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囚室外
【南岐·深山囚室外】
兩個時辰前,伴著地動山搖的劇烈晃動,落石生身上的七道封印完全被解開了,他走出囚室外時已經是黃昏了。
山林裏的夕陽把他那蒼老褶皺的臉籠罩進一片溫暖而迷人的橘黃色光芒裏,他低頭看著麵前野草滋生的小道,心中有種微微的痛,那道路看起來年代久遠,已經被漫長歲月裏的風雨打磨得如琥珀般光滑。
他關了自己七百年了,現在再次站在這大地之上,有點不太適應人世的空氣了。
忽然想起了什麽,落石生抬起頭,露出爽朗的笑容:“辛苦你們護著我這麽多年。”
四千多歲的落石立生在殘陽如血的暮色裏,大風把老人的眉眼吹得微微發皺,看上去有點像一個剛剛從戰爭中逃出的流民,灰褐色的長袍一直覆蓋到大地上,他的目光有點渾濁,雖然在笑著,但臉色慘淡如同金紙。
落石生身後的三個中年男人沒有說話,靜靜地聆聽著。
七百年過去了,三人依舊如同當年一樣虔誠地守護著老人,特別是馮秋那深沉的眸子,還是像暗夜一樣讓人捉摸不透,李長侵與幽水身上的殺氣倒是比都以前少了許多,濃厚的眉下多了份沉穩。
落石生笑著,輕輕地攤開手,那一瞬間夕陽裏的紅光都被一股吸引力匯聚在他掌中,馮秋還沒怎麽看清,一柄金色的冒著森然白氣的長劍就出現在落石生的手裏。
“雲戮劍。”幽水的臉上像是籠罩著一層寒霜,他失聲說道,馮秋和李長侵沒有再說話。
這是殺人之劍,每次落石生一旦祭出,都預示著即將有一場腥風血雨。
老人看著空氣裏,目光沒有聚集到劍的劍身之上,反倒對散著淡淡藍光的白氣意味深長的歎了口氣。
瀕臨夜幕時的昏暗如湖水滲透在深山囚室外的空氣裏,醞釀起一種森然的氛圍,三人都感受到了周圍的溫度在明顯的下降,空氣裏的水分在悄然凝結著。
“走,去迎接我們新的狐族之王。”
【小重天·鎮魂門外】
張玄靈走向坐在地上抱著囚的屍體滿是淚水的袖織雪,他匕首般細長而鋒利的黑眉下充滿著傷感,看起來格外憂傷。
在遇見袖織雪之前,他一直是陽光俊美的男人,笑起來就如同天上皓白的彎月,劍閣門口每天都會有很多其他神殿的女侍特意繞路來看他,她們穿著最美的衣裳,一邊假裝不經意地路過劍閣門口,一邊偷偷看著他。
但遇見袖織雪之後,張玄靈卻漸漸發現自己的喜怒悲歡全都被她帶走了,隻要她臉上稍微表現出一絲的不愉悅,他就心疼的要命。
“你還有我……”
張玄靈的目光仿佛水一樣的溫柔,他的指尖撫摸著少女的發絲,溫和的聲音如淡淡的春風。她臉上麻木而空洞的表情令人心碎,空氣裏擴散著袖織雪身上的清香,很難形容,那是勾勒靈魂的枷鎖,一旦困住便無法自拔。
伴著嗚咽的淚水,袖織雪一頭栽在張玄靈的懷裏痛哭著。
一陣大風刮過,她腳踝的銀鈴發出攝人心魂的叮當聲,如雷轟頂。
張玄靈輕輕低著頭,兩人模糊的背影在昏暗下慢慢拉長,他的臉色和唇色都非常蒼白,剛才那一劍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靈力,現在十分的疲憊,如果可以選擇沉睡,他可能馬上就倒下了。
“對不起……”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可怕,從張玄靈身後傳來,“我騙了你們。”
話音剛落,鋒銳的冰刺已經從張玄靈的胸膛穿過,他的鮮血順著彌漫著寒氣的冰尖一滴滴地敲打在地麵上,當張玄靈把頭頭輕輕一歪,看著身後麵無表情的夷舒,他像是被一雙手緊緊地掐住脖頸一樣,窒息、痛苦與驚疑。
長劍“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僵直的手還在顫抖。
一群披著深藍色鎧甲的士兵不知何時趕到,包圍了在場所有的人,神族和魔君的武士都被殤釋放的氣勁傷得七零八碎,任由這些藍甲的士兵將長戈壓在肩上。
左柏突然出現在士兵的最後麵,直挺挺地朝夷舒走來,仿佛從幽域裏走出的勾魂使者,冷絕的笑容在空氣裏綻放著,令人心驚膽戰。
“你在做什麽……”
張玄靈強撐起稀薄的劍氣,一掌將夷舒往後擊退了幾步,他這一掌引得自己的傷又加重了,胸口汩汩的鮮血不停地流著,袖織雪焦急地用手幫著捂住。
周圍布滿了鮫族的士兵,玉杼、印河、妃楹和季風都向張玄靈靠攏而來,空氣中傳來陣陣號角聲,如同湖麵被雨點打出的疊疊波瀾。
當刺客妃楹看見夷舒被鮫族的士兵攙扶著,鮫族赫赫有名的左氏族長左柏竟然在他麵前下跪,卑微地匍匐著,稱他為王,她明白了一切,
這是個精心布置謊言,所有人都成了夷舒的棋子,成了被無形的線拉扯的木偶人。
妃楹的胸口如劍刺般發燙發痛,她問為什麽,夷舒不敢回答,轉身消失在暮色裏。
“王,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讓我幫你收尾。”
冷冷的聲音,像是從死亡沼澤裏飄出的鎖魂聲,帶著地獄濃鬱的腥香,左柏手執雲水劍,劍鋒朝著麵前被困住的眾人,他的身影極快,如閃電一樣飛向袖織雪。
印河在鼻子裏哼了一聲,沒有作聲。
季風麵對這一幕也很不舒服,但是渾身已經使不出靈力了。
玉杼深吸了口氣,轉身看著橘黃色微光下的小重天,詭異得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她可能馬上要死了,要是能再見鹿秋一麵該多好。
突然一股殺戮之氣掀起,雲水劍“哐當”一聲被不知何處而來的力量震向左柏的手臂,他不禁停在原地立刻生出警惕。
這時鎮魂門前亮起了一團明亮的紅色光芒,刺得左柏與鮫族士兵一時睜不開眼來,當光芒消失時,神族和魔族所有的人都已經被帶走了……
“見鬼了,是誰在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