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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學”評論》(十四)

  上卷:先秦"易學"評論

  ——《周易》一書在先秦時期形成的"易學"派別

  第二章


  先秦孔子的"易學"(《周易》學術)思想

  第二講、帛書佚文記載孔子"易學"(《周易》學)上的鮮明立場

  孔子"老而好《易》",才發現了《周易》不同於史巫所卜筮用之的內容思想 。這是到二千多年後,幾十年前考古發現了地下資料,涉及到孔子對《周易》一書的重要言論,也證實了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裏的那些說法不虛;也證實了現代人對《論語》裏孔子論《易》(《周易》)沒有正確的理解。


  1973年在長沙馬王堆漢墓考古出土了帛書《周易》與《易傳》(出土的隨葬紀年木牘已知,該墓葬於漢文帝十二年,即公元前168年。說明帛書《周易》與《易傳》是公元前168年做為墓主人隨葬品下葬的)。帛書《易傳》與今本《易傳》裏篇目,篇幅有所不同。帛書《易傳》裏沒有《彖》、《象》、《文言》傳。而今本《易傳》裏沒有帛書《易傳》裏的《二三子問》、《衷》、《要》、《昭力》、《穆和》這些篇名和其中的一些內容,而有些內容卻出現在今本《係辭》裏。這些不見今本《易傳》內容是秦漢之際《易傳》的佚文。


  帛書《易傳》裏的《二三子問》記錄了孔子和學生的問答;《衷》文裏的內容一部分出現到今本《係辭》下裏;《要》記載了孔子“老而好易”和回答學生提出關於《周易》一書性質提問;《昭力》、《穆和》記載了昭力,穆和等人向“子”問《易》的內容。


  帛書裏有《係辭》,但沒有今本裏的“大衍之數”,也沒有今本裏“係辭下”裏的一些內容,但今本“係辭”下裏所沒有的內容出現在帛書《要》文裏。


  在出土的帛書《易傳·要》篇裏記述了孔子老而好《易》,而學生子貢對孔子老而好《易》的行為提出質疑,由此產生了對《周易》一書性質看法的一場辯論。子貢是孔子的一個重要弟子,在《論語》一書裏也出現過不少子貢與孔子的對話。


  我們且看帛書《要》文是如何記述孔子老而好《易》及與學生質疑其好《易》時的辯答。


  帛書《要》裏有這樣一段話:


  “夫子老而好《易》,居則在席,行則在橐。子贛(貢)曰:夫子它日教此弟子曰:‘悳(德)行亡者,神靈之趨。知(智)謀遠者卜筮之蘩(繁)。’賜以此為然矣。以此言取之,賜緡行之為之為也。夫子何以老而好之乎?夫子曰:‘君子言以榘方也。前祥而至者,弗祥而巧也。察其要者,不詭其德。《尚書》多疏矣,《周易》未失也,且有古之遺言焉。予非安其用也。’[子貢曰]:‘如是,則君子已重過矣。賜聞諸夫子曰:‘遜正而行義,則人不惑矣。夫子今不安其用而樂其辭,則是用倚於人也,而可乎?’子曰:“校哉,賜!吾告汝《易》之道□□□□□□□□,此百姓之道□□《易》也。夫《易》剛者使知懼,柔者使知剛,愚人為而不妄,漸人為而去詐。文王仁,不得其誌以成其慮,紂乃無道,文王作,諱而避咎,然後《易》始興也。予樂其知之,[非文王]之自[作《易》],予何[知]其事紂乎?’子貢曰:‘夫子亦信其筮乎?’子曰:‘吾百占而七十當,唯周梁山之占也,亦必從其多者而已矣。’子曰:‘《易》,我後其祝卜矣,我觀其德義耳也。幽讚而達乎數,明數而達乎德,又仁[守]者而義行之耳。讚而不達於數,則其為之巫,數而不達於德,則其為之史。史巫之筮,鄉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後世之士疑丘者,或從《易》乎?吾求其德而已,吾與史巫同途而殊歸者也。君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義焉求吉,故卜筮而希也。祝巫卜筮其後乎?”


  我們再一看看這段的譯文:“孔子晚年喜歡上了《周易》,在居家裏便把《周易》放在席上,出門行走時便把《周易》放在袋子裏。為此,弟子子貢對老師的這種癡迷有些不解,就問他:老師過去教育我們時說過:‘隻有品德不好的人,才趨向於祈求神靈的保佑;隻有缺乏智慧的人,才會頻繁地求助於卜筮。’我以為這是很正確的。將這些話作為行為的準則,我就是按照這些去做的。老師您為什麽老了卻喜歡上《周易》呢?孔子說:君子的主張用以規範方正,前麵詳論到位,不在詳而在巧,察究其中要點是不趨奉所謂福氣。對《周易》重要的認識關鍵,在於不背離德義,並不在於它是否被祝巫卜筮利用過。因為《尚書》多有缺損,《周易》則是完整的,而且有古聖賢的遺言。我不是安於《周易》的卜筮功用。子贛說:我聽到夫子說:必於…如是,則君子已重過了。我聽到夫子說:謙遜正直而行使仁義,那麽人們就不迷惑了。老師您現在學習《周易》卻不使用其卜筮的功用,隻是喜歡其中的文辭,還倚仗它來用於指導人生,能夠嗎?”孔子說:這要糾正你的說法啊!賜!我告訴你,《周易》之道…而不…百姓之…《周易》也。所以《周易》對剛強的人使他知道恐懼,柔弱的人使他懂得剛強,愚蠢的人為而不妄為,慚愧的人讓他的行為去掉欺詐。文王仁義,不得誌而無法成功他的深謀遠慮。紂王無道,文王作,避諱而辭咎,然後《周易》開始興起。我喜歡《周易》的智慧……之..我哪裏會為文王曾經屈辱地侍奉紂王而高興呢?”子贛說:夫子也相信卜筮嗎?孔子說:‘自已若一百次占卜,如果七十次相當。唯周梁山的占卜,亦必跟從參與的人就會多了。謹止於此罷!孔子說:《周易》我撇開它的祝卜成份,我觀察其中的品德仁義。幽讚於神明而通達於筮策數,明了筮策數而通達於品德,就成了史。史巫卜筮,一向如此而未變動,偏好這樣就不正確。後世的人懷疑我孔丘的,或者就是因為《周易》吧!我求其德而已,我與史巫看似是走在同一條路上,卻有著不同的目的地。君子有德行而求福,因而祭祀少了;有仁義而求吉祥,因此卜筮就希少了。祝巫卜筮不就放到最末的地步嗎?”


  《要》文裏的這段話,可是反映孔子晚而好《易》而產生的突破性的認識上最珍貴文獻資料。再一次印證了《論語》裏記述孔子對《周易》性質看法的一致性。隻是《論語》沒有反映的如此詳細及觀點分明。孔子旗幟鮮明的表述了自己對《周易》學習及性質的看法,是與史巫不同。


  《要》篇是《易傳》的佚文。《要》篇反映的內容,體現了孔子後學者對孔子重視《周易》一書以及發現《周易》一書的真理的追記與傳播。


  在孔子的生活時代或《論語》編撰的時代,作為卜筮上運用的“八卦”,並結和《周易》裏文辭當筮辭,這種現象是不會消失的。雖然戰國走向理性認識世界的時代,但早期史巫用《周易》卜筮,在學者心頭的陰影不會消失。若沒有對《周易》一書深入學習和考辨研究的人是難見到《周易》一書的真理所在。顯然孔子老而好《易》是真實的,好《易》達到癡迷的地步,能不發現《周易》一書裏本不是史巫所用的那種說法性質,才能夠如此旗幟鮮明的表述自己的觀點,“吾求其德而已,吾與史巫同途而殊歸者也。”


  “吾求其德而已,吾與史巫同塗而殊歸者也”,多麽偉大與理性的聲音。表明孔子老而愛好《周易》,看似與史巫那樣都一樣地學習《周易》,可目地是根本不同的。從"同途而殊歸"的字麵意思是雖走在同一條道路上,可歸向的地方則是不相同。 這是孔子表示自己與史巫不同的"易學"(《周易》學)立場。


  孔子對《周易》一書價值的取向,完全是與史巫相背的,孔子眼裏的《周易》就是一部義理之書。這是孔子幸運生活的時代,也是時代的召喚,才能造就出偉大的孔子,那是有了孔子思想生長的氣候土壤。在孔子孩童時期裏已產生了“易象”,這是在《周易》一書義理上發展出一篇“君子論”,也奠定了孔子“君子”道德政治理念的形成(《論語》的君子論述很多,但“君子”論不是孔子首創的,而是《周易》一書首創)。


  在《左傳》一書反映了春秋後期上層人士也常把《周易》看成義理之書而直接引用來說理。這是發生在孔子之前的時代,所以對《周易》作義理認識也並非孔子之首創,隻是孔子繼承了前人的這種理性思想,也逐步形成了孔子對《周易》的認識觀。加之晚年孔子好《易》才有新的突破,才有了對《周易》本質的看法,才有了《論語》裏“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的真實寫照。但就這麽一句話,可後封建社會後期裏的儒家學者,並不認為這《易》是指《周易》的,也對司馬遷《史記》記孔子“晚而喜《易》,讀《易》韋編三絕”的說法懷疑,認為《周易》是卜筮之書,孔子是不會喜歡《周易》的。那些文人學者把“五十以學《易》”裏的《易》作“亦”解。因帛書《易傳》的出土,《要》文裏孔子與學生子貢的辯論,才證明了孔子晚年喜歡上《周易》是事實。《論語》裏的說法也是真對《周易》一書的,也證實了司馬遷的說法是有根據的。帛書《要》的考古發現,給人們認識孔子對《周易》一書的性質看法提供了正確的史料價值,也為人們從新認識《周易》一書的性質提供了珍貴的史料。


  《帛書·要》裏的那一段文章,詳細記述了孔子“老而好易”而受到弟子子貢的質疑,而產生師生兩人之間對《周易》一書性質的辯論。從那段對話裏,看到了孔子有著蘇格拉底式的智慧與辯論思想,體現了孔子追求真理的精神。那段文章,也就成為當今學界裏熟知的孔子“老而好易章”。孔子老而好《易》竟到了“居則在席,行則在囊”的癡迷地步。對此其弟子子貢看到眼裏,並提出激烈的反對性的質問。“子貢曰:‘夫子它曰教此弟子曰:‘德行亡者,神靈之趨,知謀遠者,卜筮之繁’。賜以此為然矣。以此言取之,賜緍行之為也。夫子何以老而好之乎?”


  這子貢對老師提出了尖銳的反問與批評。認為老師往日不是教導我們說“喪失德行的人才乞求神靈,缺乏智謀的人才卜筮頻繁”,這一觀念弟子們完全所接受了,為何老師老了反而又愛好上這被史巫用於卜筮的《周易》呢?”


  孔子晚而好《易》被學生看到眼裏,認為老師老了卻愛上卜筮之書了,並提出尖銳的批評。孔子自然要對自己晚而好《易》所提出反對意見的子貢一個說法來。孔子的理由是:“君子的言語用以規範方正,前麵詳論到位,不在詳而在巧,對《周易》重要的認識關鍵,在於不背離德義,並不在於它是否被祝巫卜筮利用過。因為《尚書》多有疏漏之處,而《周易》能使人無過失,而且又有古人遺教在裏麵,蘊含著深刻的哲理(“夫子曰:‘君子言以榘方也。前祥而至者,弗祥而巧也。察其要者,不詭其德。《尚書》多疏矣,《周易》未失也,且有古之遺言焉。’”


  這就是“夫子”回答子貢的質問。這確實體現孔子不同於他人之處,孔子看到了《周易》一書的真理。對《周易》一書的認識“察其要者,不詭其德”(對“周易”的重要認識,關鍵在於不背離德,並不在於它是否被史巫卜筮利用過”)。這話說的太對了,孔子若沒有那般的“老而好《易》,居則在席,行則在囊”,“韋編三絕”。能有這樣的認識嗎?孔子看了《周易》一書,認為“有古人遺教在裏麵,蘊含著深刻的哲理”。孔子沒有看錯,這正是《周易》一書的真正內容,那裏是卜筮之書。也不能因《周易》被史巫卜筮利用過,就否定《周易》一書哲學性質,這正是孔子的偉大之處。


  而《周易》一書在子貢的眼裏就因為史巫用其筮卜,就認為《周易》是筮卜之書,就不再認真的去分析研究,去偽存真了。如同現在看到算卦格式《周易》,就認為《周易》是個算卦書,就不去深究《周易》的思想性,也不去深究《周易》如何變成算卦格式了。


  子貢又接著質疑老師好《易》不安卜筮之用而樂其辭,也非君子之正道,仍然是“過”。總之在子貢眼裏已把《周易》看成邪惡之物。史巫卜筮用,而老師樂其辭與史巫占筮雖是不同的利用《周易》,仍然持否定的態度。孔子聽到子貢對《周易》一書如此簡單的否定態度,給予了嚴厲的訓斥與批評。孔子在教育子貢時又進一步闡述《周易》一書的理論道理。


  “子曰:校哉,賜!吾告汝《易》之道…,此百姓之道[也,非]《易》也。夫《易》,剛者使知懼,柔也使知剛,愚人為而不妄,漸人為而去詐。文王仁,不得其誌以成其慮,紂乃無道,文王作,諱而避咎,然後《易》始興也。”


  這段的“子曰”裏有幾個缺失的文字,有學者推猜而補出來的,這幾個字,可又是很關鍵的幾個字。


  這段說明了孔子認為《易》之道,非講卜筮的。百姓的好筮卜與《易》是根本不同的。這在孔子看來“筮”與《易》並非是一回事。孔子認為《周易》是講辯證思維道理的。《周易》具有“剛者使知懼,柔者使知剛,愚人為而不妄,漸人為而去詐”的作用。《周易》一書有如此的作用,不就是如同古希臘哲人認為“智慧”之書嗎?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哲學”書了。這裏的“不妄”是什麽意思呢?《周易》一書裏本有一篇文章其題目就是《無妄》。這“妄”的含義是指不端不法之事。“無妄”就是指不幹、不做不端或不法的事情。這“愚人為而不妄”就是“不聰明的或無知識的人學了《周易》就懂得了道理,就不會幹出不端或不法的事情”。“奸人學了《周易》就會去掉狡詐之心”。孔子分明指出《周易》是講義理的書,那裏像普通的一般人那樣當作卜筮之書在用,“非《易》也”。那些用於卜筮的,是跟《周易》是兩碼子事。這可說孔子從根源上說出了“百姓之道,非《易》也”的道理來。孔子強調百姓卜筮,不是《周易》裏的東西,《周易》是講辯證道理的,這是兩回事。這可是先秦對《周易》一書的性質,發出最理性的聲音。孔子發出與眾不同的聲音來,這是震古鑠今的聲音。可這理性的聲音,最終被帝王社會的黑幕遮掩了,沒有留傳給後世。等到了二千多年後,人們才能重新看到孔子對《周易》一書性質的說法。這孔子對《周易》一書的性質雖是對其弟子的教導,無疑也是向世人宣言《周易》一書是義理之書,是與史巫卜筮那一套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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