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印(6)
李凡沒有去找律師,這些事情他可是都委托給秦梁棟了。秦梁棟能請誰來?他把事情告訴了李凡的義兄段藍,這段藍可是有禦用律師麗薩的。現在的麗薩已經是得克薩斯州著名大律師了,自己建立了獨立的律師事務所,承接各種疑難的經濟糾紛和產權案件,同時,還是蔣雷山等華人集團的常年法律顧問。
當秦梁棟把事情跟蔣雷山說了以後,蔣雷山就把麗薩給叫了過來,把發生在李凡身上的事情說了個大概,隨即把一些證據和調查的結果給了她。
這樣的案子對麗薩來說,如同兒戲,古斯塔夫玩的那些把戲,不進入法律程序就沒啥禁忌,他可以口若懸河的胡吹,可以四處造勢,可一旦人家認真了,你這假的不能再假的說法是經不起法律意義上的調查的,何況,這次又是有心算無心,等到讓律師出麵的時候,許多調查實際上已經塵埃落定,各種物證和人證都已經被鎖定和固化。背後支持古斯塔夫的那些所謂的民間組織,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憑著一張嘴的忽悠,等到真要他們幫忙去處理案件的時候,這樣的組織很少有出頭的,因為他們自己知道,那件事情本身就是捏造的,哪裏經得起調查?
麗薩作為委托律師,正式的在維也納地方法院起訴古斯塔夫,起訴古斯塔夫捏造事實,誹謗和誣陷自己的當事人,由此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因此,除了要求被告“賠禮道歉,在媒體上發布正式的書麵道歉信”之外,還提出了巨額的民事賠償。根據國際慣例和奧地利賠償標準,麗薩提出了賠償金額為三千萬歐元。
可以說,麗薩的準備是充分的,出具了全套證據,並且圍繞著索賠項目也提供了全套的證據,就是說,我要你賠是有依據和有道理的。
古斯塔夫對自己前段時間的“火爆”挺得意的,至少,他的美術館最近的生意似乎好了不少,在網絡上,古斯塔夫也成了“熱搜”人物。可就在這個時候,法院的傳票送達,他被對方告了,他必須要認真的對待這個事情了。
西方人都有自己的律師,許多律師並不是靠出庭辯護謀生的,是靠手上有大量的普通人,這些普通人每年象征性的給點費用,於是,這些人就成了“常年法律顧問”,這些顧問平常幹的大部分工作就是幫這些人處理亂七八糟的事情,與其說他們是律師,還不如說他們是替一些人打雜的,哪怕是違章罰款,這些人都可以代辦,這樣的律師,客戶越多,收入就越高,就像網絡上的點擊率。
“阿道夫,我遇到麻煩了,那個從我們這裏偷運出去畫作的華人小子把我告了,你看看,這是法院的傳票,還有這個,是他的起訴書,你去把這個事情辦一辦,委托書我已經簽好了,都在這裏。”古斯塔夫叫來了自己的律師阿道夫,就像對馬仔那樣的交代事情,“我最近很忙,美術館要進行大規模的商業運作,沒有時間去管這樣的事情,有情況你給我留言好了,這個案子的費用事後另算。”
阿道夫挺高興的聽著古斯塔夫的安排,可當他翻開了起訴書,看到對方起訴的項目時,人就有些不舒服了。阿道夫已經年過四十,從業以來,他沒有打過一個真正的司法官司,幹得都是零七碎八的事情。本來,他以為對方可能是一種名譽上的糾纏,這樣的官司無所謂,大家慢慢的扯唄。可一看起訴書,他就知道對方是個絕對專業的行業律師,再看那索賠的金額,阿道夫是嚇了一大跳。這樣的案子自己能幹的下來嗎?幹不下來怎麽辦?今後誰還會聘請自己當法律顧問?
“那個……古斯塔夫先生,這個案子……不簡單啊,我建議您是不是聘請更專業的司法律師來幫您辯護啊?我想,我的能力可能應付不了這個案子。”
阿道夫表現出很有自知之明的樣子,用手指點著起訴書,“這裏的索賠金額不是個小數,三千萬歐元啊,古斯塔夫先生,萬一我們敗訴,這個數額您能賠的起嗎?而且,根據我這些年的經驗,對方敢於起訴,必然是做了詳盡的準備,很有可能的是,所有的證據都被鎖定和固化,我們就算是想去找縫隙……很難。”
“什麽?你的意思是……你不接這個案子?那我請你這個法律顧問幹什麽?既然你想退出,那好!我現在解除你作為我法律顧問的身份!”
古斯塔夫都不過腦子就把阿道夫給炒掉了,事實上,類似古斯塔夫這樣性格的人在白人裏的比例是很高的,他們很自信,很自負,認為自己是最優秀的。其實,這樣的人往往是稀裏嘩啦的過日子,動不動就興奮,事後也不去想,如果要形容,他們就是那種最簡單的衝動型動物,他們的思維就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就是非此即彼,就是我需要即合理,就是激動了控製一切,就是看著精明其實糊塗的過了一輩子。別以為這樣的外國人少,其實,白人裏大部分都是如此。
阿道夫笑笑,把文件都放好,“謝謝您的惠顧,對您的決定我感到很必要,很安心,我真誠的希望您能認真對待這次訴訟,這個提醒將是免費的。”
阿道夫走了,可案子走不了啊,古斯塔夫一時半會去哪兒找律師?於是,他把美術館的常年法律顧問給找來了。對於這樣的律師古斯塔夫可牛氣不起來。
維也納國立美術館,有著150年的曆史,這裏聘請的法律顧問可不是花架子,擺在那裏嚇唬人的,而是常年有各種藝術糾紛要處理的,別以為歐洲的那些藝人和畫家有多高尚,他們之間的各種貓膩也是層出不窮,他們也會挖空心思的挖牆腳,打橫炮,偷學偽造等等,美術館一旦遇到這樣的,那肯定是要有律師出手的,肯定是要把事情弄清楚。美術館收藏的各種藝術品、畫作多達幾萬件,每年經手的各種現代畫作和藝術品也有幾百幾千件,哪一件出了岔子都是麻煩,所以,給這裏當常年法律顧問,嗬嗬,第一是這活不好接,第二,這錢不少掙。
恩格爾。伯特利,奧地利著名律師事務所合夥人,他率領事務所一個專門的小組為美術館服務,可以說,在處理藝術品糾紛的案子裏,是一個權威級人物。當他得知古斯塔夫找他來是為了自己的事情做辯護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看。
“請原諒我的直率,你剛才說的案子似乎是你私人的案件,與美術館沒有關係。”恩格爾麵無表情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要把話說在前麵,這個案子我可接可不接,這是其一,其二,這個案子的費用要另計,絕對不可以與美術館的業務攪合在一起,否則,你我都會陷入另一樁麻煩的腐敗醜聞裏,你在乎不在乎我不知道,可我在乎。如果你同意我這個看法,請你把對方起訴書、資料和你的全權委托書給我,我要先看看,然後向你提出處理的意見。”
恩格爾的確是個專業的嚴謹的律師,他沒有馬上答複,也沒有立即拒絕,畢竟,古斯塔夫現在還是美術館的館長,說他大權在握也不無道理,不能輕易得罪,如果古斯塔夫找個由頭,解除美術館與恩格爾律師事務所的合約,恩格爾可不想因為這些跟古斯塔夫糾纏,與其將來說不清,不如事先講好。
“好吧!你的這個提議是對的,我不可能假公濟私的,這個案件的訴訟費代理費你單獨做一個項目給我,我會考慮的。”古斯塔夫假裝正經的說道。
如果換成別人,一聽這律師費就會嚇尿了,類似恩格爾這樣的律師,他的出場費能便宜嗎?可古斯塔夫還是有點家底的,他的收入在奧地利也是屬於上乘的,商業運作的美術館館長,其收入不受政府人員薪金限額的限製,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是個業內的高手,40歲的時候,也曾經畫過,也賣出過好價錢,加上各種投資等等,他的家底不多不少的,也有個幾千萬歐元,麗薩索賠的價碼就是算準了他是可以承受的,否則,你弄個天價出來,人家還不起,真的把人家弄進去坐牢?
二天後,恩格爾約見古斯塔夫,一見麵就開誠布公的說了,“這個案子你贏不了,辯護起來也很困難,對方向法院提供的證據我隻看了一部分目錄,實話說,你惹上了一個不好惹的人,而且,我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事情與你有啥關係?為什麽攪合進這樣的麻煩中呢?換個角度說,就是沒有這個官司,你的那些言語對自己有什麽好處呢?我是沒有看到,也無法理解,所以……後續怎麽辦?”
“什麽?打不贏這個官司?打不贏就庭外和解唄!”古斯塔夫無所謂的說道,“象征性的賠點錢,我去找記者解釋一下,大不了我去道個歉,表示一下。”
恩格爾盯著古斯塔夫足足有60秒,然後才說道,“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攻擊原告,還用那樣的語言,到底是為了什麽?”
“也不是……這個我現在也說不清了。”古斯塔夫頗有些尷尬的低下頭,“我是在某一次的社交晚會上聽到了那個消息,當時……你知道的,那樣的晚會我們都會品嚐一些刺激一些的東西,人有些興奮,當我看到那幅畫的時候,我就覺得,那不是我們美術館裏存放的馬卡特為茜茜公主畫的肖像嗎?於是就說了一些意見,我認為,這是馬卡特給茜茜公主畫的諸多肖像畫的一幅,所以……”
古斯塔夫說的並非瞎話,當年,作為奧匈帝國宮廷畫家的馬卡特的確是給茜茜公主畫了若幹肖像畫,而讓後世作偽者鑽空子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馬卡特當時就自己複製過多幅,在那個年代裏,沒有可能像照片那樣到處懸掛主人最喜愛的畫作,怎麽辦?隻能讓畫家在畫像的時候多弄上那麽幾幅,一樣的角度,一樣的服飾,一樣的背景,區別就是畫家在作畫時的細小差異。所以,當年陳怡蜚仿作的時候就是想鑽這個空子。不夠陳怡蜚還算是有那麽點清高的自律,他給自己的仿作命名為《貴婦》而不是像其他作偽者標記原作的名字,這就是仿作和作偽的區別,仿作是對前人的一種肯定和學習,是模仿,是真小人。而作偽則完全是為了牟利而冒充原作的旗號,在本質上,這還是不一樣的。
古斯塔夫參加的那次社交晚會其實就是美國某個民間組織特意為他安排的,先是溫文爾雅的喝著葡萄酒,隨著話題的深入,他們開始抽大麻,到最後吸可卡因,把古斯塔夫弄的興奮無比,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拿著Ipad的妖豔女人點出了網絡頁麵,那上麵報道的新聞正是拍賣公司的新聞發布會,上麵介紹了那幅《貴婦》的油畫,後麵就是古斯塔夫的胡說八道,還被人錄像了。
有了這個錄像,古斯塔夫就很難脫身了,而那些人又信誓旦旦的聲言,他們會支持他,無論是在輿論上還是在經濟上,他們都會支持古斯塔夫這種“維護國家和民族聲譽”的事情……假話說一千遍,他們就以為是真的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那些朋友目前是不是都聯係不上了?”恩格爾問道,“會不會是對方設計了這個陷阱讓你跳?他們可以獲得多重的收益?”
“我的那些朋友都能聯係上,我馬上就與他們聯係一下,看看他們能不能幫我,另外,你剛才說的那個可能也存在,隻要我聯係上這些朋友,你是不是就可以進行暗中調查?哦,對了,我把他們的具體資料給你,不管怎樣,我需要清白。”
“能聯係上?很好啊,你聯係吧,我要去法院應訴了,隻有應訴後,按照程序我才能去看對方提供的各種證據,才能判斷出這個案子的性質和勝算程度,你的這些朋友,我會去找私家偵探去調查他們一下,或許,這是你解脫的一個門徑。”
恩格爾對古斯塔夫說的是個麵上的話,他的心裏卻是在掂量著這個案子的複雜程度,作為一名資深的律師,毫無理由的搗亂……不是沒有,可實在是太少了,他最擔心的就是一些所謂的社會人物和自由派人物,為了某些扯淡的理由去策劃中傷華人,故意掀起排華反華的事件,這樣的人,在歐洲可是不少。
與此同時,秦梁棟把事情的進展報告發給了李凡,李凡在報告中覺得少了點什麽,盡管,報告裏已經說明,最早賣畫的那幾個人都先後拿了一些人的錢,然後出麵胡說八道,可李凡認為事情不會是如此簡單的,這個後麵到底是誰?
“秦叔叔,是不是把那個古斯塔夫的社會關係查查?我覺得該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