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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倭奴

  潮聲跌宕起伏,一幹海賊盡數失聲。


  他們既震驚於張猛的猛鷙,亦膽寒於對方那張揚霸道的睥睨氣魄,隻覺通體冰涼,滿臉懼色。


  這些人皆窮凶極惡之輩,平日裏更是享受著他人對自己的恐懼,但當遇上更凶更惡更跋扈的張猛時,欺軟怕硬的本色即暴露無遺。


  一聲暴虐尖嘯,打破了這沉默。


  卻見,在張猛的身後,一道身影閃身而出,其動作淩厲輕捷,像是自張猛的影子裏冒出來的,甩手就是一記短矛。


  正是鮑出。


  他同樣沒著甲,沒戴鬼麵兜鍪,因此耍了個心眼,藏在張猛身後。


  嘭


  短矛破空,其勢迅雷不及掩耳,嘯鳴尚在回蕩,一名披發海賊已被洞穿,且勢頭不減,接連洞穿三人,才停留在一海賊胸口。


  華虎呆若木雞。


  這披發海賊就在他身側,若再偏幾分,倒黴的就是他了。


  鮑出則眉頭一皺:“失手了?”


  和張猛的“隨緣一錐”不同,投矛他是專門練過的,在這個距離下,準頭至少有八分。這一擊未中,確實少了些運氣。


  他表情依舊木訥,緊盯著華虎,又取出一根投矛。


  “這次,應當不會失手……”鮑出低聲道。


  他隻是事實描述,語氣也平鋪直敘,華虎卻聽得心驚肉跳,身體都僵硬了幾分。


  又一記擲矛!

  短矛呼嘯,似趕月流星,聲勢煊赫,超塵逐電!


  “啊”華虎驚得魂飛天外,猛地抓起身邊倭奴,向著那根短矛扔去。


  倭奴也麵露恐懼,猛地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嘶吼:“——櫻雨!”


  和其他人不同,他是雙手持刀,刀走淩厲迅捷,無數道刀影刹那綻放,似一樹櫻花綻放後,被暴雨侵襲,落下了漫天花雨。


  落櫻繽紛,刀影千重,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獨特美感!


  旋即,漫天流櫻聚於一點,和鮑出投擲的那根短矛碰撞,激起飛揚的狂暴火星。


  鐺


  倭奴悶哼一聲,瘦小身體倒飛出去,刀上又多一條豁口,卻沒有受傷。


  “技擊?”楊信微驚。


  他已看出,這一刀近乎於道,自然是技擊。


  “區區倭人,也懂得技擊之術?”太史慈皺眉,他顯然對倭奴並無好感,“哼,有朝一日,我也會自‘潮生箭’中提煉出技擊,那可絕非刀劍所能阻擋。”


  ……


  “攔住他們!”


  華虎早已是戰意全無,下完令後,轉身就跑。


  “別讓華虎跑了!”楊信大喝,手上則不停,一記三尺驚雷如同天誅,再殺一人。


  “華虎休走!”


  “喏!”


  張猛、鮑出得令,也似虎入羊群一般,左突右殺,接連斬殺數人,大步衝向華虎。


  不過,華虎個人勇武不足,卻似乎頗得人心。而且,他帶下船來的,也多是心腹和勇士,故而拚命阻攔,阻擋二人的前進。與此同時,船上也正有人下來,拚命接應華虎。


  阻攔的人中,尤其那倭奴最為惹眼,出刀凶狠無情,常常是以傷搏命,甚至以命搏命的打法,悍不畏死。


  難以置信的是,他竟以一人之力,攔下了張猛。


  倭奴欺身貼近,矮身遊走,腳下靈活如陀螺,刀出則狠辣陰險,令身材癡肥的對方進退失據,一時竟拿他不下。


  “討厭的三寸釘!”張猛暴跳如雷,他何時吃過這種虧?

  所謂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張猛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靈巧詭詐的小個子。當然,往往這種小個子氣力不足,也難以真正傷到他,也就是傷害不高,侮辱極強。


  “這個倭奴,有點本事啊……”楊信麵露讚賞。


  太史慈卻一臉厭惡,也不答話,潮起雲湧,一箭射去。


  “呃”


  倭奴慘叫,肩上已中了一箭,張猛的戰刀卻順勢橫劈,似要將他攔腰斬斷。


  鐺


  倭奴豎刀抵擋,刀斷,而他則倒飛出去,遠遠落在海中,一團血水綻放開來。


  這時候,海盜船已紛紛離岸。


  船上,華虎撿回一條命,恐懼稍褪,憤怒湧上心頭:“你是何人?報上姓名,我華虎必保此仇!”


  楊信冷笑。


  他懶得多看對方一眼,隻是盯著海平麵。


  “少主,你在看什麽?”對楊信,太史慈也早改了稱呼。


  “那個倭奴不止戰力不俗,水性看來也不錯……”楊信似笑非笑,指了指前方。


  卻見,最後一艘海船上,那倭奴以半截殘刀插入船體,艱難地貼在船身上。滿船的海盜,居然無一人給他扔下繩索,仿佛要任他自生自滅。


  ……


  “真可惜,讓華虎給跑了。”鮑出麵露遺憾,有點不解道,“沒想到,這華虎竟如此得人心。”


  換做普通山賊,張猛一記博浪錐,鮑出再添兩記擲矛,恐怕早就四散而逃了。華虎臨陣脫逃,居然還有這麽多人舍身救他,這實在奇怪。


  “不是華虎有多得人心,”太史慈搖搖頭,意味深長道,“而是,他們都有家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那徒眾三千家都在海島上,是天然的人質,就算想逃也逃不掉。


  這時,張猛拎著那儒生走來,隨意扔下,大大咧咧道:“阿兄,隻抓了這個家夥,怎麽處置?”


  “你們是什麽人?”儒生滿臉怒色,捶胸頓足道,“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壞了老師的大事,也壞了青州的大局!”


  楊信聞言,不由蹙眉:不是,現在勾結海盜,又投身太平道的人,都這麽理直氣壯的?

  “先生是——”為防萬一,他問道。


  “在下孫乾,字公佑,師從鄭康成。”儒生說著,正了正衣冠。


  尤其最後一句,他加重了語氣,透著濃濃傲氣,和“家父張二河”有異曲同工之處。


  鄭康成,就是鄭玄。


  鄭玄在青州的地位不必多說,也難怪他自報家門時會如此倨傲。


  “孫乾?”


  不過,楊信更在意的,是對方的名字。


  他依稀記得,這位大耳劉的幕僚,不過似乎也沒啥突出貢獻,並未留下太多事跡。


  楊信心念幾動,淡淡一笑道:“在下楊信,字子誓,家父京兆尹楊彪,爺爺前司空楊賜。”


  他神情輕描淡寫,心中則暗道:管上

  拚背景麽?跟誰沒有似的?who怕who?在拚爹上,本少爺還從沒怕過誰!

  楊信暗道。


  果然如他所料,孫乾聞言,臉色數變,氣勢立刻蔫了幾分。


  鄭玄雖一代大儒,卻並未出仕,而楊賜可是帝師,更曾位列三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簡而言之,鄭玄是草班子出生,而楊賜是經過朝廷認證的,和他可沒法比。


  不過,畢竟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楊信也不想讓對方太尷尬,很快轉移話題。


  “公佑兄,”他作揖行禮,詢問道,“你手中怎會有符呪?”


  “你知道符呪?”孫乾聞言,不由一怔。


  楊信點點頭,沉聲道:“在下和太平道打過交道,這幫人妖言惑眾,居心叵測,將來必生禍患。公佑兄,我奉勸你一句,還是不要和太平道有所牽扯才是……”


  孫乾聞言,似乎感覺受到侮辱,神情大怒:“我身為讀書人,也知禮義廉恥,怎會和太平道同流合汙?我此來,卻是要為青州百姓除一禍端的。”


  說到這,他連連搖頭,頹然道:“可惜,毀於一旦了。”


  “怎麽回事?”楊信疑惑,又道,“公佑兄既非太平道中人,那符呪是哪來的?”


  “告訴你也無妨,這枚符呪,來自濟南人唐周。”孫乾道,“唐周是張角的傳道弟子八人之一,他帶了一枚符呪天鉞,想將家師納入太平道中。”


  “癡人說夢!”楊信沒開口,楊黥先忍不住道。


  “那是自然的。”孫乾挺直胸膛,傲然道,“老師怒斥那唐周無君無父,不當人子,唐周羞慚,無言以對,掩麵而逃,留下了這枚天鉞。”


  “唐周?”楊信表情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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