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示威
“走吧!”目送著諸葛珪離開,楊信轉過頭,朗聲道。
“等一下,”楊黥卻是笑了,指著一個方向道:“少主,送走了一個,還有一個呢!”
“哦?是誰?”楊信聞言,循著手指望了過去。
就見,街巷一角處,諸葛瑾那張長臉探出小半個腦袋。
楊信啞然失笑。
“阿瑾,別藏著了,你過來吧。”他招了招手,笑著道,“就要離別了,有什麽想說的?”
一個垂髫幼童,居然能一路送到城門口,他的心中,浮起淡淡的感動。
楊信暗暗欣慰:畢竟相處了這麽多天,還是有感情的。
諸葛瑾小步過來,遲疑半晌後,道:“那套戰國殺,能不能留給我?我看你們沉迷下棋不可自拔,或會誤了正事……”
楊信表情一僵。
不愧是是實誠君子,果然是舍小我為大我:玩物喪誌這種苦差事,由我一個人承擔就行了。
“阿瑾,這就是你想說的?”楊信嘴角抽搐,苦笑道。
本以為是真心實意,沒想到是逢場作戲,原以為是一生一世,原來隻是露水情緣……果然,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遊戲得人心,朋友哪有遊戲好玩?
——友盡!
楊信哭笑不得,不過,他自不會和個幼童一般見識。
“給你了。”他掏出一個包裹,遞了過去,又叮囑道,“以後,帶著你弟弟一塊玩。”
“弟弟?”諸葛瑾一愣,疑惑道,“我哪有弟弟?”
“會有的。”楊信微微一笑。
……
西南行。
過梁父山,越蒙山,終於,到達陽都。
琅琊郡和泰山郡相鄰,直線距離並不遠,但山路難行,也是費了數天。
楊信也不在意,本就是出來曆練的,就當訓練山地行軍了。
……
諸葛府。
楊信自報家門,禮貌地遞出書信。
他暗暗觀察。
就不說弘農楊氏了,即便相較於聞喜裴氏,琅琊諸葛氏的門楣也要低上許多。
這也難怪,眼下諸葛家還未發跡。其先輩中,隻有諸葛豐當過司隸校尉,還因過分耿直而被罷官,而到這一輩,官最大的居然隻是諸葛珪那個小小郡丞。
若非如此,楊信哪有拉攏對方的機會?
諸葛珪是這一輩的諸葛家主,不過,因其在外為官,守著家宅的是其弟諸葛玄。
不過,書信遞入後,卻久久沒有音訊。
“諸葛玄不在家?”楊信有些納悶。
“怎麽回事?”張猛失去耐性,一躍而起,巨大身軀攀附在牆上,向裏張望。
“叔威,你幹什麽?成何體統?”楊信趕緊阻攔,斥責道,“快下來!”
他盯著那搖搖欲墜的牆壁,都怕它下一刻就會被張猛壓塌……
張猛跳下來,歪了歪頭,滿臉疑惑。
“阿兄,我剛剛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他狐疑道。
“什麽人?”楊信皺眉道。
“不認識,但不像好人,至少不是個光明磊落之人。”張猛搖搖頭,描述道,“這人是個書生,約莫三十多歲,個頭很高,八尺有餘,容貌也算儒雅俊朗。不過,他一見我,就跟見鬼似的,以袖捂麵,不願示人。”
“三十多歲?”楊信沉吟著,許久後,他忽然想到什麽,“莫非……是他?”
不多時,門開了。
一名仆役走出,將三卷竹簡恭敬遞給楊信:“貴客請見諒,我家老爺身染重疾,不便見客。書信他已看過,特將這三卷《公輸書》贈與先生,先生還請自便。”
“自便”的意思,就是“下次一定”,是逐客令了。
楊信等了這麽久,居然不能進門!
楊黥很不滿,張猛更是怒極,抓住仆役的領口,惡狠狠道:“我們千裏而來,還帶了你們家主書信,那諸葛玄不說掃榻相迎,居然竟連麵都不見?哪有這個道理?”
仆役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囁嚅道:“家主真的生了重疾,不能見人。”
“叔威,放下他。”楊信嗬斥道。
張猛哼了一聲,這才仆役放下。
楊信安慰仆役幾句,還遞給他一些銅幣,取出一張蔡侯紙,手書兩句詩,笑著道:“請將這個遞進去,不是給你家主人的,而是給你家客人。”
“客人?”
……
楊信乘騎著逾輝,隨意翻閱著《公輸書》,時而點頭,一臉老神在在。
“少主,你知道府中人是誰?”楊黥忍不住問道。
“我些的兩句話,就是給他的。”楊信點點頭,忽然凜然一笑,“管教他看了之後,兩股戰戰,汗出如漿。”
他已經猜出,府中之人正是劉表。
劉表是山陽郡人,作為一名山東大漢,身高自然是夠格的。他已三十來歲,位列“八顧”之一,名動天下,可惜被黨錮所累,現今正在潛逃,肯定是不敢見人。
再想想,日後諸葛玄和劉表的關係,實在不難猜。
楊信送入的兩句話,則是——“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他在抒發己誌,更是一種無聲的示威。
在楊信看來,諸葛玄看過書信,已經知曉他的身份,自然也清楚,自己身為弘農楊氏子弟,絕不會出賣他們。
但是,二人依舊閉門不見,
劉表表現如此冷淡,必是認為他年紀太小,瞧不上他。
楊信很想直抒胸臆,痛罵對方,但奈何自身沒文化,平時隻靠一句“臥槽”行天下。故而,他再當一回文抄公,借他人之語抒發己誌。
兩句話的意思很明確:莫欺少年窮!別看我年紀小,但哥絕非池中之物,待得風雲際會,必能遨遊九天!
再直白點就是:你們等著……
……
府內。
劉表正襟危坐,眼神炯炯地盯著那兩行字,長久無言。
“我們或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諸葛玄在旁,手持著諸葛珪的書信,苦笑著道:“景升兄,據我兄長所言,此子屬人中之龍,手下還有一幫強兵悍將,待天下紛亂,此人成就不可限量。”
他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諸葛玄注意到,劉表眼中竟浮現淡淡淚花。
……
劉表看著這兩句勸勉之語,感動得無以複加。
對方的意思太清楚不過:景升兄,你雖深陷困局,但也不必灰心。困難隻是暫時,你絕非池中之物,一時蟄伏,隻為有朝一日龍騰而起!
“此子懂我……”劉表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仔細將紙疊好,鄭而重之地收入懷中。
他準備,日後每每心灰意冷之時,就將其拿出,反複誦讀。
……
楊信自然不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烏龍。
他若知道,下次遇上類似情況,他會在後麵加個表情包,譬如,——我超勇的.JPG。
……
在諸葛家吃了閉門羹,並沒有影響楊信的心情。
過了陽都,一行人沿沭水北上,迤邐而行。
乘騎著天馬逾輝,碧青雨絲繚繞全身,楊信通體舒暢,隻覺神清氣爽。“光耀”作用下,他意識清明,思路也變得清晰。
不過,楊信卻怔怔出神,明顯有些神遊物外。
自己對劉表的態度,讓他意識到:自己變心了,哦,不對,是變態了……呃,也不對,是變了心態。
若他真隻是想苟全性命於亂世,跟劉表打好關係,其實最明智的選擇。
漢末亂世,劉表的荊襄之地是最安穩的,靠著北邊的張濟、張繡叔侄,南麵黃祖兩大肉盾當替死鬼,劉表的小日子一直挺滋潤。
如果隻是想要自保,楊信大可龜縮荊州,等到劉表嗝屁,天下三分的局勢也差不多分明了。到時候,無論是投奔曹魏人妻團,亦或是江東蘿莉幫,都是不錯的選擇。至於蜀漢基友群,呃,那是他未曾設想的道路,他們的人生有點太艱難了……
楊信卻並未討好劉表,反倒對待諸葛珪、諸葛瑾時,都是禮賢下士,求賢若渴。
原因很簡單,他其實有野心。
楊信想當下棋人,而非別人的棋子。
難得重活一回,他隻想隨心所欲,肆意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