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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克福(5)

  劉道源長著一副西洋人的樣子,可是口味卻是地道的華人習慣,而他的妻子愛瑪在跟著他在中國多年,早就習慣了他的愛好,並且還很奇葩的學習做中餐,隻不過回到了德國以後,愛瑪開始偷懶耍滑了,弄的劉道源不得不偶爾出去找家中國餐館去“偷腥”一兩次,當然,每次去都是帶著自己的那對龍鳳胎一起去。


  從本質上說,西餐是懶人的飲食方式,做西餐要比中餐簡單的多,也方便的多,愛瑪之所以回到了歐洲後就不大去做中餐的原因就是,第一,在這邊要想找到地道的中餐作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第二,那就是加工起來麻煩,比如說劉道源想喝碗豆汁,這在燕城幾乎是出門就能有,可在這裏,要想做一碗豆汁太難了。第三,剛回來的時候,迫於生活壓力,愛瑪也要出去工作,哪裏還有時間去琢磨如何在家裏做飯?第四,那就是劉道源雖然愛吃中餐,可自己卻是不會做,最多能給自己下碗麵條,自己不動手還要挑吃的?隻能是忍了。


  而今天,劉道源知道李凡是地道的華人,於是幹脆給附近的中餐廳打去電話,專門定做了一桌中餐送過來,結果,那種特有的香味讓倆孩子無論如何不能忍了,好在李凡是個隨和的人,他讓倆孩子可以“先行動手”,於是,倆孩子第一個突擊的目標就是人家送來的“紅燒雞翅”,那味道絕對不是西餐靠煎炸做出來的東西可比的,怎麽比都比不了,結果就是,凱琳娜來的時候倆孩子都吃成大花臉了,李凡在旁邊開心的看著,而愛瑪則是非常尷尬的看著。如此滑稽的場景,凱琳娜想大笑,可發覺場合不對,連忙用手捂住了嘴,不過,腦子裏卻是把這個畫麵深深的記下了,她覺得這個題材很有童趣,她想把這個童趣畫出來。


  “你們兩個,客人都沒有到,你們居然就先吃了起來,太不像話了!”


  “是那位哥哥讓我們吃的,再說了,今兒這中餐可是機會難得,我們好久沒有吃了,要不,老爸,你再打電話去追加訂單可好?就這雞翅,再來一份!”


  劉道源的兒子一邊啃著雞翅膀一邊說道,旁邊大概是他的妹妹,賊兮兮的看了一眼劉道源,然後繼續著自己的美食。凱琳娜沒有想到,這滿屋子的西洋人,居然都是一口的京片子,難道說他們在家裏都說漢文?


  倆孩子都有十來歲了,估計是從小學過度到中學的階段。凱琳娜沒有想到,這倆孩子小時候都是在中國長大的,可以說,他們的母語還都是漢語,在家裏,就連他們的媽媽愛瑪也不得不說漢語,否則,沒人搭理她。


  李凡坐在餐桌上也是感到怪異,整個一桌子人裏,要從外形上看,還就他一個華人,可這一屋子除了愛瑪和凱琳娜以外,還都是華人,拿的都是華人的護照。


  在餐桌上,人沒到齊就不能開吃,這個習俗不僅僅是華人如此,西方人其實也是一樣的,可是,現如今,在華人家庭裏,尤其是溺愛孩子的家庭,這個規矩也就不是那麽嚴格了,人們經常聽到的就是“你們先吃,我馬上就來。”當然,這是在普通的家宴上,要是逢年過節的聚餐,家裏來了客人等等重大場合可是不行,孩子要是餓了,一邊吃零食去。可是今天,是李凡壞了人家這規矩。


  “來,咱爺倆喝兩口!”劉道源像變戲法似得拿出了一瓶茅台,“吃這樣的菜不喝點對不起咱的嘴巴啊。今天是借招待你們的機會,我們一家才有吃中餐的機會,平日裏,我們也是吃的西餐,沒法子,我不會做,愛瑪懶得做……”


  “你的意思是我的問題了?我不是每個周末給你們做一頓嗎?”愛瑪不幹了,立即就反駁劉道源的話,“平日裏,大家都很忙,哪裏有時間去做?你以為這裏是中國?到處都有半成品,還有加工好的豆腐、大醬什麽的,這裏有嗎?”


  劉道源隻能舉手投降,“我就是那麽一說,給這次聚餐增加點氣氛嘛,請你不要那麽嚴格準確的繼承德國人在餐桌上的嚴謹,大家嘻哈一笑不是挺好嘛。”


  愛瑪沒轍了,其實,她喜歡劉道源也就是因為劉道源這個外表上看著像西洋人骨子裏卻是地道華人的秉性,華人但凡是正常的男人,都會對家人和子女很寬容,很疼愛,據說,有人做過一個調查,在華人裏,顯性的妻管嚴就高達四分之一,如果算上隱性的,幾乎正常的家庭裏,那都是老婆說了算。這不,愛瑪臉一繃,劉道源那邊就投降了,倆孩子還雞眉鼠眼的看笑話,這已經是劉家的常態了。


  “劉老板,你既然這樣喜歡吃中餐,為嘛不去找華僑們幫忙啊?德國的華僑不抱團,可在荷蘭比利時還有法國的華人社團可是不少啊,找他們,啥都有了,反正你這裏離那裏也不遠,再說了,你辦的這個畫廊,結交的也都是華人,大家一起喝茶,除了畫廊意外你還有許多其它生意可以做,至於你的夫人嘛,難道你生意做大了不需要一個大內總管嗎?”李凡看似說的隨便,其實,含義很深的。


  “你,你這是個啥意思啊?”劉道源怔愣著,手裏的酒杯舉在半空,“還能搞啥生意?貿易?我不懂,也沒興趣,畫畫?我已經嚐試過了,發現自己不是那塊料,我覺得現在能夠開個畫廊就挺不錯的,而且收益也還可以的。”


  “你放在書房犄角旮旯裏的那些畫我沒有仔細的去看,但我估計至少有幾幅還是具有一定價值的,不應該那樣對待它們,這說明你對品鑒這些畫的水平還不到,其實,這就是你在畫畫方麵無法突破的一個原因,等會,我幫你去看看,也許,能叫你發一點小財。”李凡不管那些,自己小口泯著茅台,“你那畫廊的麵積不算小,我看了一下,貨源主要是來源於在歐洲漂著的一些華人畫家,但實話說,都是世俗畫家,畫的都是牡丹、向日葵、常春藤等吉祥的日常畫作,所以,你收進來的吧價格不高,賣出去的價錢也不高,對不對?凱琳娜他們學校裏的學生,隨便拿幾張習作來都能震倒一大片,何不聯絡那邊的學生?這裏的差價可就大了去了,還有啊,咱們老祖宗散落在歐洲的玩意可是不少,有研究者認為,至少有2000萬件文物散落在世界各地,而已經擺放在各個博物館裏的不過十分之一,收藏在民間的文物海了去了,難道說,這些文物咱們不能去伸一把手嗎?我的意思是去淘寶啊,隻要淘上一件,嘻嘻,夠你嚼裹十年的。”


  劉道源聽爸爸說過,說爺爺在抗戰期間可是沒少撈錢,都是那個李老爺子指點的,今天,這小輩的一進來就有一股氣場,難道說自己這輩子發財也要得益於眼前這個小屁孩?不相信?可人家女朋友上去那幾筆其實已經把劉道源給震了。


  劉道源最早學的是油畫,是在意大利學的,回到中國後,發現油畫那東西在華人社會裏很難占據主流,畢竟油畫的表達方式要麽太過直白,要麽就是太過擰巴,如果說畢加索生活在中國,就他那些擰巴的把眼睛畫在肚臍眼上的畫,估計人們都會認為是幼兒園小班孩子畫的。無論是抽象派還是印象派,無論是寫實派還是現代派,總之,油畫在華人社會裏很難融入民間。


  像劉道源這樣學油畫的人,最後能幹什麽呢?有的改行了,就像劉道源這樣幹脆放棄了繪畫。還有的去畫漫畫了,畫廣告畫了,有的幹脆就改畫國畫了。


  事實上,在反映人類思維細節上,油畫也像西方語言那樣的幹巴和缺少細膩,不用說去創造了。隨便拿出幾幅有名的山水國畫,讓那些學油畫的人用西洋畫技法去臨摹,或者說用西洋畫來表達,似乎沒有人能夠做到。


  新文化運動後,許多藝術家紛紛前往歐洲求學,他們從一開始的羨慕、崇拜到最後的擯棄,也是經曆了這樣的一個過程,尤其是在表達自己想法的時候,西洋畫幾乎做不到,使他們又回過頭來學習國畫,這裏最著名的就是徐悲鴻,從法國學習回來後,盡管他的作品裏使用了不少西洋畫的技法,可還是地地道道的國畫創作,而且寓意深刻,1938年,他用簡潔的筆法畫了《負傷雄獅》,警醒激勵了多少國人?簡練粗獷的筆墨刻畫了一頭負傷的雄獅,回頭凝望,雄強而悲愴。


  畢加索為什麽畫出那麽詭異的畫作?不就是想表達畫外的想法嗎?可惜,他找不到西洋畫可以做到的方式,於是,幹脆就自己想到哪兒就畫到哪兒,乃至到了晚年他要學習中國畫,可惜,沒學成。沒有華夏文明的積澱,想學國畫?難!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歐洲各地去找這些東西?那我該去啥地方找啊?”劉道源不能說心沒動,他可是知道,有些文物用價值連城來形容都不過分。


  “這個嘛,你如果有時間,這幾天你帶我在德國轉轉就成,你現在算是當地人了,帶上一家子,咱們就當是自駕遊好了,哪裏有地攤你總會比我知道的清楚吧?碰上了,我會指點你一下的。當然,咱們也要有重點,不是啥地方都去,在歐洲,有幾個地方是必須去的,有些地方完全不用去,這些啊,你看看近代史就大體知道了,進入20世紀後,從中國搞出來文物最多的就是那個時代的德國、瑞典人,延續到現在也就是中北歐一帶了。”李凡隨口就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好耶!太好了!”劉道源還沒有表態,倆孩子就舉著油乎乎的手喊了起來。


  “我,我不是要準備畫展嗎?哪裏有時間帶你出去逛遊啊?”劉道源攤開手。


  “凱琳娜就帶了十幅畫過來,我已經都裱糊好了,明天早上就可以掛出去了,要想準備這樣小型的畫展,你認為需要多少時間準備?還不如發出一個通知,就說在幾天後的某個周末,邀請大家前來參觀,那些畫的照片你可以通過網絡事先發出去嘛,這還要我去指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畫廊已經請了兩個華人在那裏工作,他們雖然是業餘的,可你讓他們全職的幹幾天,不就是多給倆錢嘛!”李凡不屑的看著劉道源,心說,“這劉道源還真是有乃祖遺風,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那這個錢你給!這是你提出要求的。”劉道源一口幹掉了杯中酒。


  “你傻啊!這麽點小錢你跟人家計較,萬一在外麵淘到了寶貝,那個錢多?”愛瑪突然用德語大聲的“斥責”劉道源,“不要小瞧這個年輕人,他身上透出來的氣質就是個厲害角色,你祖父就是靠人家李家發的,難道說你還不相信他?”


  劉道源似乎被點醒了,傻笑著看著李凡,然後又對自己的媳婦說道,“愛瑪,他們都懂德語的,你說的話一點都不保密啊,不過你說的太對了,是我剛才糊塗了,成!咱們就利用寒假的這個機會,帶著孩子出去玩,花費多少咱們回來再算!”


  李凡還沒有開口,凱琳娜倒是不客氣的說話了,“兩條路,一是大家AA,二是你全程負擔,你自己選吧!我這裏說的AA可是指的淘寶過程中的所有開銷!”


  “當然是AA……不了啦。”劉道源本來是想說AA的,可看到愛瑪那犀利的眼神,馬上就改口了,“你們是我的客人,又是有世家傳承的老根,哪能讓你們出錢,這一路上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嘻嘻,我這人雖然不富有,可也不差錢。”


  那邊的愛瑪總算是輕輕的舒緩了一口氣。愛瑪是如何知道李凡這小兩口不是普通人呢?這也是她能在家裏“震住”劉道源的原因之一。在德國,大多數女人不當家,也不愛管事,可一旦有這樣的女人出現,那就都是高手,比如他們的女總理,一個來自東德的女人,居然可以在總理的位置上連續幹了十五年,如果加上她的導師科爾,兩人連續執政超過了三十年。這在西方所謂“民主製度”下幾乎是不可思議的。德國沒有人挑戰她的位置嗎?有,問題是,德國人很注重實際,在德國,人們看的不是你怎麽說,而是你怎麽幹,這與國民素質普遍偏高有關。


  愛瑪,也是一個很有頭腦的女人,隻不過她是屬於那種小富即安的類型,她壓根就不擔心家裏的經濟情況,劉家每年的股權分紅足夠他們的所有開銷,而劉道源經營的畫廊自打改換成以華人國畫為主後,也是連年獲利。可這不妨礙她也有獲得成功的念頭,她查不到李凡的資料嗎?難道說李凡的那些論文都石沉大海?隻要去Y大學的網站,李凡的基本資料不就是一目了然?更別說凱琳娜家族在法國的地位和身份了,那可是有一個著名畫家的媽啊,這樣的機會怎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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