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儒術
當最後一名郡兵消失在甲士陣中,二十名甲士合攏,像是一扇鐵門合上,摩肩接踵,迅速結陣。
甲士結陣如山!
街道狹窄,一排隻勉強夠五人並肩,故而,他們擺出四乘五的矩形方陣,蓄勢待發,嚴陣以待。
甲士皆身負重甲,個頭挺拔,加之陣型嚴整規矩,竟如同一座壁壘森嚴的鋼鐵堡壘,不可撼動。
“殺”
喊殺之聲瞬間由盛轉衰,像是泄了氣一般,山賊們也紛紛停下,不再向前。
自高空俯瞰,他們本如潮水紛湧,但好似撞上無形堤壩,一下停住,再興不起風浪。
麵對這樣一座銅牆鐵壁的鋼鐵方陣,山賊們氣勢一滯,甚至有呼吸困難之感,感到由衷恐懼,沒人願意打頭陣。
這就是精銳之師和血氣之勇間的巨大鴻溝。
咚!
咚!
咚!
青石板路麵上,沉重的腳步聲簡直像在敲鍾,一道肥碩魁岸的恐怖身影自甲士後方艱難擠出,出現在軍陣最前方。
此人頭戴兜鍪,渾身披甲,體型彪悍得不似人類,簡直像是一頭直立行走的熊羆,無比威武,氣焰熏天。
“什麽人?”
“小小的奉高縣內,哪來的如此猛士?”
“這人,居然比臧霸還高大!”
……
山賊們皆震驚,低語聲不斷。
“我聽說,你們是積年巨寇,多年殺人越貨,手上怕是沒少沾血……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廢話了。”張猛咧嘴一笑,大聲道,“哭喊吧,哀求吧,掙紮吧,然後……死吧!”
“——射!”
嗖嗖嗖
一個“射”字開口,張猛高大身影屹立,身後則如孔雀開屏,竟是萬箭齊發!
箭矢紛紛落下,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聲勢浩大,激起無數血浪和慘叫。
張猛一臉獰笑。
咚咚咚
這時,他的身後,有人敲了敲他的鎧甲。
張猛側過身,露出了楊信的身影。
“喂喂喂,”楊信沒好氣地道,“我才是主角。”
“阿兄,”張猛咧嘴微笑,憨憨地道,“偶爾讓我也露露臉嘛……”
楊信一臉無奈:這次,倒是讓張猛裝了個大逼。
張猛的台詞,自然是來自“戰國殺”的卡牌。那句原本屬於賈詡的台詞,被楊信刻在竹片上,而張猛覺得威猛霸氣,就直接拿來用了。
“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忽然,諸葛珪的聲音響起。
他在發光!
須臾間,諸葛珪身上大放光明,道道金色流光蕩漾,如同無數條遊龍,將一名名甲士鏈接起來,形成某種統一整體。
“儒術:恒愛。”陣後,楊黥驚呼了一聲。
楊信也是一臉詫異:不愧是諸葛珪,居然懂得儒術!
武者能有技擊,讀書人自然也有讀書人的手段。
譬如,道家有道法,儒家有儒術,法家也有法令。
當初張奐與先零羌作戰,除了自身的“辟易”,他其實還施展了一道強化心智的儒術,“知仁勇”,也就是那句“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還有,老爺子派給楊信的軍師楊誠,除了劃水摸魚,他其實也會一道儒術,能增加寒冷抗性的“歲寒”。
若非如此,老爺子會專門丟個累贅給他?
當然了,道法、儒術、法令等,比技擊還要少見,需治學到一定境界,天人交感,才可獲得。
而“恒愛”的效果,簡而言之,——靈魂鏈,可令甲士們相互分擔傷害。
其效果之強,不言而喻!
……
“不必急,慢點殺!”
楊信凜然一笑,向前一指。
再一次地,在他身後,甲士陣列的後方,一蓬箭雨騰起,箭如雨下!
眨眼間,楊信前方鮮血四濺,慘叫聲彌漫成片,化作一片血色修羅場。
“叔威,你別一個人猛衝,保持住陣勢即可。”楊信命令道。
“知道了。”張猛一臉不樂意。
他喜歡一個人的狂歡,而非一群人的孤單。
……
諸葛珪看得目瞪口呆。
——秋風掃落葉!
前排甲士列陣為盾,後排武卒彎弓搭箭,如此陣勢,完全無懈可擊。
當然,這也得益於逼仄的街巷和儒術“恒愛”。
“不錯,和想象中差不離……”楊信唇角上翹。
前排肉盾,後排輸出,這是他在許多遊戲中最愛使用的陣型,卻一直沒有機會用於實戰。如今看來,效果相當不錯。
戰鬥,已化作一邊倒的屠殺!
僅幾息光景,山賊們已是兵敗如山倒。
絕大多數被射殺或逃散,少數亡命徒向甲士發動衝鋒,但無異於以卵擊石。一身鎧甲配合“恒愛”的靈魂鏈,每一名甲士防禦都堪比鐵桶,不是區區山賊所能攻破的。
“爺爺曾說過,儒家之術可奪天地造化,部分儒術的效果,甚至不遜於天賦。”楊信微微心驚,心中暗道,“本以為,老爺子是為勸學而誇大其詞,不料居然是真的。”
他心生遺憾:如果再來一次……好吧,即使再來一次,自己還是會躺平,繼續當學渣。
畢竟,努力讀書不一定成功,但躺著一定舒服。
“君貢先生果然是儒道大家,精通這等強大的儒術,真人不露相啊。”楊信讚許道,這絕不是拍馬屁,而是心悅誠服。
“百無一用是書生。”諸葛珪聞言,卻是麵露苦笑,“子誓,這已是你第二次救我性命,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
“君貢先生,這說的是什麽話?”楊信故作怫然,沉聲道,“我深敬先生為人,也算是忘年之交,救你是應有之義,我難道是圖報答嗎?”
不過,如果你能堅持,也是可以報答的……他在心中補充。
楊信身為謙謙君子,自然不會有“人情債肉來償”的齷齪念頭,不過,“父債子償”還是可以的。
兩次救命,換兩個兒子,這波不虧。
他心中暗道。
……
無名卒沿街衢穩步推進,擋者披靡。
很快,北城局勢已定。
剩餘的殘兵敗將,楊信就懶得多管了,準備交由郡兵解決。
“文泰,你跟著君貢先生,領人去南城。”他下令道,“將南城之禍,也一並都平了。小心些,尤其遇上昌嶽,切不可大意。”
“喏。”楊黥點頭,又問道,“少主,那你呢?”
楊信轉過頭,望向西麵:“我去城西牢房看看,我總覺得不放心。”
“阿兄,我跟著你。”張猛自告奮勇。
楊信點點頭,沒有拒絕。
他清楚,張猛是好意,怕自己一個人遇上危險,遭遇什麽斬首行動,陰溝裏翻船了。
畢竟,楊信雖也算勇武,但隻是相較於普通人,和鮑出、張猛這些妖孽比起來,差距就太大了。
……
西城牢獄。
楊信沒猜錯,臧霸果然在此。
鐺
一道兵戈交擊的悶響,臧霸連退數步,隻覺胸口發悶,臉上浮起陣陣紅暈。
“嘿,來的可真是時候……”他麵露強烈不甘。
臧霸已殺散獄卒,劈開牢門,救出父親和幾名家中門客,距離自由僅剩一步之遙。
但是,他們即將離開時,鮑出到了。
鮑出堵在門口,身影高大魁岸,像一座無法逾越的雄峰,攔住了臧霸等人的去向,也堵住了他們的生路。
“臧宣高,束手就擒吧!”鮑出持斧在手,沉聲道,“在山裏,你能和我平分秋色,或許還稍占優勢;但在這,你不是我的對手。”
臧霸有些動搖。
他明顯感覺,這才幾天不見,麵前這人似乎又強了幾分。也難怪,對方尚未及冠,還在成長中,每一次曆練,都能迅速成長。等踏過了自己這塊踏腳石,對方應當會更強。
踏腳石?
臧霸眉頭橫起,咬牙切齒:我臧宣高可不是踏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