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鈍痛
蒼穹甩了甩袖子,不把他的冰冷放在眼裏,悠然自得的問道:“左使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麽,違抗殿下的命令嗎?”
司青殺渾身散發來的冰冷,讓我的寢宮仿佛結了一層冰,我狠狠的打了一個冷戰,忍不住把枕頭下的琉璃燈抱在了懷裏。
我的魂燈給我溫度,讓我不懼寒冷。
“殿下剛剛曆練回來,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等她休息兩日,明白了再。”司青殺並沒有沒有商量的餘地,而是帶著婉轉的道。
蒼穹嘴角一揚,無形之中散發出威壓:“你無權替殿下做主,殿下要做什麽,巫城皆以殿下為主。”
“倒是左使您,殿下曆練那麽久,你從來沒有放出一絲消息,要不是我來到聖山見不到殿下,我還不知道殿下出去曆練了。”
“當初你怎麽跟我講的,殿下在冥想,不需任何人打擾,可是你卻隱瞞了殿下下山,隱瞞了殿下出行的軌跡,你到底意欲何為。”
我抱著溫暖的琉璃燈,突然間倦意襲上心頭,哈欠連,欲昏昏欲睡。
司青殺氣死人不償命的冷淡道:“吾一生是殿下的刅,沒有任何圖謀的意思。”
蒼穹才不信他的鬼話:“你沒有任何圖謀,殿下不在聖殿,你為何不告知於我?”
“吾做任何事還輪不到你……”
在他們的爭吵之中,我的眼皮腫的睜不開,他們的聲音,仿佛由近至遠的傳來,又仿佛由遠至近的鑽進我的耳朵,變成一道催眠符。
我的身體坐不住的,一下子倒在了床上,雙手緊緊的抱著琉璃燈,陷入了昏睡之中,他們兩個的爭吵聲也戛然而止了。
我在睡夢之中仿佛陷入了旁人的夢境,夢境裏麵,一個穿著暗紅蟒袍的男子,跪趴在地上,長長的墨發散在肩頭,垂在地上。
他用手在扒著一堆還沒有澆滅的火炭,修長的手染的漆黑,被火炭燙傷了皮,燙成了泡,他也不覺得有絲毫的疼。
我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後腦勺,以及他扒著火炭的姿態,心驀然間像被人狠狠的用手抓住,擰著,疼得莫名其妙。
他扒了好久,雙手血淋淋的,他從滾燙的火炭裏,扒出一具燒焦的屍體,屍體沒有四肢,隻有主軀幹。
他不顧屍體的燒焦,以及散發出來的味道,緊緊的把屍體抱在懷裏,我慢慢的蹲在了他的身側,看清楚了他的臉。
嘴巴微張,伸手捂住了嘴巴,真怕自己發出驚呼,眼前的男子,是北淩酒肆衛大太監祈驚闕。
他狹長的雙眼赤紅,眼底盡是赤紅和痛苦,眼淚從眼角滑過,渾身顫抖,蒼白的嘴唇,落在了屍體的唇上。
這個燒焦發出味道的屍體,被他心的親吻,他的眼淚,也落在了屍體上。
我的心揪著一陣一陣的疼痛,這是怎樣的感情,他才會如此親吻一具燒焦的屍體。
這具屍體的主人是誰,為什麽我會有心痛的感覺?
我明明殺祈驚闕時,不帶一絲感情,沒有絲毫猶豫,就把他扔進了我養的蟲子坑裏麵,隻想他給我的蟲子加餐。
“你別怕,我帶你回家。”他嗓音嘶啞,就像吞過了眼前的火炭一樣,啞著帶著火光。
我看著他,脫掉自己的外袍,裹住了還在冒煙兒散發著濃重焦味的屍體上,鄭重其事的抱在懷裏,恍若抱住了世間珍寶。
他起身,我想都沒想的伸手去拉他,可是我的手卻穿透了他的身體,落在了那燒焦的屍體上。
屍體仿佛帶著火焰,灼了我的手,讓我的手猛然間收回,也隨之起了身,跟在他的身後。
長長的宮道上,猶如鬼火的宮燈,搖曳在宮牆上。
祈驚闕像黑暗中幽深的鬼魅,腳下無聲的走在道上,離開了他所在的地方,離開了皇城。
走向城外,上星星稀疏閃爍著亮光,月光銀色,照耀著大地。
他踩著月光,帶著悲痛,離開了這陰冷的皇城。
來到城外一處廣袤的海棠林,月光穿透海棠林,斑斕無雙照射在地上,海棠花瓣飄零,帶著淒涼的美。
祈驚闕一步一步的走進了海棠林,來到了最大的一棵海棠樹下,樹下有一個巨大的木盒。
祈驚闕輕柔的把他懷中燒焦的屍體放在地上,打開木盒,我眺望著木盒,借助著月光,看見木盒裏,是一件嫁衣。
祈驚闕把嫁衣拿出來抖落開來,又心翼翼的把那句燒焦的軀幹放在嫁衣上,把它當成一個人,心翼翼的扣上腰帶,理好裙擺。
讓她如同坐著一般靠在木盒上,用扒著火炭的手,觸碰在地上,一點一滴的挖了一個坑。
在月色退下,迎來一夜中最漆黑的時刻時,他挖好了洞,心抱起的隻剩下軀幹的屍體,輕柔的親吻著她的嘴角,低聲細語惶恐驚了她一樣:“你在這裏等我,我給你報仇,很快,我就會讓殺了你的人,過來陪你。”
撒嬌的軀幹屍體無法回答他,他虔誠的親吻之後,把屍體放在了坑裏,我不知道一個男子,無聲無息的掉眼淚,原來是這樣的讓人揪心。
他每一捧的泥中,都帶著他的眼淚,他用他的眼淚,蓋住了他埋在坑中的軀幹屍體。
埋葬她之後,一塊木板,插在土包上。
他流血的手,在木板上寫著,愛妻薑酒。
我看著那個名字,心中鈍痛,恍若有人拿無數把盾刀割著我的心一樣,他寫完之後,把木板插在了她的墳頭。
他慢慢的躺下來,伸出手,蜷縮著身體,坐著擁抱著墳墓的動作。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現,我逐漸變得透明,我不想走,我呐喊的問他薑酒是誰。
他聽不見,他仿佛在那裏睡成了一個永恒的姿態,隻陪著他的妻子薑酒。
我翻身而起,懷裏的琉璃燈滑落,司青殺一下子把我圈在了懷裏:“別哭,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屬於他身上的寒冷,鋪蓋地地鑽入我的身體,我沒有覺得冷,而是渾身顫栗緊緊的反摟住他的腰,像摟住一根救命稻草,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