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到家的時候,齊言請的醫生早等在了客廳。
溫寧身上還穿著病號服,外麵套了一件陸曄擎的外套,看起來格外孱弱狼狽,那纖細白皙的脖頸上鮮紅的痕跡更是刺目。
“少夫人,您這是怎麽了?怎麽住個院還把自己搞成這樣了?”達叔迎上前來,滿臉寫著擔憂二字。
怕老人家擔心,溫寧趕忙擠出一個笑來,“達叔放心啦,隻是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比起身體上的創傷,她受的心靈創傷顯然要嚴重許多。
家裏畢竟不比醫院,沒有那麽多的醫療設備,醫生就是再神通廣大也隻能簡單給溫寧做了個檢查。
好在趙子謙用的隻是普通的醫用麻醉,並不會對溫寧和她肚子裏的孩子產生影響。
醫生將溫寧脖子上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做好包紮,溫聲叮囑道:“隻是劃破一點皮而已,注意不要讓傷口沾水,按時換藥,用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回到熟悉的地方,溫寧整個人都放鬆許多。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紗布,抬頭衝醫生感激地笑了笑,“我會注意的,麻煩你了。”
這點小傷對她來說其實也不算什麽,隻要孩子沒事她就放心了。
醫生將桌上散落的藥品收拾好,一邊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建議您最好還是到醫院做個精密檢查。”
這回不等溫寧開口,一旁的陸曄擎便接話道:“我會帶她去的,麻煩了。”
見醫生說沒事,達叔這顆心才算是落回了原地,他想著讓小兩口單獨相處,醫生一走便道:“少夫人都好久沒回來了,我去讓廚房做幾道您愛吃的菜。”
眼下已經十點多,說是夜宵也不過分,但溫寧今天折騰這麽一遭還真有些餓了。
看她這樣,陸曄擎稍稍放心許多,“要不要上樓換身衣服?”現在已經回到了家裏,還穿著那身病號服算是怎麽回事?
“要!”溫寧眼睛一下瞪圓,點頭點得幹脆。
見陸曄擎沒說話,她又扯了扯他袖子小聲道:“我還想洗個澡,感覺再不洗澡我都要臭掉了……”
說著,溫寧低頭拎著衣服嗅了嗅,隱約還能聞見地下室裏那股嗆人的黴味,實在是糟心。
陸曄擎雖然不想溫寧因為洗澡沾濕傷口,但她都這麽說了他拒絕的話也再說不出口,隻好拿來保鮮膜把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給裹上。
由陸大總裁親自伺候著洗完了澡,溫寧再下樓時,桌上已經擺滿了香噴噴的飯菜。
她被這勾人的香味引得食指大動,吃了小半碗卻看坐在對麵的陸曄擎動也不動地看著自己,不由停下了動作,“你怎麽不吃?不合口味?”
溫寧自覺相貌出眾,但也沒誇張到秀色可餐的地步吧。
兩人視線對上,陸曄擎卻隻是笑了笑沒說話。
也許終其一生他也沒辦法用言語描述這種感覺,從將人救出來再到帶著人回到家,可直到此刻,那種萬分慶幸的感覺才猶如潮水一般後知後覺湧來。
還好,還好溫寧沒事。
之後的幾天,陸曄擎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在家專心陪了溫寧幾天,還不忘好說歹說帶著人去了一趟醫院。
好在最後出來的檢查結果十分不錯,胎兒發育得很好,溫寧的身體也基本恢複了。
回家的路上,溫寧愛不釋手地拿著手裏的B超照片,整個人仿佛被母愛光環附體,簡直恨不得要誇還沒成型的胎兒一句生得標致了。
這幅模樣落在陸曄擎眼中,讓他原本銳利的目光柔和幾分,對著電話那頭的語氣卻依舊冷冽,“再有消息就不用跟我匯報了,記得把人看好。”
聽出他語氣有異,溫寧好奇地問道:“怎麽了?是公司出什麽事了嗎?”
陸曄擎將已經黑屏的手機放在手裏把玩一圈,直言道:“是趙子謙。”
精神病院那邊的人打電話過來,說是從看守所出來的趙子謙在被移送到精神病院時偶遇了溫淺,結果直接發狂一般把人摁在地上打。
當時身邊隻有兩個護士在,加上趙子謙那副樣子太過可怕,她們也不敢上前去攔。
等保安趕過來,毫無還手之力的溫淺已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小命是沒丟,但一條腿卻被打斷了。
聽他說完,溫寧不由怔住了一瞬。
她自知自己並不是什麽聖母,對蛇蠍心腸的溫淺也可憐不起來。可當親耳聽到溫淺落到這幅淒慘的下場,心裏還是不免唏噓幾分。
“你還好嗎?”見她不說話,陸曄擎不由出聲問道。
溫寧如夢初醒般將視線從窗外移了回來,長出了一口氣,釋然地笑了笑,“沒事,就是覺得這個世界其實挺公平的,惡人自有惡人磨?”
像溫淺這種自尊心強的,斷一條腿對她來說幾乎跟要她命沒區別。
最可笑的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從前對她言聽計從的趙子謙,就算說是報應也不為過。
陸曄擎伸手碰了碰溫寧的臉頰,神色變得認真起來,“有我在,以後誰也不能再傷害你和孩子。”
溫寧臉上漾出一抹笑容,“我相信你。”
……
病房內分外寂靜,隻餘空調運作聲響的房間顯得格外空蕩。
床上睡著的人像是夢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即使在睡夢中也怕得發抖,嘴裏還喃喃念叨著什麽。
“不、不要……走開!放、放開我……”溫淺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一個很糟糕的噩夢。
夢裏她沉進了深不見底的大海,無止境地往下墜,她拚命地掙紮想要浮上水麵,然而右腿卻忽然被窮凶極惡的鯊魚給死死拖住。
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右腿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要將這一部分活生生剝離開她的身體。
周身的海水血腥味彌漫,趙子謙那雙染著極致瘋狂的猩紅雙眼在眼前閃過,溫淺的心跳猛地一頓,霍然睜開眼睛,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著。
沒有大海,也沒有鯊魚,她的右腿是被趙子謙給打斷的。
想到這裏溫淺的眼底頃刻間浮上無盡的恨意,可在看到自己還裹著石膏的傷腿時,那恨意又被源源不絕的絕望給覆蓋。
她什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