有料到結局。
“詩詩。”
溫詩詩一回頭,看到sniper先生正站在她身後。
還好這裏是遊樂場,有很多戴麵具的人在表演,所以他並沒有顯得太奇怪,也沒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sniper先生。”
“詩詩,別哭,我們回家。”
她倔強地仰起頭:“我沒有哭。”
sniper先生過來牽她:“好,沒有哭,我的詩詩最堅強。 ”
她被他拖著往前走,視線卻早已經被水澤模糊,聲音也哽咽了:“你等很久了嗎?”
“也沒有很久,相比於過去的十幾年來說,並不算什麽。”
“sniper先生……”
“嗯?”他停住腳步,轉過頭來:“想說什麽?”
溫詩詩撲進他的懷裏,把臉藏在他的懷抱中:“我有點難過,真的隻有一點點。”
“嗯,我信隻有一點點。”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親生父親,怎麽會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媽媽當初究竟是愛他什麽?才會為了給他生孩子而丟了自己的命?”
sniper輕輕的摟住她,大手一下一下的順著她柔亮的長發,聲音如微風般輕柔:“人生其實就是一場選擇,你媽媽選擇了你,她是為了生下你,或許跟溫博昌並沒有什麽關聯。”
溫詩詩整個人都僵住了,聲音嗡嗡的:“你的意思是,我媽媽的死是因為生下我?”
“詩詩,我覺得,你媽媽是一個很偉大的母親。”
“sniper先生,是我害死了我媽媽對嗎?”
“不是,是你給了她新生,”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發頂,sniper先生的溫聲細語就在她的耳畔,“詩詩,其實我很羨慕你,你的媽媽願意為了你放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她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溫詩詩緊緊抓著他的襯衫,指節都泛白:“sniper先生,我生孩子的時候……會不會也跟我媽媽一樣……”
“當然不會,因為我跟溫博昌不一樣,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陪你進產房,陪你坐月子,陪你一起照顧我們的孩子,陪你一輩子。”
溫詩詩終於嗚嗚地哭了出來,“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我……我隻有你了。”
“還有孩子啊,以後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孩子,失去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並不可怕,有些東西注定就是要失去的,失去了反而不是一件壞事。”
回到希爾頓酒店,溫詩詩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或許是身體的極度疲憊,又或許是心裏一直以來的希冀終於被擊潰了個粉碎,她似乎把自己藏在了夢境裏,一直不願意出來。
她夢到了小時候。
別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接送,她不但沒有,放學之後還需要等著孫思靜,接她一起回家。沒有辦法,舅舅們為了生活需要不停的奔波,她一個姐姐,隻比孫思靜大了一歲多不到兩歲,卻需要承擔起不屬於她年紀的重擔。
窮人的生活總是有頗多的無奈。
舅舅們賺錢辛苦,家裏的錢隻夠交一個人的春遊費用,她隻能主動提出自己不去,讓孫思靜去。那一天她記得很清楚,她煮了好幾個雞蛋給孫思靜帶著,卻被她直接當著自己的麵丟進了垃圾桶,還埋怨她丟人。別的小朋友都帶的牛奶和麵包,她卻隻帶了土包子才會吃的煮雞蛋,讓她在全班同學麵前丟盡了麵子。
孫思靜不知道的是,那幾個雞蛋,還是她和舅舅都一直舍不得吃的,全都給她帶上了。
還有什麽呢?
對了,還有高考放榜的那天晚上。
她的成績是全校第一名,老師和同學們都向她投來了祝賀的目光,以她的分數,是絕對可以上北大的。幾天後,她在同學和老師們詫異的目光中把北大的錄取通知書撕了個粉碎,然後就此踏入社會,開始做各種工作打工賺錢。
當過服務生,當過小時工,發過傳單,大夏天穿著又厚又重的卡通人偶衣服,在店門前招攬顧客,一天下來她一口水都沒喝,累得幾乎要虛脫,隻能掙一百多塊錢。
深夜時分她一個人吃著泡麵的時候也是有想過的,會不會某一天自己的父親就會出現在她的麵前,帶她走出這無望的生活?
可幻想終歸是幻想,她已經過了二十多年沒有父母疼愛隻能一個人苦苦支撐的日子,似乎也就這麽習慣了。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未嚐不可。
壞就壞在,她的父親終於出現了,卻是以這樣的一個身份,以這樣決絕的方式跟她徹底劃清界限。
sniper先生說得對,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個父母都值得愛戴。
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古人的這句話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他竟然沒有把溫博昌算在其中,真是百密一疏。
叮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終於把她從沉沉的夢魘中叫了醒來。
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她接起來:“喂?”
“您好,請問是孫克勤先生的家屬嗎?”
“是的是的,請問他是出什麽事了嗎?”
“他醒過來了,一直說要見你呢,您要是有空的話快來一趟吧!”
大舅……醒了?!
溫詩詩狂喜不已:“好的,我現在就去!”
匆匆換好衣服趕到醫院的時候,小舅早早就在電梯口等著了,滿臉都是激動的喜氣:“詩詩!你大舅他醒過來了!醫生都說是個奇跡!”
溫詩詩兩條腿軟的都快要站不住了,“醒了就好,我去看看他……”
“你這孩子,怎麽高興的都站不住了,來我扶你去……”
大舅的病房在走廊的最裏麵,這裏最安靜,可以讓他好好休息,現在倒是覺得當時的決策有點失誤了,她從來沒有覺得這條走廊竟然有這麽長,好像怎麽走都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