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是一個人
“你終於肯出來了嗎？”老板看著下邊那披著鬥篷的玲瓏身軀，他不禁皺起眉頭。林嘯陽大人一直在追殺的敵人，恐怕就是她了。
奈麗將唐昇平鋪在地，淡淡翠色靈力釋放，將唐昇的腹部愈合之後，她站在了唐昇前麵。
“他沒死吧。”從後邊趕來的劉誌道，同時李茜帶著傭兵行的人一路掩殺過來，場麵變得十分混亂，廝殺聲連成一片，想要在這時候殺掉老板明顯是不可能了。
不出所料，老板躲了回去。
“他沒事，你們帶著他快走。”奈麗道，她望著旅店頂上的蒼穹，那裏空曠無物。
“什麽情況？林嘯陽要來了麽？”劉誌揣摩著，就要背起唐昇後撤，但他背上的唐昇忽然動了起來。
“晤？唐昇你不要動！”盡管劉誌嗬斥，但唐昇還是掙脫著站起。令人震驚的，唐昇竟然站的很硬朗。
“唐昇你給我滾回去！”李茜撕扯著唐昇，想要將他按回劉誌背上，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見鬼……這是一個剛剛被開膛破肚的人嗎？李茜與劉誌皆是在心中暗暗咒罵了一句，唐昇可千萬不要再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啊。
現在的唐昇，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空氣中那若隱若現的猩紅血氣，像候鳥歸林一樣齊整的匯聚凝結，他們渦旋奔湧，在唐昇的身前形成了一個淺色的血色風暴。唐昇那短簇的黑發在狂風中搖曳，他的目中漸漸翻出鮮豔赤紅。
但一個眨眼的時間，這種現象就停止了，因此沒人發現。
“多虧了那道攻擊帶來的暗靈力，我可以施展一次血咒。”唐昇暗自想到，如果先前有了這種能力，他想要衝破防線擊殺老板也不是難事。
現在唐昇對血氣的吸引能力，足足是喋血長槍的十倍！
“這是……”老板在人群中不經意的一個回眸，她看見了唐昇手中漸漸凝固成型的猙獰曲劍。漆黑目瞳中閃爍出一絲精光，同時她倒吸一口涼氣。
血宗，邪宗之首。
“不用擔心。”唐昇讀懂了劉誌目中的慌張，他歎息道。
“我聽你的便是了。”
“撤！去哨所！”奈麗喊到，正逢那傭兵的部隊節節敗退。命令下達，場麵頓時成崩潰狀。
一行人回到哨所，是太陽落山之後的事情了。
傷者們相互攙扶，黑紫的鮮血從他們傷口滲出，他們大都低頭弓背，一副失落萎靡的樣子。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剩餘不多的人聚集在爐火邊上，李茜目中晶瑩斥責道。在她是手中橫臥著蛇叔的一條斷臂，那條殘軀已經凍的青紫一片，血色冰沙像倒刺一樣覆蓋，明顯已經接不回去了。
那是白袍冰劍劍士所為，李茜親眼目睹，卻無可奈何。
然而蛇叔還算好的，更有慘死者，數不勝數。
奈麗漠然，搖曳的火光撲在她的側臉。影映下她青絲淩亂，失神的雙目格外憔悴。
“我搞不懂你在想什麽，真的，唐昇。”背靠牆頭的劉誌忽然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甚至不屑於側臉看唐昇。他打著繃帶的是左小臂，上邊是奪目的鮮紅。
唐昇沉默，他低頭捂麵，他能說什麽呢？他還能說什麽呢？
“這個傻子。”奈麗說到這裏話語一頓，繼續道：
“恐怕是想要一個人把所有事情都擔下來，然後自己去死，好逃避那些罪過。”
“對不？唐昇。”
唐昇不語。
“聽好了，你。”奈麗一臉凶悍，兩顆虎口隱隱露出尖牙。她迫近到唐昇麵前，兩隻手揪住唐昇領口，將他壓倒在椅子上，她的一隻膝蓋就壓在唐昇腿上。
兩個人的鼻尖貼近，四目相對。唐昇能夠嗅到她氣吐芳蘭，也能看見她緊蹙柳眉裏的的那份慍怒。
“你以為……你就是個孤單的流浪漢……誰都不會管你的嗎？啊？”
奈麗越說越氣，最後竟然一掌摑在唐昇臉上，響亮的耳光聲在哨所回蕩。
“奈麗……你……”劉誌吃驚的張大了嘴，下巴像掉線的木偶一樣無力垂下。
“閉嘴！”奈麗暴喝，再次對唐昇吼道：
“誰允許你踐踏他們的情感！？他們把你當什麽？你又是怎麽對他們的？”
“我……對不起。”
“有什麽用呢？”奈麗歎息道，她的怒火也隨之澆滅，她望向斷臂殘腿的傭兵們，目中淒然。
是啊……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找不回來了……
“明天，隨我取冰蓮。”奈麗拋下這一句話後，就氣匆匆的摔門而去了。
“我懂了……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你們……”
“對不起……大家……”
“別這樣，唐昇，真的。”劉誌再不知道說什麽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會償還的，欠奈麗的也好，你們的那份也好。”唐昇呢喃，說著他把頭埋得更低了，話音也有些顫抖。
“你從來都不欠我們什麽，我們做事情都是自願的，與你無關！”李茜強詞道，盡管她喊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大聲。但語氣中的那份心虛，卻怎麽都掩藏不住。
“不欠你們？別開玩笑了。”唐昇暗自想到，沒有誰比唐昇他自己更明白自己犯下的罪過。
盡管如此，唐昇還是點頭道：
“我明白了，我不是一個人。”
與此同時，在旅店內，那裏同樣是慘淡景象。傷者呻吟，痛者哭嚎。鮮紅滿地，宛如地獄再世。
可林嘯陽與老板似乎並不把這些放在心上。照林嘯陽的說法，那些被剝奪了暗靈力的人都是棄子，殘渣廢料，可有可無的東西。
恐怕我在他眼裏也是一樣的吧……老板如此想到，不由得心中一寒，俯首帖耳的那一套禮儀也不自覺的變得更加周到了。
現在林嘯陽就坐在篝火的正前，端坐在沙發上，手中酒杯勻蕩著丹紅的液體。老板一臉賠笑的侍立在他身後，就像一般的臣子對君王一樣，他得不時給林嘯陽斟酒。
“鍾峰，我說啊……”
“是的，主人。”
“你所陳述的事情，都是真的？”林嘯陽棱形目瞳中忽然迸射出銳利光芒。
“小的萬萬不敢欺騙大人。”
“哼，量你也沒這狗膽。”
“說的是。”鍾峰點頭附和，好像林嘯陽剛剛在辱罵的人不是他一樣。
那件事情應該沒有多大幹係才對……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會這麽在乎？老板思量道，這個老奸巨滑的混子思維和外在表情已經可以完全分離了。
就是說……他的背後還有人……看來我能找到大的靠山了……嘿嘿嘿。
哼，林嘯陽，千萬別讓我發現你的破綻，不然我可是要成為你的上司的。到時候我要你像今天的我一樣……卑躬屈膝！
令老板心動的，是邪宗裏流傳已久的不死之術，如果他能夠得到那種賞賜……當然林嘯陽是不可能擁有那種級別的寶物的。如果他想要達成目的，就必須把林嘯陽當成墊腳石邁上去。
是的……林嘯陽，你就等著吧……鍾峰麵表的笑容越發和善，但內心的想法卻醞釀的愈發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