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不爽(5)
曾家人也聽出了劉道源的弦外之音,空口打巴掌的找人家來要,的確是不符合規矩。這幅畫人家本來是送拍的,因為有人搗亂而流產了。顯然,人家是要出手的。可如果私底下把畫賣給曾家,那拍賣公司怎麽想?人家的那一部分傭金該如何拿?有人會說,沒有經過拍賣公司的交易,難道也要給拍賣公司傭金?那是不用的,可是,這幅畫最後能夠洗清誣陷落得清白,就沒有人家拍賣公司的關係嗎?劉道源本身現在是好幾個藝術家和畫家以及一些華人藝術公司的總代理和委托人,讓人家因為這一幅畫而把與拍賣公司的關係弄擰巴了,這換誰也不幹。
是,你是可以以畫家後人的名義去請求,在劉道源這裏以超過拍賣公司核定的底價拿走,可劉道源要是輕易答應了,叫人家拍賣公司怎麽看他?不管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搞藝術品拍賣的人,多少還是要講究點紳士的底線,不單單是商人的唯利是圖,所以,劉道源提出來的要求是符合行規的。
如果劉道源繼續把這幅《禪心僧》送到拍賣公司參加秋拍,拍賣公司肯定是歡迎的,甚至還會為這幅畫做大量的宣傳,把從春拍上拿下到再次上拍的故事渲染的無比刺激和抓眼球,可那樣的結果,曾家可就未必能夠在拍賣會上拿到了,這也是劉道源不願意看到的,否則,他一句“我已經將那幅畫送拍了,你們去拍賣現場競拍”就能把曾家的人給打發了。他為什麽不那樣說?這也就是華人的傳承了,當人家的後人來了,那樣做可就等於是結怨了。
不能送拍又不能直接轉讓給曾家,似乎讓劉道源陷入兩難境地。實際上,從曾家露麵尋找蘇曉昌的晦氣開始,劉道源就知道自己的那幅畫不好處理了,這不是說自己放在家裏就行,何況那幅畫本身已經不是他的,而是李凡的。所以,他還是把情況告訴了李凡,他沒有想到的是,人家小老大心裏早就有了算計。
作為畫的主人,他可以隨便就答應曾家,把畫拿走,甚至一個子都不要。可那樣就會讓劉道源坐蠟,不管那幅畫是不是你劉道源的,事實上你是得罪了拍賣公司,何況拍賣公司的總經理方丹還那樣協助了你,最後你裝傻充愣肯定不行。不管是不是真的,劉道源的兩難其實也就是李凡的兩難,隻不過劉道源自己解不出來,可不等於李凡也解不出來,人家李凡早就有算計。
李凡讓劉道源返回歐洲去之前,就兩個案子的事情就都有交代,尤其是這幅《禪心僧》,李凡特別交代,不可以輕易的就送拍和轉讓給曾家,誰想要,先解釋清楚畫意,誰解釋的好就轉給誰。讓拍賣公司去拍賣可以,讓他們去解釋畫意?那簡直就是詢問他們母豬會不會上樹的問題。所以,這明顯是留給曾家的一個機會。這看似不怎麽公平,卻又讓各方無話可說的要求,卻是劉道源解套的好法子。說給曾家的話他同樣也向方丹說過,你們是不懂,可你們也可以場外求助啊,你們手上的藝術理論家還少嗎?不妨試試。反正誰的解釋最好,誰就獲得這幅畫的最後決定權,拍賣公司解釋的好,這幅畫無條件送拍,曾家解釋的好,這幅畫按照拍賣底價轉讓給曾家。結果就是,二個月過去了,沒有一方能拿出實質東西來。
李凡之所以敢如此放出條件,就不怕人家胡攪蠻纏,弄出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來跟他扯皮嗎?不怕,因為,這段空閑的時間裏,李凡已經將那幅畫的緣起和創作的背景做了研究,並且還拿到了諸多證據,他的研究結論已經讓凱琳娜拿到美院去充當她的畢業論文了,可以說史料真實、論據紮實、觀點新穎,從多方位論述了晚年的方君璧的生活環境和心靈上的變化。用美院幾位評委教授的話說,截止目前為止,還沒有一篇文章能夠像凱琳娜論文這樣透徹的解析一位流浪在海外的華人畫家,解析這位畫家的畫作與生活的背景,無疑,這篇論文很有分量。
凱琳娜是法籍學生,方君璧晚年又是生活在法國,這一切都似乎順理成章。問題是,凱琳娜的論文都某些國際藝術雜誌上發表了,這讓拍賣公司和曾家該如何去爭?恐怕都想引用凱琳娜論文當著證據,都想借用凱琳娜的論文來表明自己對《禪心僧》的理解和詮釋,甚至有人會去找凱琳娜授權。凱琳娜會授權嗎?當然不會了,這裏可是有個藝術家道德和良心的問題,一個美院的大學畢業論文,還要去搞授權?你們不怕我還怕被人恥笑呢!
還有一個關鍵,那就是這場競爭好像沒有裁判,沒有仲裁機構,似乎就是劉道源一個人說了算。可當人們進一步的品味時,發現,這場競爭是有裁判的,那就是廣大民眾,當某一方的答案拿出來後,劉道源就有可能公開發表,然後讓社會上的吃瓜群眾去評判,他甚至可以讓公眾去投票,這無疑又是一個陷阱。
論文是公開的,直接使用論文裏的觀點肯定不行,如果被劉道源公布了,那任何一方都承受不了名譽上的損失,可是,凱琳娜的研究,幾乎使詮釋那幅畫的學術範圍更窄了,甚至使可以解釋的空間幾乎沒有了,要找到與凱琳娜論文裏不一樣的角度,那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嗎?不是,哪怕世界上最高美術學府裏的理論家都無法做到,這不僅僅是出給曾家的難題,同樣也是出給美術界的難題。
對畫作的解析,往往是混沌和朦朧的,不管那些理論家有多少流派,都得從技法和人文的角度去詮釋,說出道道來的,那幅畫就是名畫,說不出道道來,那就是塗鴉。同樣是抽象派、印象派的,如果你是這個流派的開拓者,你創新了,你表達了別人沒有表達過的情緒,那你的畫就可以名垂千古,就可以價值連城,如果你僅僅是個跟隨者,那你的畫哪怕就是被人吹捧起來也不過是曇花一現。
在劉道源擺出的這場遊戲中,曾家顯然處於非常尷尬和狼狽的境地,他們是畫家的後人,卻是無法詮釋先人表達的意思,這本身就很叫人唏噓。劉道源最後的點撥,其實也是出於同情,和把握了曾家後人的孝心,這才暗示了對方。
曾家人很快就回到國內,通過輾轉,總算是找到了凱琳娜,可這個時候的凱琳娜已經“大腹便便”的樣子,根本就集中不了精力去應付曾家的事情。
就在曾家走投無路焦頭爛額的時候,王銳這個家夥把李凡給出賣了。
在曆史上,王家與曾家是有著交集的,或者說,王家與曾家有曆史淵源。
早在抗日戰爭時期,王銳的祖父就在日戰區的上海搞地下工作,由於與方家都是閩侯老鄉,平常也有往來。方君璧在那個特殊的曆史背景下,多次掩護和幫助過王銳的祖父。雖然,解放的時候,方君璧還是離開了祖國,可是在後來,她先後四次回國探親和遊曆,而當時接待她的就是王銳的祖父。
“你們最近回來的少了,不像你們的奶奶,還是要多回來看看。”王銳現在是大老板,說起話來也是上位者的口吻,“現在祖國強大了,可不是幾十年前了,多走走,多看看。就是你奶奶的畫,在頂級美術館裏也是有收藏的,有一幅叫《國慶》的國畫可是他回國後創作的,現在就掛在美術館裏,很多人都讚歎不已啊!”
“是的,我們最近幾年是回來少了,主要是受到經濟危機後,家族的產業大幅度縮水,搞的我們很忙碌。近兩年,受到華僑同胞的幫助,總算是走出了困境,今年,已經全麵恢複了,比原來還擴展了不少,想想,還是要感謝祖國啊!”
曾家人說的是實話,許多海外華僑的產業,在遇到國際經濟危機的時候,的確損失慘重,他們完全按照西方的經營理念和規則運行,結果碰的頭破血流。當他們環顧四望的時候,發現隻有祖國那邊“風景獨好”,於是,他們紛紛開始祖國靠攏,承接國內商人的生意,利用自己在海外的人脈和經驗,與國內外貿企業聯手,打出了一連串的經貿組合拳,實話說,沒有這些海外華僑的幫助,國內貿易公司和一些企業想快速的走出去,不是不可能,是要花更多的時間和交納更多的學費,而有了這些長期在海外生活的華僑,許多項目的進展就事半功倍了。
“你們這次回來,是看上了什麽項目還是打算從國內采購什麽東西?”
“唉,這次回來本來是去找美院的一個女學生,她寫了一篇論文,對家祖的繪畫創作心曆路程做了係統的分析,很有見地,很有哲理,讓我們感覺這是最貼近家祖實際情況的論文。我們本來想向她請教請教的,可惜,她懷孕了,而且月份也不小了,我們也不好意思過分的去麻煩人家了。”曾家人說道。
王銳這幾年跟著李凡,多少也長進了一些,對曾家人說的這個話……他覺得好像後麵還有隱情。按理說,他不該去管,也管不了。他不是圈裏人,對藝術根本就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可他看到曾家人那種難受的樣子心裏又不落忍,再說了,就是自己幫不上忙,也得跟人家說清楚,免得引起誤會。
“我對美院不是很熟,呃,應該說是根本不熟,你們別看我倒騰了一些古畫和古玩,那都是在一個高人的指點下碰的運氣……等等,美院,好像還真有一個熟人,不過,那也是一個學生,還是我的一位忘年交的老婆,我打個電話問問看,那個學生懷孕了……不對啊!難道說美院裏還有其他學生也在上大學的時候結婚了?還懷孕了?不會如此巧合吧?你告訴我,你們找的那個學生叫什麽?”
能叫什麽啊?在整個美院裏,寫出了好論文,又在剛剛畢業的時候就登記結婚,然後“未婚先孕”的人,除了凱琳娜還能有誰?王銳能不認識凱琳娜嗎?這些天正憋著心思想請凱琳娜給他新開的樓盤畫一幅“鎮堂”畫呢。
什麽叫鎮堂畫?就是在講究的大堂、議事廳等地方掛上一幅有氣勢有展望有風水辟邪功能的“大中堂”,氣勢,許多地方都有這樣的畫,風水學上可以說出諸多名堂,而在美學裏也能說出諸多的理由,至於說其他的說法……更多。
“哈哈哈……你們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當王銳得知曾家人去找的那個大學生就是凱琳娜後,他實在是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好吧,既然有這個緣分,我試試看,看看能不能聯絡上那個高人,請他來給你們點撥點撥……那篇論文?不要去管了,那篇論文十有八九也是那位高人給你們擺下的一個疑陣。”
王銳不敢直接應承曾家人,因為,他在小老大那裏可是沒多少麵子,有的就是去求人家給自己幫忙,這兩年,他還想去拍賣會上去撿漏,被李凡一個冷臉子甩了過來,“沒完了?上癮了?自己學去啊!”得,徹底的讓王銳遠離了拍賣會。
要是王銳知道,這一切都是李凡預先就布置下來的,他不過是充當了其中的一顆棋子,不曉得王銳會不會鬱悶的吐血。他就不想想,那篇論文已經把方君璧當年在國內的曆史說的那麽清楚,人家能不知道他的祖父當年與曾家的交集嗎?既然知道了,這個呼應的角色能去找別人嗎?如果曾家人在凱琳娜那裏碰壁後轉身就走怎麽辦?當然會有相關人士提醒他們去拜見“老朋友”啦,不聽?不聽那就是自己的問題了,他都有問題了,李凡還用去幫他們嗎?誰知道這是不是小老大故意擺出來的一場考試?就想看看曾家後裔是否能夠合格呢?
王銳不清楚李凡最近的情況,他的公司已經把重心全部都放到西塢鎮那邊去了,好不容易分到了一杯羹,他不能不重視。而且,伴隨著西塢模式,在當地一線城市周圍,一個新的城建勢頭已經興起,他們王家就是想抽身出來也不容易。當王銳小心的給李凡打電話詢問“有無時間”見麵聊聊,告訴李凡,有海外新朋友想認識認識的時候,王銳完全沒有想到,李凡的答話讓他大跌眼鏡。
“你趕緊來吧!帶誰來都行!我最近都快閑出毛病來了!不管你帶誰來,咱們能聊就聊,不能聊,咱們還不能逗個樂嗎?來吧來吧!歡迎之至!”
李凡這是咋啦?這風格變得太快了啊!王銳有些蒙圈,他甚至都有些害怕了。
“你可真是個傻瓜!他媳婦肚子那麽大了,還不把他栓得緊緊的?每天二點一線,換你,你煩不煩?他這是閑膩味了!”王銳媳婦一句話道破了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