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哲學解讀 “導說”第六篇(二十五)
本是一套六十四個抽象符號,早在先周時期就已產生,那些抽象的符號起初是人們的一種記事工具而已。《周易》作者用其為文章的序目,寫出六十四篇政治理論文章,而後來的筮術家將六十四畫符號演義成“八卦”筮術上的卦符號,變成了窺視人事吉凶的通神工具。
“六十四畫符號”如同一個器具,器具可以無限的複製,可以裝進不同的東西,《周易》雖用六十四畫符號,而裝進去的是六十篇哲學文章。先秦的筮術者用六十四畫符號,卻裝進去了“八卦”筮術。京房同樣用“六十四畫符號”裝進去的是“八卦納甲筮法”。如同《太玄》、《易林》同樣用“六十四畫符號”裝進去的是作者的思想學說。
“六十四畫符號”有何神秘呢?隻是一套抽象符號而已。京房從新把這套符號編排,產生出來八卦納甲筮法,就主載了中國二千多年的算卦業。實乃主載了中國人的世界觀與方**,這可不是危言聳聽。至到今天,層出不窮的“易經”大師們還把八宮納甲筮法看成是能先知人事吉凶的不二法寶。
《周易》一書裏的最後一篇文章是《未濟》,而《京氏易傳》裏的《未濟》卦是安排在“巽”宮卦裏的第四卦。我們且看《京氏易傳》裏的《未濟》說了些什麽?現抄錄如下:
“ ( )未濟
陰陽二位,各複本體,六爻交互,異於正象,故取‘末濟’名之。世應得位,陰陽殊途,性命不交,吉凶列矣。
與坎為飛伏。
六三三公為世,應宗廟。
建始辛亥至丙辰。
積算起丙辰至乙卯。水土二象入離坎。
五星從位起太白,
婁宿從位降戊午火。
分氣候二十八。
水火二象,坎離相納,受性本異,立位見隔,睽於上下,吉凶生也。
受刑見害,氣不合也,陰陽升降,入於外卦,適離為艮,上著於象。
天地盈虛,與時消息,其大也。次降入山水蒙卦。”
這《京氏易傳》裏的“未濟”卦說的東西,完全與《周易》裏的《未濟》不是一回事,雖是名稱“易傳”,可並不是解釋《周易》的。但我們所看到的是京房也用了與《周易》一書中相同的畫符號與名稱。但與《周易》裏的《未濟》篇內容是有本質的區別。《周易·未濟》篇講述的哲學道理,而京房《未濟》裏卻裝進去的是“八卦”新筮術。《周易》是理性思維的產物,而《京氏易傳》則是巫術思維的產物。由此可知都可以用“六十四符號”裝進去所想裝的東西,後封建社會時期二千多年的象數易學實乃是“八卦”取象及筮法爻數等內容的學說,與《周易》一書的哲學思想,已沒有關係了。
從《京氏易傳》裏的內容看,無非講“八卦”一種新筮法,京房是想把一切思想界上,筮術界上產生的新學說,裝進他的“八卦”新筮法的架構中。從陰陽,爻式,飛伏,世應,星象,五行,納幹支,物候,卦體,升降,六親等名目,不是在《京氏易傳》“末濟”卦說中看的一清二楚嗎?京房目的是要建構出一套包羅萬象的“八卦”占驗之學,從新知識,新理論中創構出一套“八卦”新筮法,其目的想以此框正人倫社會,即想以此指導社會人倫。
京房的初衷並不是一般占卜人事吉凶的筮法,而是要建構出一種新的宇宙模式,以此框正人類社會。即把人類社會現象納入他的八宮卦體模式裏,反觀而指導其運行。這樣看待京房,可是一個超哲學思維了,但京房之學的結果,不能不流於筮術的模式,巫術的東西。因為他始終沒有超出巫術的思維,京房學最終不能不流於“八卦”占筮上的筮術而已,他的大宇宙模式隻是一種海市蜃樓。就連他的“八宮納甲”筮法也不能不是一種海市蜃樓。
從《京氏易傳》裏那些內容來看,看似神秘兮兮,實乃沒有任何價值意義,但古人把那當成學問,當成一門深奧莫測的天機學問,而浩首窮經的去研究與學習。事實上還是一個“八卦”取象比類人事,而附合出個吉凶上的所以然來。本身“八卦”取象不是天外神書,而是人現實思維意識結果的反映。“八卦”取象筮術,本身反映不出人事吉凶的結果。“八卦”取象是一種“工具”,而使用這工具者是人。通過人的腦力再勞動,才能通過那種筮術工具附會出問卜者所問事項的吉凶,這種“神具”在於人的操作,而非“八卦”有什麽神力,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盧央著《京氏易傳解讀》裏有這樣一段話,說明京房建構“八宮納甲”的目的:“西漢時代的《易》學著作,除《京氏易》中的《京氏易傳》還算成篇外,其餘都是一鱗半爪,幾乎闕如。從現存材料看來,京房是從根本上改變了《周易》固有的建構,重新建構了一個以陰陽五行為基本間架的八宮六十四卦的易學構架,並以此作為他認為的宇宙及天地的基本模式。因此在京房看來,整個易學係統既是自然界,又是整個人類社會的根本的或深層的模型。他建構的這個模型是動態的,因為普遍存在於宇宙天地之間的大氣,不斷地相摩相蕩,其根本動力是宇宙中統一的普遍施於宇宙中任何處所的力。它表現為陰陽五行所表述的那種規律。這個根本動力既支配著天界,也支配著大地的整個人類世界。因而他認為天地人受一個統一的力量及法則支配,從而導致他認為天地人在深層次上本質是一致的。天界出現某種天象是受宇宙統一力量按陰陽五行的規則推變出來。那麽這種力量及其法則也應同時支配大地,地麵就有相應的氣候和物候等現象出現。同樣這種無所不在的力及其法則也會對人世間的各種秩序產生影響,也會呈現出各種人事及政治狀況。因此他使用他的八宮卦或卦氣說的模式來進行占測時,他不是懷著概率性質的期望,而是一種對於天地人三界深層次的考察,用他建構的八宮卦體係來模擬這三界在深層次上的相互關係及推論其在表麵上的表現。作出原則上是理性的判斷,當然京房深受時代的局限,深受董仲舒的影響,追求著一個無法達到的目標。但他勇敢地打破了《周易》的固有建構,建立了一個能廣泛說明自然界和人類社會諸種狀態,甚至可以似乎合乎理性地進行有效地預測。對後世有著甚深的影響。”(《京氏易傳解讀》(下)盧央著 九洲出版社2004年版,第403—404頁)
盧央所著《京氏易傳解讀》,對《京氏》學有很深的造旨,此不待言。從這一段裏的內容看,確實說出了京房創建“八宮卦體係統”是“天人合一”思想的影響,更是深受《易傳係辭》裏的“八卦”象數理論的影響。京房受其這些影響而陷入了取象比類的思維模式裏去了。而想象著宇宙,即天地人受陰陽五行的力量所支配,把陰陽五行模擬到一套“八卦”筮術裏,妄想通過這種模擬的筮術模式推測出天、地、人變化(即先知其吉凶)。他確實“追求著一個無法達到的目標”,因為他建構的是一個“八卦”取象上的模擬理論,與真實世界裏的人事吉凶是兩回事,因為宇宙本不是東方人創立的陰陽五行學說所支配的。那些“八宮卦”上的陰陽五行不過是抽象的理論模擬,與現實世界中的萬事萬物,既產生不了“力”,也做不上“功”。即現實世界裏的人與事物現象並不受一套理論上的“八宮卦”係統裏的陰陽五行生克所支配。而現實世界裏的人與事物隻受現實中的自然與社會所支配。若想研究真實的世界裏的人與事物,就應麵對真實的世界,即真實的自然與社會作為研究對象,才能追求而達到其真實的目標。
八卦取象比類人事,隻能是一個虛擬的東西,永遠“追求著一個無法達到的目標”。所以京房建構出的“八卦分宮納甲筮術”同樣是虛妄的東西,是永遠無法達到預知人事吉凶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