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三貔貅
“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趙戩神情緊張,但口中的頌念,依舊是不徐不疾。
他的足下有光環升騰,須臾間,無形的精神鏈條展開,勾連起眾將,意識交感,心意相通。
楊信麵露頭痛,遙遙地道:“子義,你是捅了賊窩麽?怎麽引下來了這麽多人?”
“我射殺了一名賊首,”太史慈策馬疾馳,咧嘴一笑,“誰讓他的穿著那麽顯眼?跟一隻山雉似的……”
楊信恍然大悟:怪不得,賊人跟火燒屁股一般,死咬著太史慈不放。
嘩~~
潮音滾滾!
身後跟著兩百餘賊人,太史慈卻麵無懼色,反倒從容自若,不時轉身張弦,一箭射出。
他並未動用“鯨落”,但潮生箭出,每箭一樣氣動山河,每箭也必殺一人。
這是真正的藝高人膽大!
兩百餘賊人,楊信自不放在眼中,但出於謹慎,還是詢問道:“靖邊,賊軍有點多,要不要幫手?”
“少主請放心,”趙烈麵沉如水,嘴上則豪言道,“區區兩百賊寇,對我貔虎騎而言,不過小菜一碟。”
“哦?”楊信聞言,不由一愣。
在他的印象裏,趙烈性格平和,溫爾儒雅,很少有自負的言語。但眼下,他卻能感覺到強烈的自信。
“那,請開始你的表演。”楊信笑了,饒有興致地道。
一人逃,百人追,終於,那兩百餘賊人掠過叢林的側方,出現在了貔虎騎的衝擊範圍內。
兩百餘賊人,竟無一人能發現藏於叢林的貔虎騎。
“等。”趙烈很淡定,言簡意賅道。
貔虎騎如蟄伏猛獸,靜靜等待。
很快,兩百餘賊人已盡數越過叢林側麵。
“——前!”
這時,趙烈才向前一指,沉聲道。
趙詡、趙雲一左一右,如電飛馳,而趙烈緊隨其後,三騎如龍蛇飛動,引領著一眾貔虎騎,向前猛衝。
“知白守黑”的道法效果尚在,三十餘騎如潮奔湧,本該是氣勢恢宏,卻周身黯淡,連蹄聲都悄無聲息,居然能給人一種“鬼祟”之感。
兩百餘賊人追擊著太史慈,竟無人未發現他們。
趙詡馬槊遙指,一道“殺生印記”已然落成。
這次,他沒有刻意瞄準某位將領,更像是信手施為,用以強化自身屬性。
他的頭頂,也並無“符拔之相”浮現。
楊信一直緊盯著貔虎騎的“初演”,此時看到了什麽,驀地瞳孔收縮!
“這是……”他瞳孔地震,滿臉驚容。
卻是因為,趙詡的坐騎,一匹北地良馬,居然如同神魔附體,化作了一頭凶獸符拔!
符拔猙獰,頭頂無角,滿嘴獠牙,狂暴煞氣熏天赫地,奔走姿態也和食草的馬不同,而是和食肉的猛獸一般,撲前而行。
楊信大驚失色。
直至趙詡一騎向前,座下符拔撲倒一人,咬下其頭顱,又以利爪撕裂一人,如鞭長尾掀翻兩人,他才確定,那不是幻象,而是真實的!
“這是……抽到ssr坐騎了?”楊信心生荒誕。
他當即問道:“元皓兄,伯卿的天命‘符拔’,竟還有這種天賦?”
“並不是新的天賦。”田豐搖了搖頭,卻並未解釋,而是故意吊了個胃口。
“我知道,我知道,”虞翻抬起手,搶答道,“是三貔貅!”
“三貔貅?”楊信一臉狐疑。
田豐麵露不悅,橫了虞翻這“劇透黨”一眼,捋須笑道:“少主,有些事情,還是留些懸念更有意思……你隻要記住,這三人相性契合,別拆散他們即可。”
“哦?”楊信若有所思。
貔虎騎猝然殺出,當即狂突猛進,勢同破竹!
楊信仔細觀察,隱約也注意到,趙烈的風格,卻和徐牧大相徑庭。
徐牧善於變化,又有“羽落太虛”的靈動自如,反倒不喜歡正麵衝鋒,喜歡兵出詭道,在敵陣外圍來回剮蹭,尖刀子刮肉;
趙烈的騎兵,則是更為“厚重”,往往抓住一個破綻,就直進猛衝,直至將敵陣洞穿,再尋找破綻,醞釀第二波攻勢。
這兩種方式,難說孰高孰低,隻能說風格不同。
不過,有趙烈、趙詡、趙雲組成的強大攻擊箭頭,倒也確實用不著剮蹭。
三人組默契十足。
趙詡、趙雲勇猛無敵,趙烈雖身體孱弱,卻是一流的“輔助”。
“六月棲棲,戎車既飭。四牡騤騤,載是常服。玁狁孔熾,我是用急。王於出征,以匡王國。……”
他口中抑揚頓挫,頌念著《詩經》中的《小雅·六月》,即使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上,一字一句也能清晰入耳。
而那一句句詩詞似暗藏著某種力量,不止灌注在趙詡、趙雲等騎士身上,也灌注於其坐騎身上,甚至灌注其武器之上。
戰詩撫慰下,整個貔虎騎,尤其是趙雲、趙詡,都變得尤為強大,不知疲倦。
“撿到寶了……”楊信嘖嘖稱奇,也暗暗感慨,“恐怕,周瑜、陸遜那般的蓋世儒將,就是這般風姿了。”
而他的麾下,諸將都被震撼,一臉凝重。
黃蓋是初次見“三趙”發威,隻覺後脊冷汗直冒,有種大開眼界之感。
“人的名,樹的影。”他心中百味雜陳,暗忖道,“無怪乎楊子誓能闖下偌大名堂,就這支貔虎騎,恐怕北軍五校中的屯騎、越騎,也遠遠不是其對手……”
陽光下,貔虎騎橫衝直撞,僅僅是三輪衝擊,賊眾已是哭爹喊娘,潰不成軍。
“殺!”
太史慈見機得快,轉頭衝殺,張飛、樂進也策馬向前,想分點殘羹冷炙。
至於張猛、徐牧等,對這種“小菜”自然興趣不大。
……
待清點戰果,殺百餘人,俘虜五十餘,貔虎騎僅輕傷幾騎,沒什麽損失。
“這支貔虎騎……”徐牧想了想,由衷感慨道,“就是遇上我的突騎屯,也必然不落下風。”
楊信也是若有所思:自家的麾下,往後或許會有三支騎兵,風格各異。
高順的陷陣騎,是重騎,披重裝厚甲,持大戟巨槊,專用攻堅,摧堅踏壘;徐牧的突騎,是輕騎,長於輕便迅靈,躡景追飛;還有,則是“三趙”的貔虎騎了。
貔虎騎的裝配,可介於輕重騎之間,既不笨重,但也有一定的防禦,既有輕騎的雷厲風行,也有重騎的批亢搗虛。
“大人,俘虜怎麽處置?”趙烈策馬而來,恭敬問道。
“將左耳都割了,送他們回去。”楊信冷冷一笑,“讓他們告訴山上的賊首,我部兩千人,就在此地等著他們的大駕光臨。若想挽回顏麵,就來此地,咱們堂堂正正戰上一場。”
……
戰鼓擂響,楊信命令部眾列陣,等待著賊人下山。
他的陣型很簡單。
左翼是張猛部,張猛如雄峰屹立在前,文陸、樂進挺立於後,戰意昂揚,氣焰熏天;
右翼是徐牧部,徐牧遠不如張猛勇烈,但身邊是張飛、太史慈,一人持丈八蛇矛,一人舉雙戟而負長弓,也是銳氣逼人;
居中的,則是黃蓋和他的部眾。
黃蓋部人數不多,但俱為百戰老兵,黃蓋本人也是“成熟期”的猛將,不止早已成年,甚至已知天命,還一鼓作氣覺醒了兩個天賦。
黃蓋部的的戰鬥力,明顯是要勝過楊信麾下的部眾。
故而,讓黃蓋部抵擋正麵,卻是最為合適。
“少主,若賊人不受挑撥,該怎麽辦?”趙戩問道。
“哪能事事盡如人意?”楊信卻處之淡然,聳了聳肩,“若是不成,那就再想辦法。”
好在,他們的布陣沒有白費。
——煙塵滔天!
從下方仰望,可見賊人熙熙攘攘,正如同滾滾濁流,呼嘯而下。
他們的武器頗為簡陋,有長矛有大刀,但也有竹竿、農具等物,和“精銳”二字顯然不沾邊。
但人數一旦過萬,其聲勢則不可同日而語,喊殺聲回蕩山穀,也令不少漢軍臉色煞白,兩股戰戰。
嗡~~
璀璨流光輝映,竟像是凝成實質的瓊漿玉液,灑落在所有人身上,令他們心中大定,精神昂揚。
不是楊信的“銜燭”,而是逾輝的“光耀”。
它的輝光被陸康的“微明”所封禁,而一旦釋放時,則比以往更熾烈了百倍,“痛苦減免”和“精神振奮”的效果,也變得愈發強大。
“記住了,不要將所有兵力一股腦投上去。”楊信麵色如常,語調也從容不迫,“要輪番上,交替作戰,以保存體力。”
事實上,這根本不用他提醒。
張猛、徐牧也是百戰老將,怎麽會犯這種錯誤?
不過,楊信的用意不在此。
他從容態度和平和話語,直如同定海神針,令眾人鎮定,不再慌亂。
……
“殺啊!”
敵人在咆哮,越來越近。
……
“守好本陣。”楊信下達了最後一道指令。
……
“——殺賊!”
張飛的一聲怒喝,狂暴音量竟似蓋過對麵萬人,而漢軍眾人也如夢方醒,紛紛咆哮,“殺賊”之聲不絕於耳。
“都跟著我就行了!”張猛凜然一笑,其巨大背影如同一麵旗幟,給了身後漢軍莫大力量,聲勢大振。
“微醺”、“萬仞衝陣”旋即展開,聲勢磅礴。
徐牧神情自若,也是朗聲道:“諸位,且聽我號令。”
他開始指揮。
鴻羽紛落,徐牧的指令有條不紊,選鋒部以隊為單位分散,如同群狼,又似一群遊弋的食人魚,陣型變幻中,殺機隱現。
這正是他叔父徐榮的手段。
因為長期統領騎兵,以陣型變化破敵的手段,他已是許久不用了。但今日重新拾起,卻曆久彌新一般,用起來卻愈發得心應手。
徐牧明白,是自己又有所成長了。
兩軍即將交鋒。
楊信也不再遲疑,指間幽光亮起,銜燭之光大放光華。
嘭~~
楊信似乎聽到了某種破碎的聲音。
賊人數量龐大,聲勢浩大,但撞擊在漢軍的軍陣上,竟有種“以卵擊石”之感,第一波攻勢被輕易粉碎。
原因也很簡單,除卻有張猛、張飛、樂進、太史慈等悍將鎮守第一線,也是因為,楊信的“銜燭”配合他們這些時日調教士卒的攻擊方式,能在戰鬥中占據先機。
楊信大放光明,以“銜燭”之光照耀三軍。
但其他事情,他就做不了了,或者說,不用做了。
左翼的張猛,右翼的徐牧,還有居中的黃蓋,都能各自完成自己的守衛工作,根本無需他多費心神。
楊信除了彎弓搭箭,時而射殺幾名賊人,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無事可做。
因為,這隻是一場守衛戰,也是一場練兵之戰。
賊人紛紛襲來,如同鐵錘和烈焰,正在錘煉著新卒,以鮮血和鋒刃為他們送來戰爭經驗,令他們淬變為老卒。
楊信眼觀八方,也觀察起他所在意的幾員將領。
樂進知恥而後勇,如凶神附體,咆哮著廝殺,人擋殺人,氣勢滔天;太史慈冷靜,戟舞似歌,箭出如電,遠近手段來回切換,殺人如割草。
虞翻卻是有些不濟。
他矛術精湛,刺擊如電,也刺殺了數人,但雙手已在顫抖,神情開始動搖。
楊信暗歎一聲,正準備下達指令,將虞翻調度到後方,徐牧卻已搶先一步,先將虞翻調了回去。
虞翻如蒙大赦,當即退下。
“不是勇武不濟,而是心態不行。”楊信有些失望,“為將者,要有鋼鐵般的神經,堅韌不拔。虞翻是世家子弟,也無張飛、趙雲那等天生的血性,遇到這種慘烈搏殺,露怯也並不奇怪。不過,若不能改正,他卻是不能為將了……”
當然,即便不能為將,以虞翻的才學,也能成長為軍師一類的角色。隻是,這家夥性格又有缺陷,“嘴臭”屬性點滿,也不太適合為軍師。
貔虎騎輪番衝擊!
楊信沒有讓貔虎騎固守,而是讓趙烈便宜行事。
對趙烈的能力,他已無半分懷疑。
趙烈則同樣回報了他。
貔虎騎的衝擊如同手術刀,每每都能刺在敵人的要害處,攪得敵陣一團亂麻。
隻可惜,賊人數目太多,而貔虎騎卻太少,隻能替漢軍減緩壓力,逆轉局勢卻不可能。
畢竟人數差距巨大,漢軍依舊處於絕對下風,除了貔虎騎,其餘部眾都是隻能守,不能攻。
……
黃昏時分,敵軍終於退卻了,留下一地屍體。
大多都是賊人的,漢軍損失不大。
除卻有諸位猛將鎮守,田豐的“禳災”,也是潤物無聲,起到了不小作用。
賊人卻未上山,而是堂而皇之地在漢軍麵前紮營,顯然是準備第二日繼續交戰。
見此情形,許多漢軍都是麵色煞白。
田豐緊盯著營壘,卻忽然笑了:“賊人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