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藝術(6)
為什麽說鼻煙壺在西方的二手貨市場上一落千丈無人問津呢?嚴格說起來這也是科技發展的結果。鼻煙無論是製造還是儲存運輸,都有著很大的麻煩,許多人,尤其是體力勞動的碼頭工人、水手、農夫等等,他們寧可自己卷煙抽也不會去找那個麻煩去吸鼻煙。到了十九世紀下半夜,機製煙卷的發明迅速在世界各地普及,簡單,方便,並且是上下通吃,高雅的人可以抽,普通底層人也能抽,這就使鼻煙迅速的沒落,到今天,吸鼻煙的人幾乎就是為了嚐個鮮,已經沒有誰還當成一個無法戒除的嗜好保留了,誰還特麽的長期的吸那玩意啊?可是鼻煙壺卻作為藝術品保存下來,哪怕你用它裝丹藥,裝其它東西,那玩意還是叫鼻煙壺。
李凡帶著兒子在那裏清理鼻煙壺,到後來,小家夥似乎玩膩了,不停的在那裏點頭打瞌睡,可是李凡又騰不出手來,就在此時,劉道源來敲門了,李凡從電子眼上看到了這個家夥,不得不去洗手開門,順便就把兒子抱起來,準備給兒子也把手洗洗,換上睡衣後打發他去睡覺,然後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再去弄。
“你隨便啊,自己泡茶,看你這架勢是到我這裏蹭免費的房間了,行,你自己照顧自己吧,在一樓有好幾間客房,你隨便挑,我要打發這小子去睡覺了。”
李凡跟劉道源也不用客氣,說著話就抱著孩子上樓去了,小李暉是真的困了,李凡就那樣折騰他,都沒有讓這小子醒過來。等到李凡收拾完小的下樓,卻看到劉道源還坐在客廳裏一杯杯的喝茶呢,用的還是特麽的那把“供春壺”。
“你小子是不是該把這壺還給我了?你如果想要,啥時候會國後,我去宜興幫你找一個,如果就為了喝茶,你犯不著用這個古董壺吧?”李凡說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去後皺起眉頭,“你是用開水衝泡的啊?這茶的味道不對!”
“泡茶不用開水嗎?那也不衛生啊?”劉道源奇怪的看著李凡,說著話說從自己的手包裏拿出了絨布小盒子,“這印章還給你,放在我這裏心裏總是害怕!”
“你不是懂喝茶的嗎?怎麽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李凡順手接過小盒子,打開看了一眼後,將那個絨布小盒子放在茶幾上,“我教你如何衝泡綠茶,看好!”
李凡把紫砂壺裏的茶葉茶水都倒掉,用清水稍微衝了一下,然後從茶幾下拿出了一個大點的紫砂水罐,將燒水壺裏的開水倒進了紫砂水罐裏,這個時候李凡又重新拿出新茶葉,估量著放了一些進紫砂壺裏,此時,紫砂水罐裏的水溫肯定是降下來了,他將紫砂水罐裏的熱水倒進了紫砂壺,然後拿著紫砂壺慢慢的搖晃,隨即將這第一道茶水倒進茶幾上的一個大點的瓷杯裏,這時,才又將紫砂水罐裏的熱水倒進紫砂壺。這次,連晃悠都不晃悠了,就等在那裏……
“你洗茶的水幹嘛不倒掉啊?難道說那水能喝嗎?”劉道源似乎在質問李凡。
“洗茶這道程序其實是後世才有的,傳統上是沒有這道程序的。”李凡說著話才拿起紫砂壺慢慢的給自己和劉道源麵前的小茶杯裏倒茶,“據說還是日本茶道發明的,其實,這是以訛傳訛,根本就是學歪了,直到今天,日本人還是不懂得如何喝茶,不知道茶葉裏的區別和功效,搞不清喝茶的內涵,於是就擺足了架勢,整出個什麽茶道來,那架勢……跟北方的跳大神有一比了。”
說著話,李凡已經端起茶杯喝了起來,這次不一樣了,李凡舒坦的眯縫起眼睛來,劉道源一見,自己也端起來喝了,他發現,自己還真特麽的是個棒槌,這味道的確是不一樣,跟李凡衝泡的茶水比起來,自己衝泡的就像是泔水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個啥道理啊?”劉道源不得不請教小老大了。
“首先說這泡茶,綠茶,尤其是這極品龍井,都是清明前後,最遲不能拖過穀雨這段時間裏長出來的嫩芽,這種嫩芽很脆弱的,你用開水一燙,那茶葉就被你給煮熟煮爛了,哪裏還有茶香?這與武夷山、雲南等地的發酵茶、半發酵茶是完全不一樣的,那些茶是可以煮,可以用開水燙的。”李凡說著,劉道源若有所悟的點頭,“所以,喝綠茶的時候,工具裏要有一個水罐,是專門把開水放涼的,泡茶時候的最好溫度是75°到80°之間,據說這是經過科研部門測算過的。”
“那我們在燒水的時候不可以把溫度就定在這個溫度上嗎?現在要實現這個沒有技術難度吧?何至於還要多一個晾水的罐子?”劉道源傻乎乎的說道。
“你要不怕自己喝了拉肚子,也可以那樣做啊。”李凡笑眯眯的看著傻大個,“咱們在這裏衝茶用的水是我專門訂購的蒸餾水,如果用這裏的自來水,嘿嘿,你可以試試,那味道可不咋地,我這茶壺被你用自來水衝過茶沒有?”
“別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美國的酒店裏是不提供開水的,連個燒水的壺都沒有,有些洋人一輩子都沒有喝過開水,他們就像動物一樣!我拿回去就衝泡過一次,還是叫服務生用保溫瓶送過來的開水,特麽的價錢賊貴!為了方丹的那點破事,我這次虧大了,好幾天都沒有喝上這麽好的茶水!你得補償我!”
“我補償你個錘子!”李凡聽了劉道源的訴苦,頓時就舒服多了,“多虧你沒有用他們的自來水……不對啊,他們給你的保溫壺裏用的是什麽水?”
“嘻嘻,是蒸餾水,這個我還是懂得!要不怎麽那麽死貴呢!”劉道源說道。
“哎喲!嚇我一跳,要是用自來水,這壺就又得養上半年八個月的,他們的自來水是可以直飲的,為了直飲,他們可是什麽東西都敢往裏放,那些東西是對人體無害,可是,那些東西能夠壞味道啊?無論怎麽變化,還都是基礎化工的那些東西,一旦進到這茶壺裏,起碼表麵的這一層剛剛清出來的老茶根就被毀了!”
“是嗎?看來這次還真是走運了!”劉道源眨巴了一下眼睛,“這個衝泡的環節我算明白了,那你為什麽說不用洗茶呢?這個似乎沒啥理由吧?”
“你啊!就是不學無術,你認為茶葉上很髒嗎?”李凡不屑的諷刺著劉道源,“正常生長的植物、動物本身都有自潔能力,你看那鬱鬱蔥蔥的植物,那需要你去給他們洗澡?尤其是清明前後,你去哪裏尋找江南空氣中的灰塵和髒東西?不要說茶葉了,你看看茂盛成長的水稻、小麥,它們為了獲得更好的光合作用效果,不自潔能行嗎啊?還有啊,許多貓科動物是怕水的,可在它們正常情況下,你見過哪個皮毛不鮮亮?當然,這些自潔能力也是有條件的,有的地方不具備,或者汙染太大了,超過了自潔能力,那就另說了。而咱們買的這高檔的龍井,其周圍都是被封閉起來的茶園,到哪兒去找汙染源?你特麽的連車都開不進去!”
“那日本茶道為什麽要洗茶?好像不洗還真不行啊!”劉道源頸著脖子反問。
“你這不是廢話嗎?日本最早是從咱們華夏買茶葉過去,所以,頭一千多年他們也沒茶道,可到了後來,他們把茶樹引種過去,可日本跟咱們這不一樣啊,那裏可是有火山的,哪一年不噴點啥出來?到後來明治維新,其工業化程度更是無序的禍害,他們的茶葉就是洗茶了,我也是不敢喝的!”
“原來如此,被你這麽一說,我算是明白了,不過他們的茶道似乎另有含義!”
“含義個屁,不就是整不明白,在那裏瞎折騰唄,問題是一些國人也跟著去捧臭腳,說一千道一萬,喝茶就是一種飲料,你自己個願意上升到神化沒人搭理你,可你別滿世界的張揚,非說那是一種德行的修養,我了個去,不按照他們的那些裝神弄鬼的就沒有德行了?他們那樣弄了就有德行了?自欺欺人而已!”
李凡的一通噴,把劉道源都給逗樂了,想想可不是嗎?家常便飯的事情,華人講究家居裏“油鹽醬醋茶”,都是日常的事情,還要上升到德行修養?累不累?
“不過,你幫方丹設計的這次金蟬脫殼,似乎也沒有讓對手受多大損失啊,好像他們策劃了聖誕大假的展示活動,以美國人的秉性,這後麵諸多的營銷手段會一個接一個,就他們賠的那點小錢,壓根就算不得什麽,想想,還是憋屈啊!”
“你憋屈個啥?老方那裏沒有給你傭金還是少了你的手續費?”李凡故意壞笑著說道,“等你和方丹都離開了美國,後麵的事情你就知道了,美國人想占我們的便宜,能那麽容易?老子不整得他們雞飛蛋打就算是白來一趟!”
“你,你後麵還有手段?能不能透露一點給我啊?”劉道源趕緊舔臉問道。
“當然,還得你去配合呢!”李凡笑嘻嘻的對他招招手,“來,跟我到地下室去看看,看完了,你就明白我是怎麽玩他們的了,你在這裏過聖誕節,然後,帶著你的老婆孩子去南美度假,最後從那邊回歐洲,一到了,就一定會有記者追著你問各種關於華夏藝術品的事情,你實際上也該回去準備法蘭克福華人春節的藝術展了,是不是?這些都為你發表各種談話提供了的條件,對於藝術品裏的套路不用我再教你吧?你是不是應該比我還熟悉啊?隻要你暗示給他們的那幅畫不是最好的,是原作裏有瑕疵或者不足的,就如同梵高的畫,賣價不還有差別嗎?”
“你是說……”劉道源的腦袋瓜子飛快的想著,可是他還真是沒明白李凡的意思,“我也隻能旁敲側擊啊,可是不可以直接出麵去指點的,那樣,他們會告我和方丹在一起搞欺詐,到時候,麻煩會更多的,這可不是我能承擔的了的。”
“膽小鬼!沒腦子!我是那樣的人嗎?”李凡沉下臉來說到,“你們在紐約所有的手續都辦齊了沒有?給他們的那幅畫怕不怕檢測?還是啊!那你們怎麽就欺詐了?在你們簽署的和解協議裏,有具體規定水印畫的唯一性嗎?那作品的主權是在我這裏,不是你和方丹,你們有什麽能力可以用我的畫去搞欺詐?”
李凡一連串的問話,讓劉道源都招架不住了,幹巴巴的看著李凡。李凡也懶得繼續給他科普了,隻是把他拉進了地下室的一個碩大的工作間。
長島這邊的高檔別墅都是有碩大的地下室的,從二戰以後,許多富人擔心發生恐怖的核子戰爭,所以,這種豪華的別墅下麵都有高強度的地下室,到了今天,許多人會把地下室改造成一些特殊的工作室,許多藝術家、廣告商,甚至一些企業的產品研究以及策劃證券市場行動的人,往往都是在地下室裏完成的。
桑切斯這所占地麵積足足有近萬平米的大別墅,從一開始就是為他的家族集團在紐約搞行動而準備的,到後來,李凡的父親李湧,秦梁棟,段藍等高手都來過,對這裏提出改造的建議,桑切斯到後來,這個別墅等於是送給了華人好兄弟,想怎麽改就去改吧,反正老桑是再也沒有來住過,因為他在黃金海岸還有好幾套別墅呢,由於這些年發財發的不清不楚的,幹脆就以家族基金會的名義瘋狂買房。
地下室裏,一個長長的條桌上放著一副精美的《仿富春山居圖》的水印畫,劉道源怎麽也沒有想到,在李凡這裏還有一幅,而這一幅就與送出去的那幅不一樣了,因為李凡在畫的尾端空白處寫了題跋,要知道,凱琳娜的作品清清楚楚的寫著,是“仿”,所以,畫作裏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鑒賞印章,沒有原畫前後的題跋和後綴議論文字,畢竟是受原畫啟發的重新創作,那些文字留著就著相了。
可是,凱琳娜卻是在畫的題跋處寫下了黃公望的生平,並且遙拜其為自己的祖師,用自己的意思解說了自己創作的動機,這些字可是凱琳娜花了好幾天時間,用公整的蠅頭小楷書寫的,與整個畫麵遙相呼應,看上去甚是和諧。
而今天,李凡拉著劉道源下來看到的是方丹那堆廢紙裏挑出的最好一幅,李凡運了一會氣,提起了狼毫,用行書在尾部寫下了一段話,“牆內開花牆外香,牆外有人心薄涼,欲知花香原何處,當須溯源回家鄉。”跟著就是典型的天幹地支的落款,然後拿出了自己的“久凡”印章蓋了上去,整個畫麵頓時為之一振,看的劉道源心曠神怡,接著,李凡又把“羋凡”的印章也蓋了上去,不偏不倚的蓋在原來那枚印刷的印章上,如果沒有內力,這個活計是絕對幹不好的。
“天亮,這畫會叫專人帶回燕城,平濤文化公司將舉辦專項畫展!”李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