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不顧一切的瘋狂
穆容辭話隻說一半,左雲洋聽得滿頭霧水,臉上不滿更甚。
看穆容辭沒再開口的意思了,左雲洋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穆容辭在原地站了許久,忍不住朝著大褚相國寺的方向看了一眼。
祁驍,你到底在哪兒?
被無數人惦記著的祁驍,此時正在一個裝潢古樸的房間中,仍在昏迷。
他在斯琴南的追殺中受傷不輕。
墜崖途中一路剮蹭,身上的暗傷更是無數。
雖及時被人救走,可身上的傷勢實在太重,以至於昏迷了兩個月都未曾清醒,甚至反複在鬼門關前遊走。
感受著祁驍又升上起的體溫,站在他床前的一個妙齡女子氣得瞪圓了眼睛,看樣子幾乎是恨不得直接給他胸口一刀來個痛快。
站在女子身後的人見了她的神情,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可還是硬著頭皮說:“少莊主,此人傷及肺腑,傷勢實在嚴重,我……”
“你廢什麽話?!”
女子不耐的打斷了那人的話,沒好氣地說:“我當然知道他傷得重,不然我找你來做什麽?”
“找你來不是要聽你廢話的,我是要讓你把這人救活知道嗎?!”
女子氣急敗壞的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祁驍,控製不住的磨牙。
“救活!就是讓他活蹦亂跳的那種,不是現在躺在這兒半死不活的德行!”
被斥責的人深感委屈,無聲撇撇嘴後才小聲說:“要想救活,其實也不是不行,隻是這法子是鋌而走險的辦法,稍微不慎就會要了此人性命,您……”
“隻要有辦法,我管他有沒有風險?!”
見女子決心已定,那人看起來有些不負責任地說:“我曾經遊走南疆時學會了一個法子,就是在人的體內種入蠱蟲,借助蠱蟲的效用,將人體內的暗傷控製在一個相對平衡的階段,蠱蟲一旦植入體內,隻要不是能馬上要命的傷,一定就能將人治好。”
“可這法子的弊端也很明顯,隻要蠱蟲進入人體,不管此人之前的武功有多高,都會立馬武功全失,從此淪為一個武功全失的廢物,途中稍有不慎,還會傷及性命,立馬一命嗚呼,少莊主您看是不是用這法子試試?”
對於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來說,失去了全部武功,就等同於比殺了他還痛苦。
正因為此,之前大夫才沒有貿然提出這個法子。
女子聽了半點遲疑都沒有,立馬就說:“看什麽看?”
“既然有法子,當然是用啊!”
祁驍的武功高,女子救人的時候就發現了。
正因為這樣,女子得知救活祁驍的法子會導致他武功全失的時候,半點不覺得遺憾,甚至還有些興奮。
祁驍若是武功還在,治好後女子還要擔心這人是不是會跑。
要是他都武功全失了,她就不信,祁驍還能從自己的視線裏飛了!
在女子從催促下,大夫不得不硬著頭皮將珍藏的蠱蟲植入了祁驍的體內。
蠱蟲入體,祁驍原本毫無動靜的身體,宛若垂死掙紮似的猛地向上彈了起來,眉心緊鎖哇的一下噴出了一口黑血。
然後又在女子的尖叫中砰的一聲墜回了床上,再度失去了意識。
女子正因祁驍的吐血大呼小叫的時候,鍾璃也終於見到了斯琴南。
與之前相比,此時的斯琴南仿佛是換了一個人。
身上的溫潤不複存在,風度蕩然無存。
渾身的血跡和傷痕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戰場上隨處可見的死人。
而在聽見聲音時,他抬頭時露出的眼睛中噴湧的無盡瘋狂,卻更像一個來自地獄的魔鬼。
他已經瘋了。
或者說,他與瘋子,可能隻差了一線。
多日的煎熬和刑罰折磨,幾乎摧毀了斯琴南所有驕傲。
他渾身找不到一塊好肉,癱在地上的樣子看起來一癱爛肉,此時能抬頭,全憑著心中的求生欲和執念作祟。
看清眼前的人是鍾璃,斯琴南意味不明的僵硬了一下,隨即又發瘋似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從容,忍著身上劇痛,咬牙說:“我還想,是誰那麽大的本事能將我弄到這兒來,此時見了王妃,卻半點不覺得意外了。”
除了鍾璃,世上還能有誰,會如此費心的招待他?
聽出他字裏行間的恨意,鍾璃並不意外。
鍾璃之前之所以一直沒現麵,就是怕斯琴南發瘋之下死也不肯說出祁驍的下落。
隻是事到如今,似乎沒這樣顧慮的必要了。
鍾璃在霍雲齊搬來的椅子上緩緩落座,落在斯琴南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語調也格外冰冷。
“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
斯琴南聞言怔了一下,緊接著又難掩癲狂的大聲笑了。
他吊著眼角看鍾璃,陰森森的反問:“你想聽我說什麽?”
鍾璃冷冷的看著他不說話。
斯琴南卻自顧自的接著說:“我猜猜,你一定覺得,祁驍沒死,被我藏在哪兒了吧?”
鍾璃沒說話。
斯琴南瞥了她一眼,艱難的撐著胳膊坐起來了一些,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字,都足以讓鍾璃當場將他絞殺。
他說:“可就算是這樣,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
技不如人被鍾璃抓到此處,斯琴南認命了。
鬥不過鍾璃,斯琴南也認了。
可想到墜崖的祁驍,斯琴南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這條命卑賤得很,從出生至今就無人在意,生死無畏,到世上走一遭能拉得鎮南王陪葬,也算是我的榮幸了。”
“隻是可惜了王妃,與那短命的鎮南王情深相許,如今卻隻能陰陽兩隔,此生再不得相見了。”
最後一句話,斯琴南的語調洋溢著愉悅,像是真的為祁驍的死而感到愉快一眼。
霍雲齊瞳孔微微緊縮,剛想出聲,就聽到鍾璃意味不明的嗬了一聲。
鍾璃注視著想要魚死網破的斯琴南,淡淡地說:“你是真的覺得,我拿你沒辦法了是嗎?”
斯琴南傲然一笑。
“是啊,我就是這麽想的,王妃難道還有辦法嗎?”
鍾璃想了想,難得認同了斯琴南的話。
“你說的對,你都不怕死了,我還能拿你怎麽樣呢?”
在斯琴南的得意流露眉梢之前,鍾璃幽幽地說:“可我覺得,隻要是人,總該是有軟肋可抓的,你不怕死不要緊,你肯定有不想讓她死的人,對嗎?”
鍾璃話中的意有所指實在是太過明顯。
以至於斯琴南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仿佛是被斯琴南臉上的驚愕取悅到了,鍾璃淡淡一笑。
她漫不經心的撥弄著自己蔥白似的指尖,輕飄飄地說:“大長公主本應一生尊榮安享富貴,為你耗費一生心血,最終卻因你之舉被迫身陷困境,如今自由不得,尊貴不得,隻剩下被囚人下的蒼涼晚景。”
鍾璃提及這個,麵露殘忍的不忍。
語調越發輕柔。
“大長公主驕傲一生,隻怕也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要不我就成全了她吧,也算是晚輩的一份心意,你說可好?”
斯琴南看起來很想控製住自己的表情。
可鍾璃話中的殺意不加掩飾濃烈過重,斯琴南心驚之下甚至忘了偽裝出不在意。
他狠狠的咬著牙,字字停頓。
“鍾璃,你敢!”
鍾璃無所謂的雙手一攤,譏諷輕笑。
“我為何不敢?”
斯琴南幾欲瘋狂,赤紅著雙目對著鍾璃大吼:“那是祁驍的姑母!是排除萬難養大了祁驍的恩人!你怎敢如此待她!”
“可她的兒子害了祁驍!我留她至今,已是仁慈!你怎敢妄想別的?”
打斷了斯琴南的咆哮,鍾璃麵露無奈的微微一笑。
“你放心,看在大長公主與祁驍曾經的情分上,我會給她一個體麵的,起碼……”
“會比你體麵許多。”
說完,鍾璃徹底失去了與斯琴南說話的耐性,起身就走。
斯琴南徹失之前的鎮定,瘋了一般的在身後大喊:“鍾璃你給我站住!”
“站住!”
鍾璃腳步一點不停,斯琴南徹底陷入了絕望。
在鍾璃即將走出暗牢的時候,斯琴南嘶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真的不知道祁驍在哪兒,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鍾璃腳步生生一頓,卻沒回頭。
真話一出口,斯琴南也沒了再掩飾的興趣,癱在地上低低地說:“我是親眼看著他墜崖的,你們趕到之前,我也派人下崖底搜了一圈,可沒找到人。”
當時的情形實在緊迫,雖沒親眼見到祁驍的屍體,斯琴南卻不敢再多逗留搜尋。
他懷揣著難以言說的驚疑,從相國寺密道中撤走。
慢慢的說服自己相信祁驍已經死了。
可實際上,斯琴南本人並不能確定,祁驍到底死了沒有。
斯琴南閉上眼壓下眼中頹敗,微不可聞地說:“祁驍當時的傷很重,絕對不足以支撐他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從崖底逃走,所以我始終覺得,是你們鎮南王府的人暗中救走了他,還故意裝作賊喊捉賊的樣子追殺我,可如今看來,那個救走他的人,似乎不是你。”
話已至此,斯琴南已經無話可說了。
他難掩死意的嗬了嗬,氣息越發微弱。
“我知道的,能說的,就是這些,你信不信我也沒辦法,我是死是活我不在意,可是鍾璃,你若是動了那人,我就算是做鬼,也絕不會放過你!”
斯琴南看似不在乎大長公主的生死,可心底還是在乎這個母親的。
他之前敢無視大長公主動祁驍,仰仗的就是大長公主曾經對鎮南王府的情分。
他篤定,就算祁驍死了,礙於情麵與禮義,鍾璃也不敢動大長公主分毫。
大長公主最差的境況,也就是不如從前尊貴,可到底是能安享一生。
可斯琴南沒想到,鍾璃真的敢。
他自詡是瘋子。
可如今麵對鍾璃,他才真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不顧一切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