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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南歸(今日一更5K)

  河岸之畔,巨獸之影仰望蒼天,其相龍驤虎跱,其軀柱天踏地,高不可攀,亦威不可及。


  奔流滔滔向東,那一座座浮橋和浮橋上的一眾鮮卑士卒,則早已被波濤吞沒,仿佛就從未出現過。


  嗚~~

  號角聲回蕩,北岸處,鮮卑大軍正迅速退去。


  “翼德,幹得漂亮!”楊信上前,想輕拍張飛肩膀,卻因沒了力氣,還沒走近,就踉蹌著坐倒在地。


  他麵色蒼白,劇烈地喘息著。


  “我沒事,沒事。”見眾人上前攙扶,楊信趕忙擺手,“你們也都坐下,趕緊休息。”


  眾將士得令,紛紛席地而坐,七歪八斜地倒地,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


  楊信盯著北麵,朗聲大笑著道:“歠仇水畔一聲吼,喝退鮮卑百萬軍!翼德,此戰你當記大功!”


  “嘿嘿,我隻是有感而發,隨口一吼罷了……”張飛聞言,撓了撓頭,竟是有些赧然。


  而楊信這句評價,很快口耳相傳,傳遍了全軍。


  “歠仇水畔一聲吼,喝退鮮卑百萬軍!”


  “歠仇水畔一聲吼,喝退鮮卑百萬軍!”


  “歠仇水畔一聲吼,喝退鮮卑百萬軍!”


  ……


  不少軍士坐在地上,衝著河岸揚聲高吼,也是在示威,打擊鮮卑人的士氣。


  “居然是——犼?”張猛滿臉豔羨,將身上一根根帶著血絲的箭矢拔下,“翼德,你這天命可不簡單呐……”


  就如同楊黥對“螣蛇”眼饞一樣,張猛對“犼”這一天命,也曾經是覬覦已久的。


  “犼?”楊信聞言,恍然大悟。


  因為張飛的大嗓門,他還曾經有過猜測,張飛的天命或許是“夔牛”。


  卻不料,竟是“犼”!

  犼,又稱望天吼,也是上位天命。


  須知,“犼”的形象是被雕刻於華表之上,用來監督帝王的。而且,民間更有“一犼可鬥三龍二蛟”的說法,毫無疑問,這是個真正的狠角色。


  不愧是張三爺……


  楊信心中暗道。


  “不過,像剛才那種驚天一吼,翼德是吼不出來了。”楊黥拖著疲憊之軀走來,潑冷水道。


  “哦?”楊信聞言一愣,問道,“為何?”


  “翼德剛才那一吼,是‘犼之初啼’,是霸主的第一聲咆哮,有類似‘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效果。”楊黥熟讀典籍,對此中原理自然是信手拈來,“在這一聲吼後,除非翼德再有成長,否則斷難吼出那等驚天咆哮!”


  楊信點點頭,倒也不意外。


  浮橋斷裂,河水逆流,這是何等恐怖的聲勢,何等驚人的威力!若張飛能將其當做常規武器,那就相當於行走的“大規模殺傷性魔法”,也實在太可怕了。


  “等等,”張飛不服,又拍著胸脯道,“我也覺醒了一個天賦,名為‘驚蟄’。有了此天賦,讓我獨守一橋,也絕非難事了。”


  “驚蟄麽?”楊黥點點頭,又講解起來。


  驚蟄,就是張飛當初的“音彈”了。不過,不同於以往的“六脈神劍”,時靈時不靈,這次,他則可以隨心所欲,隨時而發。


  楊信心情愉快。


  這些時日,他可一直在著力培養張飛、丈八擒豹等人,也算是終於開花結果了。


  而楊信的興奮,也不止是因為張飛的覺醒。


  更是因為,就靠著同甘共苦的戰友之誼,張飛已是自己麾下一員,再無人可奪走了。


  即便有一日再遇上劉備,問上一句:“玄德兄,你的翼德……”


  對方怕也隻能無奈地回一句:“不,是你的翼德。”


  ……


  “想什麽呢?”楊信拍了拍腦門。


  他發現,才剛剛脫險,自己的間歇性精神病又犯病,開始胡思亂想了。


  眾人坐在地上,休息一陣後,吃起幹糧。


  他們實在過於疲勞,沒有體力埋鍋做飯了,隻能吃幹糧。


  吃飯時,楊信、楊黥、徐牧、公孫瓚、張猛等諸將都圍坐了成一團,商討著接下來的對策。


  “這樣下去,是絕對不行的。”楊黥皺著眉,“明日若再戰,我等必敗無疑。”


  “屯長大人,你怎麽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張飛聞言,不服地道,“今日能勝,明日我等也一樣能勝。”


  “不一樣。”楊黥搖了搖頭,“今日,是靠你的‘犼之初啼’,才勉強渡過難關。明天,又靠誰的突然覺醒?擒豹嗎?”


  丈八擒豹聞言,撓了撓頭:“大人,我覺得,我好像還差點……”


  眾人都是忍俊不禁,氣氛卻放鬆許多。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楊信一開口,諸將都安靜下來,“今天苦戰半日,中途幾乎沒有休息,明天時,所有人都會肌肉酸痛,渾身乏力。這是自然現象,不是我們能克服的。”


  “對,我以往也遇到過……”張飛聞言,點了點頭。


  諸將也是恍然,點頭稱是。


  “眼下隻能南撤。”楊信環顧一圈,沉聲道,“不過,又不能就這樣南撤!否則,若我們撤得太快,南下的大部隊還沒走出多遠,就依舊有可能被追上。”


  “阿兄,你就直接說,該怎麽做?”張猛大大咧咧道。


  這廝明明已經想通關節,卻又故意做莽夫狀。


  “夜襲。”這關頭,楊信自然不會拐彎抹角。


  “夜襲?”公孫瓚聞言,連連搖頭,“徐軍候,魁頭屢次被你算計,恐怕早已是驚弓之鳥,必然會全神戒備。我等夜襲,人數太少,則難有效果,人數太多,恐怕更要全折在裏麵……”


  公孫越也在敲邊鼓:“還有,我們如何渡河?急切間,再造浮橋卻不容易。”


  “我說的夜襲,可不是夜襲鮮卑人營帳。”楊信唇角上翹,笑眯眯道,“還有,其實當初我並沒有全部拆毀所有浮橋,偷偷收起了幾座。”


  “什麽?”諸將聞言,都一臉驚訝。


  “是要燒……”公孫瓚北顧,也意識到了什麽。


  ……


  深夜。


  魁頭已經睡下。


  他和素利、彌加、闕機商議許久,卻依舊沒能想出什麽切實有用的辦法。


  隻是素利則提議,那種恐怖咆哮必不可一而再再而三,明日可再攻一次,看看效果。


  魁頭傷勢未愈,身體有些虛弱,於是早早入睡。


  卻不料,才睡了半夜,他就被喧嘩聲吵醒。


  “何事?”魁頭驀地起身,未及披甲,就向外走去。


  公孫瓚沒說錯,如今的他,早已是驚弓之鳥了。


  這幾日來,魁頭屢屢受挫,也屢屢被騙,故而額外謹慎。若自己再著對方的道,他肯定是要發狂的。


  “大人,是漢軍放火了!”一名鮮卑士卒走來,跪倒稟報。


  “什麽?一群沒用的東西!”魁頭聞言,當時就勃然大怒,“我可是派了整整千人守夜,怎麽會讓漢軍摸到營帳前的?”


  為防漢軍偷營,他也做足了準備。


  “大人,”見魁頭發怒,鮮卑士卒麵露恐懼,趕忙道,“漢軍的確是放火,但燒的不是咱們的營帳,而是東麵那片樹林。”


  “嗯?”魁頭聞言,抬頭轉望,就見東麵的樹林處,已是火光熊熊,照亮了半邊河岸!

  步度根也出了營帳,臉色難看:“一群廢物,還不快去救火?沒有木材,我等要如何渡河?”


  搭建浮橋,自然是需要木頭的。


  楊信燒了樹林,無異於釜底抽薪,他們萬餘大軍,一時之間卻是難以渡河了。


  “不必救火!”魁頭沉吟著,搖了搖頭,厲聲道,“步度根,去糾集我帳下的精兵!漢軍放火的人不會太多,咱們順著河岸尋找,或許能找到他們,一舉殲滅。”


  他心中門清,如此大火,哪是人力能滅的?


  但是,若楊信等人真來北岸放火,卻是有可能截住他們的。


  在魁頭看來,殺一楊信,即使放走了漢軍大部,那也是值得的!

  此人絕不可留!


  ……


  魁頭、步度根一馬當先,高舉著火把,領狼歌騎急速奔走,沿著河岸搜索,意欲尋找到浮橋蹤跡。


  但他們來晚了一步。


  魁頭立於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浮橋被砍斷,順著河流被衝走。


  “魁頭大人,不必送了!”月光下,對岸一道璀璨身影似在與月爭輝,微微鞠了一躬。


  “楊信,楊信!”魁頭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對方撕碎,吞入腹中。


  又敗了一陣!

  “山不轉水轉,山水有相逢。”隔著河,楊信神態瀟灑,如神仙中人,“我有預感,下次見麵時,我們能換個角色,你逃,我追。你信嗎?”


  不知為何,魁頭聞言,竟是悚然一驚。


  他想到了一個漢人的成語,——放虎歸山。


  魁頭隱有預感,眼前整個人,或許將令整個鮮卑數十年都不得安寢!

  “楊信,我絕不會讓你活著回去的。”他大聲威脅。


  “那咱們拭目以待……”楊信自然不懼對方的威脅,冷冷一笑後,一轉身,消失在夜幕中。


  魁頭凝視黑暗,久久無語。


  ……


  十餘日後,高柳城。


  城頭處,麹義遙望著北方,似望眼欲穿。


  “仲雲有些過於執拗了……”不遠處,趙戩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歎,卻也不點破。


  他清楚,自己是說服不了對方的。


  而趙戩也能清楚感覺到麹義的焦躁情緒。


  每過一日,對方就焦躁幾分。


  甚至,最近幾日,他表現都有些過火了。


  訓練兵卒時,麹義情緒暴躁,極不耐煩,一點不合心意就破口大罵,甚至要鞭撻士卒!


  幸虧,田豐在此,疾言厲色地阻止了他。


  田豐性格剛烈,麹義雖桀驁不馴,卻也有些懼怕對方,不敢過於造次。


  日複一日,麹義操練士卒後,就是這樣守著,直勾勾地緊盯著北方。


  “唉,”趙戩情緒複雜,也是心中暗歎,“若子誓真出了什麽岔子,自己可該如何是好?”


  不知何時起,楊信已成了所有人的心中支柱。


  城北處,有煙塵蕩起。


  麹義看到了什麽,振奮地道:“是少主,少主來了,絕不會錯!”


  “什麽?在哪裏?”趙戩聞言,也麵露喜色,同樣遠眺北望,“嗯?好像……是,是的。”


  麹義是弩手,自然視力出眾,趙戩隻是文弱書生,視力卻遠不及對方。


  不過,他也隱約看到,地平線處正升起一道旭日般的璀璨輝光,自然清楚,那必是楊信無疑!


  “我去接應。”麹義極目遠眺,臉色一沉,“少主的後麵,似乎還有追兵!”


  “接應?”趙戩聞言大驚,當即道,“城中才這麽點人馬,如何接應?”


  他的話,卻十分奇怪。


  明明回高柳城的有六千餘眾,他卻說“這麽點人馬”。


  這卻是有原因的,此處暫且不表。


  ……


  “放心,我自有辦法。”麹義一麵下城樓,一麵道,“叔茂,你先去找元皓先生,讓他稟告縣令大人,切不可此時關了城門!”


  “明白了。”趙戩點頭,也快步下城。


  地平線處,楊信領著兩百餘騎,正在發力狂奔!


  張猛也在其中,已是瘦了一整圈,隱約有些落後,卻沒有掉隊。


  當初的五百餘騎,如今隻剩下了不到一半。


  而且,其中大多數並非折損於魁頭之手,而是另一支鮮卑騎兵!

  漢軍兩百餘騎的後方,是一支黑甲長袍的鮮卑騎士,足有七八百騎之多。其實,他們最初有千餘騎,隻是在和漢騎的糾纏中,折損了四百餘騎。


  這支騎士驍悍而有紀律,由一名年輕鮮卑人領銜,緊追不舍。


  那年輕鮮卑人不止騎術高超,也箭術極佳,每次弦響,竟都能射落一人。


  就這麽會功夫,他竟已射殺三人。


  ……


  “這該死的鮮卑狗,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楊信牙關緊咬,滿臉恨恨。


  他也不知,這支鮮卑騎兵是從哪來的。


  楊信實在沒料到,自己曆經千辛萬苦,擺脫了東部四部鮮卑的糾纏,但南回途中,卻被另一支鮮卑騎兵給咬上了。


  這支騎兵,顯然不屬於東部四部,但勇悍不遜狼歌騎,且更有紀律,戰鬥力相當驚人。


  正因對方的糾纏,他們才回來的如此之晚。


  而更重要的是,幾番交戰,楊信的麾下的騎兵損失慘重!


  他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火。


  高柳城已在眼前。


  “諸位,回家了!”楊信壓下火氣,朗聲呼喝道。


  “回家了!”


  一眾騎士士氣大振,也紛紛大吼。


  ……


  那年輕鮮卑人盯著這一幕,麵露遲疑。


  他自然清楚,自己這點人,攻打城堅池固的高柳城,無疑是癡人說夢。


  但很快,此人麵露狠辣。


  “我盯上的獵物,就從沒有活著逃走的!”年輕鮮卑人振臂一呼,大聲道,“在這群漢騎進城前,將他們絞殺幹淨!”


  “是~~”


  鮮卑騎士齊聲大喝。


  年輕鮮卑人一騎當先,其餘騎士也紛紛加速猛衝!

  卻在這時,他們眼前一暗,看到了漫天飛舞的驪龍。


  蒼穹深處,如同有一座龍池憑空鑄就,無數驪龍遊曳其中,聲勢煊赫,張牙舞爪。而在下一刻,龍池崩塌,群龍隕落!

  ——青冥崩陷!

  狂暴箭矢從天而降,無數道恐怖風刃崩裂,像是一柄柄遊蕩的無形尖刀,在鮮卑騎士的陣中激蕩起了大片血花。


  轉瞬之間,無數人馬被分屍,騎陣中浮現一片突兀空白,騎士們的衝鋒也是微微一滯。


  “那是……什麽?”那年輕鮮卑人緊盯著弓弩陣,一臉震撼。


  他還從未見過,竟有如此可怕的弓弩陣!

  緊接著,年輕鮮卑人清楚看到,弩弓陣的前方,那名身形昂藏,雙臂頎長的將領呼喝不止,對著城門內不斷招手,一幅不耐煩的模樣。


  “快點!”那將領道,“再晚,可就湯都喝不著了……”


  這種舉止做派,顯然是在命令讓大軍出動。


  “停!”他當即勒馬,一聲令喝,麾下的鮮卑騎士也隨之停下。


  年輕鮮卑人麵有悻悻,緊盯著楊信道:“哼,下次再敢犯我鮮卑,一定殺光你們。”


  說罷,他就要掉頭北返。


  “等等,”城門就在眼前,楊信卻沒有進入,轉頭問道,“你是誰?是哪一部的人?”


  他很憤怒。


  兩百餘騎士,全都葬身於這支鮮卑騎兵之手!


  楊信暗暗發誓,自己早晚找回場子。


  “你記住了,乃公叫莫護跋,慕容部落的人。”少年做了個割首姿勢,長笑一聲,轉身離去。


  “慕容?”楊信眼神一凜。


  慕容二字,讓他聯想到一些事情。


  咳咳,不是慕容複,而是曆史上頗為有名的四大燕國!


  那是鮮卑人建立的國度,在漢人的土地上。


  “哼!”楊信輕哼一聲,半自言自語道,“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了……”


  城門前,麹義領先登屯迎了上來。


  “仲雲,我就說,留你做接應果然是正確選擇……”楊信一躍下馬,大笑著道,“你看,你不是立下奇功了?”


  他話沒說完,麹義卻徑直走上來,滿臉嚴肅,給了他一個重重的熊抱。


  楊信不由一怔。


  麹義這廝性格桀驁,甚至有幾分乖戾,想不到居然也有鐵漢柔情的一麵?

  不過,對方很快就收手了。


  麹義後退幾步,沉聲道:“少主,奇功我不想要,隻想和少主同進共退。以後再有這種事情,可千萬別找我了。”


  楊信聞言,啞然失笑之餘,也是有些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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