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哲學解讀 “導說”第六篇(四十二)
從邵雍的筮法來看,已然是前人的八卦納甲筮法,隻不過突出了所謂的體用生克關係,又結合互體卦,事實上翻來覆去,就是“八卦”取象與五行生克。至於取舍輕重在於算卦先生各自運用了。
你也許看了這被稱為經典的“觀梅占”,也許感到泄氣,原來卦是這樣算的。說什麽邵子承繼了三國管輅之術,也不過如此,除了借卦裏的取象與五行生克套到(比類,或稱模擬)現實生活中可能發生的人事問題,似乎並沒有什麽深奧的東西,除了白癡,都能學會這卦術。 總之中國的這種“術數”文化,一點也不神秘,你隻要想學,就能無師自通,就能上街市上開館算命。
更因“術數”學本沒有什麽高低之分,隻認為他人算卦是騙人,而自己是真算卦,那是五十步笑百步。隻有經驗術上才分高低,江湖經驗多,就是“高人”。不論卦理精通於否,卦理本身不管用,是虛妄之說,隻是成為拉大旗做虎皮的幌子而已。這筆者之言可道破了算卦批命業裏的真正“天機”。
我們再引一例《梅花易數》裏的“牛哀鳴占”:“癸卯日午時,有牛鳴於坎方,聲極悲,因占之。牛屬坤,為卦,坎方為下卦,坎六坤作,加午時七,共二十一數,除三六十八,三爻動得地水師之三爻。《易辭》曰:‘師或輿屍,凶。’卦則師變升,互坤,震乃坤為體,互變俱克之,並無生氣。斷曰:此牛二十一日內必遭屠殺。後二十日,人果買此牛,殺以犒眾,悉皆異之。”
這一卦例的起卦方法,不是按聽到牛叫的當時通過年月日時起卦,而是直接把牛當“坤”卦,從北方(坎位)傳來的牛聲做“坎”卦。得出本卦為“師”卦。找變卦看動爻,就用數字加加除除,得出三爻動,並得出變卦為“升”卦。這是本卦與變卦的起法。而解釋卦(或稱斷卦)直接引用今本《周易》“師”裏的內容當占辭。《梅花易數》裏的“占卜總訣”裏說:“成卦之後先看《周易》爻辭,以斷吉凶。”不過觀梅占裏並沒有看爻辭,而此例中確看爻辭。可能爻辭能夠聯想上某事項的時就看爻辭,聯想不出來的就不看。
這裏所看的爻辭是“師或輿屍,凶”,見“凶”就聯想到牛要被屠殺。邵雍即看爻辭,又看卦體五行生克,並“推斷”出那哀叫的牛二十一日內必遭屠殺。這連時間都能算出來,不過這時間是從起卦時三個數相加等二十一,是從那裏聯想出來的。果不出邵子所算,這鳴叫的牛在第二十日裏“殺以犒眾”。其神算呀!不過現在一些中小城市,牛肉湯鍋店,是當街宰殺牛。若聽到牛叫,恐怕不會等到二十日內必遭屠殺,而是三日內就遭屠殺,這還用起什麽卦麽,直接都斷出了。
《梅花易數》裏的起卦方法是多樣的,有“雞悲鳴占”,“枝墜地占”,“聽聲音占”等等。無非說明你若占卜,隨心所欲好了。按事物取象變成數為卦,按時間數起卦。這萬事萬物皆可成卦,一成卦,就能知道萬事萬物的吉凶來。萬事萬物的基因密碼,都保存在中國人發明的“卦”裏麵,真是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法寶呀!但這種卦術也太簡單了,通過我們講述以上的卦例,還能說算卦有多神秘嗎?說白了就是聯想比類,把不相同的事物而通過聯想類比一起。不過從那些記述的卦例,所聯想的吉凶之事不都應驗了嗎?能說這聯想出的事情吉凶能假嗎?這算卦能說不神嗎?這如何解釋呢?很好解釋,那書上寫的卦例一些是個傳說,一些是虛構,一些是巧遇再經過粉飾。
算卦上的一套東西與現實中的人事,本是風馬牛不相及之事,硬是撘配在一起比類、附會出個吉凶所以然來。那種思維方法,今天看來實在是不可思意。可竟然還有人把它當成學問,也有人竟相信它能知曉人生吉凶禍福。這隻因算卦術確能“算對”一些事情。為何風馬牛不相及,卻能“相及”對人事中的吉凶呢?
《梅花易數》裏邵雍無意中也道出了這個“玄機”。《梅花易數》卷二“心易占卜玄機”裏有這樣一段話,現摘錄如下:“天下之事有吉凶,托占以明其機。天下之理無形跡,假象以顯其義。故乾有健之理,於馬之類見之。故占卜寓占吉凶之理,於卦象內見之。然卦象一定不易之理,而無變通之道,不可也。易者,變易而已矣。至如今日觀梅複得革兆,有女子拆花,異日果有女子拆花,可乎。今日算牡丹得兌兆,為馬所踐,異日果為馬所踐毀,可乎。且兌之屬,非止女子。乾之屬,非止馬。謂他人拆花有毀,皆可切驗之真,是必有屬矣。嗟乎!占卜之道,要變通。得變通之道者,在乎心易之妙耳!”
這實際是總結出了算卦上的經驗之道,要“變通”,“變通”在於“心易”。這似乎說明卦並非能通“神”。而通“神”者在於人“心”。這個“心”可似乎帶有客觀世界的反映。“心易”就是對現實世界事物規律的認識與把握,離開了這些思維活動,恐怕靠卦裏的取象是達不到真實的結果。邵子雖沒有這樣說明,事實就是這個意思,也是這個理。邵子講的“心易”,說白了就是後世的“江湖術”。為何如說的“江湖術”呢?因為傳統上的“八卦”或“八字”術不當用,並不能推算出人事上的吉凶,隻有靠“江湖術”來支撐了。正是“江湖術”支撐了“術數”業長久不衰。人們一提起“江湖術士”,認為是假東西,是江湖騙術。實話說凡利用傳統上的“八卦”或“八字”、“風水”術都是靠著江湖術才支撐到如今,一旦離開“江湖術”,那些東西就無法支撐下去了。誰見過不靠江湖經驗,即生活社會經驗與規律。而單靠曆史上傳下來的“八卦”或“八字”書裏說的那些東西能推斷出人事吉凶麽?“八卦”或“八字”所建立的五行生克理論本身是荒謬的,不說這個世界不是這種五行相生相克關係上起源與發展著,況且人是受社會的影響與支配。人雖是自然界裏的人,但又是社會裏的人,即有自然屬性,又有社會屬性。人生老病死,福貴窮賤,是個自然與社會的問題。不是“五行”
所決定的。假定構成世界的是“五行”,可誰又能推定“五行”在時空上的分配呢?即如何知道今天是“木”,明天是“金”呢?宇宙又是何時起源?若推定不出宇宙的起源的時間,就無法推定今天是何“五行”當令,所以“五行”在時空上分配的說法假定是真的,也是不可知的。焉能用“八卦”、“八字”上的一套五行生克理論去推定人事的吉凶呢?
如“八字”算命首先要定一個人的出生時間,而且又是以曆法時間為依據,可曆法不是絕對時間,而是人為定義的,這就出現了所依據的根據就失去了根據,可想算命有沒有道理了。故“八卦”或“八字”之術無疑是海市蜃樓,而正是有了“江湖經驗”支撐了“中國術數”的存在與發展。一些終身以算卦為生的,他沒有多少書本知識和所謂的“易理”功底,但行走江湖幾十年,見慣了各種人物與人生風雨,本身社會與人生是有規律可循的。“算卦”看“八字”是幌子,全憑個人的直覺和察言觀色及隨機應變就能有問有所答,讓求問者心服口服。全憑經驗與隨機應變,其所謂批斷的準確率相當高,這就是所謂的民間“高人”,而真正的把“卦書”當學問去做,而在算卦上是出不了“高人”的。???
邵雍所謂的“變通”與“心易”實乃是江湖術,邵乃是江湖術的鼻祖。《梅花易數》“占卜論理訣”裏說道:“數說當也,必以理論之而後備,苟論數而不論理。則拘其一見而不驗矣。且如飲食得震,則震為龍。以理論之,龍非可取,當取鯉魚之類代之。又以天時之得震,當有雷聲,若冬月占得震,以理論之,冬月豈有雷聲,當有風撼震動之類。既知以上數條之訣,複明乎理,則占卜之道無餘蘊矣。”
這實際還是講“變通”,說白了就是展開聯想,但聯想中要與符合的事物現象聯想到一塊,實際或是江湖經驗,沒有經驗如何聯想呢。但“變通”或“聯想”其結果就是江湖經驗,實質就是江湖術,也就不按那些套路了。因為按八卦納甲的那些套路去推斷是行不通,斷不對,不得不運用“江湖術”,否則“術數”行業就無法立足於市場。
邵雍的“心易法”的理論內核提現在“三要”與“十應”說上。
《梅花易數》“三要靈應篇裏講”:“三要者,運耳,目,心三者之要也;靈應者,靈妙而應驗也,夫耳之於聽,目之於視,心之於思,三者為人一身之要,而萬物之理不出於視聽之外。占決之際,寂聞澄虛,靜觀萬物,而聽其音,知吉凶,見其形,知善惡,察其理,知禍福,皆可為占卜之驗。如穀之應聲,如影之隨形,灼然可見也。其理出於《周易》遠取諸物,近取諸身之法。……原夫天高地厚,萬物散殊,陰濁陽清,五氣順布,禍福莫逃乎數,吉凶皆有其機。人為萬物之靈,心乃一身之主,目寓而為形於色,耳得而為音於聲,三要總之,萬物備矣。”
此三要說明要運用耳,目,心這三種器官進行觀察與思考,這是占卦斷事的關鍵。這是讓充分運用感覺與思維器官,從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這說明占卦斷事是人的判斷,而不是神的兆示。從這一點來講,邵雍從神學又走向了理性。但卻與筮卜結合在一起,也就失了進步的意義,其理論變成了巫術的女傭。
邵雍雖體察到“三要靈應”,著眼於現實,即客觀世界裏的變化。觀察分析以變通卦象,而用在占卜吉凶上。他的“心易”,通俗的講就是後天經驗。這為後學江湖術尋得卦術筮法的技巧,並為江湖騙術打開方便之門。
“十應”者,在“十應奧論”裏講:“十應固出於三要,而妙乎三要。但以耳目所得,如見吉兆而終須吉,若逢凶讖又免乎凶,理之自然也。然以此而遇吉凶,亦有未然者也。”
“三要”是講著眼於客觀世界,從感性到理性的判斷。而“十應”是要根據天地人,自然,社會現象與卦結合而進行占算。這“十應”就是人與天、與地、與人、與物、與言、與色、與字相感應而體現到卦裏。這十種感應,應是應象,即把自然社會的應象,運用到八卦筮術中。以觀物為手段進行占卦斷吉凶。“十應”要通過“三要”的結合,把所看,所聽,所思,運用到卦法上,以斷人事吉凶。若這種“十應”,把天、地、人,自然與社會裏的現象的觀察與體驗,來分析、歸納以此預測事物的發展規律,這無疑是科學的預測了。可邵雍把這現實本屬科學的“三要”與“十應”的方法,其目的是為了八卦筮法上來推斷人事吉凶,這就成為反科學了,或叫偽科學。這就又轉向“天人感應”上去了。
如“天時之應”裏說:“如天無雲翳,明朗之際,為乾之時,乾兌為體,則比和而吉,坎為體,則逢生而大吉。坤,艮為體則泄氣,震,巽為體則見克而不吉矣。”
這又陷入五行生克模式裏去了。這吉與不吉,隻能用“天人感應”論去解釋,否則沒有其因果關係。邵雍的“心易”論中,某些理論本是一種進步,可把進步的學說,裝進神學的套子裏,本應是理性的東西,一下子暗然失色了。這也說明古代雖有心思的學者,可最終突破不出傳統的文化思維模式。
通過邵雍的卦術,已知邵雍的《梅花易術》雖然名稱裏出現了一個“易”字,但並不是《周易》或《易經》的代稱。邵的《梅花易術》是在前人的八卦納甲筮法上的新演義,而確確實實與《周易》無關,即不是注釋今本《周易》,也不闡釋今本《周易》。
我們說了邵子,再來說一說朱子,在後封建社會裏的筮術道路上,朱子也不遺餘力的做出了自己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