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哲學解讀 “導說”第二篇(二)
上卷《周易》導說
第二篇《周易》產生說
二. 後封建時期至今天人們對《周易》一書產生的說法
1. 兩漢時期對《周易》產生的說法
兩漢時期,對《周易》產生的說法又有了新的內容發展。西漢孔安國作《尚書·序》裏說:“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
這裏對“八卦”的說法,與《係辭傳》裏的說法相同。其《序》裏又說:“"八卦"之說,謂之"八索"……先君孔子生於周末,睹史籍之煩文,懼覽之者不一,遂乃定《禮》、《樂》,明舊章,刪《詩》為三百篇,約史記而修《春秋》,讚《易》道以黜"八索",述職方以除九丘。”
孔安國西漢人,孔子後裔,司馬遷從孔安國問故。孔安國以治《尚書》為武帝博士。孔安國作《尚書·序》裏並沒有出現《周易》一詞,而出現的是《易》,這《易》顯然是指《周易》一書了。但《尚書·序》裏並沒有說《易》產生於何時?又是誰創作的?隻是言“八卦”的產生與《係辭傳》裏的說法同。雖然孔安國沒有說《周易》產生於何時及何人創作,但有《尚書·序》文來看,孔安國還是能分得清“八索”與《易》的不同。才說出先君孔子讚《易》道以黜"八索"的話。曆史上孔子確實是闡述《易》(《周易》)的義理之學,而排斥把《易》當“八卦”筮術看待。雖然孔安國也認為伏羲始畫八卦,但還沒有妄說《易》(《周易》)與“十翼”是文王與孔子創作的說法。
司馬遷所作的《史記》裏對《周易》的產生,已有明確的說法了。《史記太史公自序》裏雲:“餘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誌之思也,昔西伯拘羑裏,演《周易》。”
這到司馬遷時,已把前人說的“伏羲始作八卦”,納入到《易》裏,稱“易八卦”,“八卦”卻成了《周易》一書裏的東西了。司馬遷的這種說法,對後世造成了極大的誤解。而司馬遷又明確落實《周易》是西伯(即文王)拘羑裏推演出來的。這就是把《周易》落實到周文王頭上的最早說法了。
《史記日者列傳》裏以善卜者司馬季主之口說的更詳細:“自伏羲作八卦,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
《史記》裏說的“伏羲作八卦”,是抄襲《係辭傳》裏的錯誤說法而已。《史記》裏說的“昔西伯拘羑裏,演《周易》”,同樣是在《係辭傳》說法基礎上的演義化。《係辭傳》裏隻是說“《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易》之興,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而並沒有說是誰作了《易》(即《周易》)。可到司馬遷卻把《周易》一書的創作權給予了周文王。並且通過《史記·日者列傳》裏以善卜者司馬季主之口說“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這種說法,足以說明司馬遷所認為的《周易》,是今本《周易》而已。因為“爻稱”是今本《周易》的結構形式所形成的稱法。我們已知竹書《周易》,或帛書《周易》都是“九·六”“爻題”的《周易》文本。司馬遷所見的正是這種的文本《周易》,才認為“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的說法。殊不知在此文本之前是春秋《周易》文本,顯然司馬遷不做考證而在前人的說法上“演義”一通。
《史記》裏不但把《周易》(《史記》作者所認為的《周易》,是指那部卦爻式的《周易》)一書說是周文王創作的,而且也對《易傳》(“十翼”)給於明確的說法。 《史記·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係》、《象》、《說卦》、《文言》。讀《易》韋編三絕。”
這司馬遷不但把“八卦”歸到《易》(指《周易》)裏,而且把《周易》裏的六十四卦爻辭歸屬於周文王的創作,又把《易傳》(司馬遷時還沒有出現的《雜卦》、《序卦》)著作權授予了孔子。由此有三位聖人創作的一部“易經”,被司馬遷神話般的造出了。由此三位一體(即“八卦”、“卦爻辭”、“易傳”)的一部“易”,成為帝國裏的“經”之首。故到班固作《漢書》,就對《易》(指《易經》,即今本《周易》加“十翼”)產生的說法更具體化了。 《漢書·藝文誌》雲:“至於殷周之際,紂在上位,逆天暴物,文王以諸侯順命而行道,天人之占可得可效,於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孔氏為之《彖》、《象》、《係辭》、《文言》、《序卦》之屬十篇。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聖,時曆三古。”
班固所說的《易》,已不同前頭出現的《易》稱了。班固所說的《易》的內容,即所謂的“卦符號”、“卦爻辭”、“十翼”這三位一體的《易經》內容了。實際就是今本《周易》加“十翼”(《易傳》)。班固同樣是把“八卦”符號係統的創作者給於上古的聖人(雖然班固並沒有明說伏羲作八卦,但所表述的“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聖,時曆三古”。又說明了認同前人說的“伏羲始作八卦”的說法),把認為那部卦爻辭《周易》裏的“卦爻辭”是周文王創作的,把《易傳》裏的十篇內容(“十翼”)歸屬於孔子的創作。所以到東漢的班固說《易》(今本《周易》加“十翼”)時,“上下篇”、“十篇”、“三聖”、“三古”的說法都出現了。這些兩漢時期裏對《周易》的說法,真如顧頡剛在他的《古史辨》裏說“三皇五帝古史係統是由神話傳說層累地造成的”這種說法相仿。可說兩漢時期,對《周易》一書產生的說法,具有演義性。到班固是說文王重《易》六爻,作上下篇。這“上下篇”的說法出現了。說孔氏為之《彖》、《象》等之屬十篇,這“十篇”的說法也出現了。到班固吧《易經》(今本《周易》加“十翼”)打造成“人更三聖,世曆三古”的經典說法來。“三聖”就是伏羲、文王、孔子;“三古”就是上古、中古、今古。把一部《易》說成是經曆三位聖人,三古之世才創作完成,這《易》道能不深麽?不過班固把這《易》道,歸為天人溝通之占,未免有點褻瀆“聖人”之舉了。
漢朝時所稱的《易》已不單單是指《周易》了,即不再是《左傳》裏記載的那部《周易》了。而是包括伏羲作“八卦”,文王作“爻辭”,孔子為之“十篇”的《易》了。這實際就是自西漢武帝時尊奉的《易經》內容,也就是《漢書》裏所說的《易經》十二篇的《易》了。
漢朝終於把“卦畫”,“爻辭”(實乃今本《周易》)“十翼”扭合為一體,而尊奉為《易》經。並賦予《易》神聖的地位,《易經》被漢帝國神聖化、政治化。《易》在漢帝國被尊奉為五經之首,《易經》成為帝國意識領域上的統領地位。
自此“人更三聖,時曆三古”成為《易》之經典與權威說法,而後來的王朝裏大抵遵循漢時的說法。由此《周易》一書的稱謂也就開始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