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機遇(6)
李凡這邊還沒有動身,學校就受相關部門的委托,立即起草關於A國隧道事故的調查報告,之所以給Y大學下達這樣的任務,也就是因為李凡從一開始就參合進去了,是整個事件裏的核心人物,同時,也是在救援行動中有重大立功表現的。許多事情,不是說由某些人瞎白話幾句就可以掩蓋事實真相的。
戰鋒作為後來進入的救援總指揮,不管上麵有沒有下達指令,他的總結報告是必須交的,在報告中,他實事求是的把李凡、薛萬錦等人的表現寫了上去。而作為援外項目的管理,加上最近薛萬錦在上躥下跳的,所以,當相關部門需要得到全麵資料的時候,自然也就找到了李凡,而李凡拿這個事情跟學校“談條件”,說,自己寫沒有問題,但是,寫完了是否可以給予一定的獎勵?
老朱納悶了,“你小子還缺錢嗎?別以為我不知道,說你富可敵國有些誇張,可說你是個小富豪難道不是嗎?你還想要獎勵?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麽?”
“朱老,我有說要錢嗎?您說,這一年來,我到底是大學的講師,還是學校的校工啊?您瞅瞅,我替多少人背黑鍋了?這次寫報告,怕是又有人把髒水向咱們身上甩了吧?寫報告,寫資料,我義不容辭,可是不是把我耽誤的暑假也補給我?反正這個學期也沒安排我的課,我前段時間開講的課也是選修課,到期末也不好意思去擠占必修課的學時,您說對不對?我要求不高,就是給我放大假!”
說起來,這一年,李凡的確是累慘了,自打春節以後,暑假都沒有來得及休就上了考古現場,跟著,好不容易跟洋人鬧掰了,回來想過正常的日子,偏偏那個不省心的倫富賽又搞出來大頭佛,害的李凡是忙上忙下的,還把自己的好友都給拉進去了,結果,任嘛說法沒有,設備款是老薛公司掏的,獎勵呢?沒有,還是李凡自己拿錢,讓戰鋒給謝偉長發了五百萬“獎金”,這特麽到哪兒去說理去?
可是這能怪誰呢?如果這是在溝內,謝偉長的豐功偉績就是想藏著都難,各地的宣傳就算沒有鋪天蓋地,那也得是頭版頭條,至少,謝偉長家鄉得婦孺皆知,父母官得出麵表表態,豪言壯語得說上幾句。可這事情發生在A國啊,誰管?
對口的相關部門不能管嗎?他們能管啥?就是對應溝通的一個機構,就是想管,可謝偉長屬於哪個部門管轄的?日和給他的上級發函?你總不能讓外交機構去給謝偉長發獎金豎標兵吧?就算是要寫內部通報,那也得一級級的,從上到下慢慢的走文件,絕對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所以,這還真是出力不討好。用李凡的話說,這次去考古,不僅是學校,就是他自己,也是幹了一次賠本的買賣。
Y大學考古隊最早的費用是薛萬錦公司出的,整出了大發現後,這個項目就上交了,上麵是把科考項目拿走了,費用卻是沒有還回來,為此,薛萬錦在一些機構裏鬧的著實可以,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了。許多單位都明白老薛是辦了一次出力不討好的傻事,都覺得應該給予補貼,可這筆錢從哪兒出?哪個部門出?該出多少?這些都不是一句兩句就能掰扯清楚的,同情歸同情,末了歸齊,還是那句官樣的客套話,“愛莫能助”,“我很同情你,我一定向上反映。”
“你小子是不是又想出去玩什麽花樣啊?不過你說的也是實情,好吧!你的要求我原則是批準了,報告出來後,可以作為明年評估職稱的一個依據,或許你還有希望晉升為學校裏最年輕的教授……不過,整個事件的調查報告你必須高質量的給我拿出來!實事求是,嚴謹嚴苛!否則,我答應你的一切全都作廢!”
“瞧您說的,好像我挺希冀啥職稱似得!”李凡撇撇嘴,心說,“我們家的職稱夠多了,老爸不到三十歲就是教授了,義兄更牛,沒有大學畢業的院士,就是老媽差點,可那也是老資格的教授了,還在乎自己這個小不啦子?”
“隻要您給我假,我等寒假過後,爭取踏實的到學校裏承擔重大教學任務,怎麽樣?另外,那個山洞裏的石佛可是不得了啊,我初步估計是南北朝時期的,在第一次去考古的時候,我在那堵塞的進口土渣裏就發現了痕跡,這可是比還要早呢,我當時就一直在思考,為什麽這些佛像佛窟都是出現在我們的祖先手裏,這足以證明,當時我們祖先的石匠技能已經成熟,同時,還有在冶金、化工等各個方麵都有發展,否則,以原始的人力,根本就鑿不出來那麽石像。”
李凡很清楚,隻要談及考古,朱老就一定會腦子不空了,一定會把自己的假期給批準,他拋出來的誘餌可是大得不得了,比巴米揚大佛還要早的石像?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華夏在古代與西域各國的頻繁交流,意味著史書記載的玄奘西域行並不是一個偶爾的特殊的西行,而是在普遍意義中一次非常有價值的記錄。
果然,老朱與李凡達成了“協議”,李凡說這幾天要把報告趕出來,就不來學校點卯了,朱老也愉快的接受了這個請求。實際上,李凡這幾天要幫薛萬錦去策劃金蟬脫殼的把戲,薛萬錦的企業,現如今已經到了裉節上了。那他的報告咋辦?難道說李凡也能找幾個槍手?要說找槍手,李凡還真是有大把的資源,起碼,二哥的筆頭子就相當厲害了,大學畢業後,已經成為某官方協會的禦用編輯,還成為了啥子會員,可李凡卻是不想麻煩這些人,現在,二哥可是忙得很,被薑導和江總給逼著趕本子,平濤文化公司的業務現在紅火的不得了……
其實,李凡的報告拿出來是很簡單的事情,早在他帶隊進入的時候就開始記錄了,等到後來發生的各種變化,他都有及時記錄,回來後,因為寒潮被滯留在邊城幾天,他幹嘛了?真的天天啃羊腿喝大酒?就在那幾天裏,他把調查報告就趕出來了,現如今,他也知道上麵要的是什麽,更是明白任務急迫的原因。那份報告早就在他的電腦裏了,隻需要稍加潤色,加進一些其他學科的數據,李凡相信,這份報告的分量足夠壓垮西方媒體的那些胡說八道,隻不過……倫富賽怕是要攤上大事了,一個已經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還要給他補刀,李凡心裏著實有些不落忍,可這怪不了華人啊,誰叫你們那邊的人先呲牙的?來而不往非禮也,老倫也隻能自認倒黴,要說給他補刀的,其實就是那些西方的媒體記者。
鄺魯明的打草驚蛇,必然引發西方人那種甩鍋和先發製人的天性,開始還是通過媒體記者半遮半羞的描述,見華夏這邊沒有多大的反應,幹脆,就開始連篇累牘的造謠中傷和汙蔑,還把那幾個垃圾記者的行為嫁接到華人身上。雖然也說不上是官方的,可西方人慣於用媒體記者打先鋒,造成一定輿論後,假的也大眾認為是真的了,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的官方就會站出來大言不慚的說話了。一個國家的政要,拿著一小瓶洗衣粉就敢說是大規模殺傷武器的證據,這樣國家裏的人根本就沒有是非觀,在他們看來,你隻要把話說圓了,就是假的又何妨?
麵對西方的無端指責和汙蔑,華夏當然不會默不作聲,可與西方不一樣的是,華夏方麵的反擊必然是要以事實為依據,必須嚴謹,經得起考察,而且要求報告必須全麵,否則,這個報告也不會作為政治任務下達給Y大學。對這裏的關節,李凡可是門清,他預先對馬老和陳老的布局,這個時候就顯現出價值了。
從馬老和陳老那裏拿到了分析報告,作為附件附錄在自己的報告裏,一是自己不貪功,二是表明那個附件是絕對科學嚴謹的地質分析報告,是事故產生原因的一種科學的分析,得益於國內超級計算機的優勢,很快在計算機上模擬出了整個地質變化的模型和產生變化的三維圖像,僅僅是這個附件,很快就被國際知名專業雜誌登載,那個副主任正樂得不要不要的,憑空就送來了一次出彩的機會,換成誰能不樂啊?更別說還能為國家為民族伸張正義呢!
魏家會所裏,李凡與薛萬錦還有魏東琴在一個小房間裏,大家都坐在“炕上”,就著小炕桌,在那裏邊吃著簡單的亂燉,邊說著話,任誰進來看了,也都覺得這特麽的太仿古了,太具有傳統意味了,也太俗了。
華人講究輪回,哪怕就是一個人,在自己的一生中也會發現是在不斷的輪回。魏東琴現在是魏家絕對的掌舵人,同時,也是魏家溝裏出來的眾多鄉親們的主心骨。年輕時,魏東琴極度的崇洋媚外,可到現在這個年紀,她最惦記和想念的就是老家的“土炕”“亂燉”“白鐵皮酒壺”,嚼上幾顆花生米都能讓她想起兒時父親的快樂,父輩兄弟之間的歡暢。這魏家會所裏的特殊單間就應運而出了。
“老薛啊,這次你要狠下心來,有些膿包不擠,膿水是出不來的,你放心,有我們幾個集團在後麵給你站台,看誰敢紮刺!”魏東琴一邊給老薛倒酒一邊說。
“這個我明白,慈不掌兵嗎!”老薛抓起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裏,“說起來,一群老夥計在一起打拚也有十來年了,沒想到,就眼下這點事,他們就扛不住了,還有那幾家民營銀行,真特麽的不是東西,不是他們挑唆,那幾個老夥計還不至於那樣無情無義的,看著自己的公司就這樣沒了,心裏多少還是憋屈!”
“你那是公司沒了嗎?你怎麽不想想,我們玩的是金蟬脫殼,那可是鳳凰涅槃!”李凡不幹了,拿過酒杯使勁的喝了一口,老白幹,燙得滾熱,還真是給勁,“這出吸不單單是演給內外掣肘人看的,同時也是對原來公司的洗心換髓,你原來所在的金融環境本身就不健康,這都是曆史遺留問題,想一刀切的改變,你原來是沒機會的,而這次,正好利用這個機遇,把你的資金渠道換到一個健康的係統裏,對你來說是不是一件好事?同時,那些跟著你吃香喝辣的老夥計,這些年也分了不少了,他們還不知足,那隻能是被淘汰了,這可是商場規律!”
“是啊!我覺得小老大說得對,如果你的那些夥伴能跟著你同甘共苦,局麵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可是現在顯然不是,他們已經從同甘共苦變成隻能同甘無法共苦了。到了這個時候,你自己難受給誰看呢?人家領情嗎?”魏東琴說道。
“道理我都懂,手法我也明白,甚至連法律的限製我都去研究了,可心裏都堵得慌,這也是事實,我甚至都在想,將來他們要是想再回來……”
“你啊!外表上看上去殺伐果斷,是個狠角色,可實際上呢?你那心頭的肉簡直是比女人還軟,將來他們就是想回來也不是不行,但是,隻能給他們分紅股,不可以給他們表決股,這個很重要!”李凡舉起酒杯,“你之所以如此,就是在原來設計公司架構的時候,太顧及原來的國有模式,沒有研究當今企業管理模式的變革,還以為自己的公司是搞建築的,是修路的,粗放點沒啥,吃虧了吧?”
李凡說的沒有錯,當年企業改製的時候,也是摸著石頭過河,遺留下來的問題經曆了幾十年,仍然沒有完全消化,這就形成了當今企業裏出了一個很奇特的現象,一開始完全民營的企業很牛,國家一直堅持的大型國企也很牛,偏偏就是那些改製後的一些企業,時好時壞,成立這個委那個辦的去管理,實際上還是管不住,如果不是另兩類企業撐起社會經濟大旗,成為社會經濟的基石和頂梁柱,還真不知道當下經濟的發展會是個啥樣子。獨聯體各國的發展始終緩慢,其中一個原因怕也是因為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私人利益加上半官僚習性,誰能治得了這樣的人?那簡直就是負麵因素的強強聯合,是集合了人類最陰暗的秉性的組合。
“為什麽在一些地方有那麽長久的爛尾樓?爛尾項目?仔細是調查一下,怕是都與你當下的環境差不多,換句話說,如果你老薛身邊沒有我們這些人,你還是像從前那樣的,你琢磨琢磨,你的公司,你的項目,你的建築會不會都爛尾?”
李凡的話向金箍棒一樣的砸在薛萬錦的心坎上,他的眼神告訴了李凡,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甚至覺得自己好像是笨死到家了,他需要解惑。
“所以啊,用我們女人的觀點看,你老薛就是個白眼狼,沒良心的,現在你不想想感謝我們,卻在替那些掣肘你的人難過,你是不是四六不分啊?”魏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