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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陷陣曲

  連續幾天訓練,這支被楊信囂張命名為“陷陣曲”的部隊,倒也像模像樣,能結陣勢,識旗幟,辨金鼓,知進退了。


  而自無名卒中精挑細選,一舉躍升為伍長、什長、隊率等底層將領的眾人,也算是小小刷了一波經驗。


  每一天,他們白天訓練,到了晚上,還得開小灶,隨楊黥、高順等學習和交流為將之道。畢竟,蚊子腿也是肉,伍長、什長等官雖小,那也是將,是從單身大漢到滿身大漢的階層躍遷。


  楊信也在暗中觀察,一眾小將換了身份,表現依舊中規中矩,沒有拉胯的,卻也沒有脫穎而出的。


  沒能觸發“小兵拔擢”的係統任務,他有點失望,倒是太不意外。


  和鮑出、張猛、楊黥、高順等不同,他們不是楊信一手帶大的,而且楊信也早就留意過,在這之中,沒有上根大器者也沒有一日千裏者。


  (名詞解釋:

  上根大器:泛指天資、才能極高。


  一日千裏:比喻進展極快。


  解釋來自度娘,想歪的同學,請出門左轉,自帶小板凳學習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這期間裏,高順又外出了一次。


  楊信有任務交給他。


  “怎麽樣?”待對方回歸,楊信單刀直入地問道。


  “少主,我看過縣誌,的確發現了些問題。”高順點點頭,神情肅然。


  “哦?”楊信一怔,訝然道,“聞喜縣令這麽好說話?隨隨便便就讓你看縣誌了?”


  他有些驚訝,原本,他隻是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


  高順聞言,卻是笑了:“說來也巧,這位聞喜縣令是楊氏門生。”


  “楊氏門生?”楊信一怔。


  “這位聞喜縣令是公挺先生的高徒。”高順笑著解釋。


  楊信麵露恍然:“哦,原來如此。”


  高順口中的“公挺先生”,其名楊琦,是楊信之父楊彪的從兄,也就是楊信的從父。


  楊琦於河南緱氏界中立精舍,門徒常有二百人,和大耳劉的老師盧植是同行(但沒有赤果果的仇恨),一樣是海內大儒,一樣素有高名。


  “據縣誌記載,聞喜裴氏曾多次介山剿匪,光有記錄的,就有永和五年、和平元年、延熹四年、建寧三年整整四次。”高順掏出一卷竹簡,“這些年份,我都做了記錄。”


  “四次?”楊信蹙眉,疑惑道,“這四年有何特殊?或者,有什麽規律麽?”


  高順咧嘴一笑,將竹簡攤開,其上是年份列表,而在相應年份處,則是畫個圈以作標識。


  “哦?”楊信隻看了一眼,立刻發現規律,“十年一次?”


  這四次,每次恰好間隔十年,不多也不少。


  “十年?間隔也太久了……”楊黥緊盯竹簡,微微皺眉,“恐怕,不管裴氏在做什麽,恐怕絕非個人行為,而是整個家族在一以貫之地為之。”


  楊牧輕撫下巴,也覺得奇怪。


  整整十年,時間跨度有點過大了……


  有道是“十年磨一劍,鐵杵磨成針”,十年光陰,都足夠一個男人完成一場從“迎風尿八尺”到“順風尿濕鞋”成熟蛻變了。


  “少主,你知道我想到的是什麽嗎?”楊黥沉吟著,忽然道。


  “是什麽?”楊信一愣。


  “秋收。”楊黥吐出兩個字,解釋道,“他們在收割莊稼,非是一歲一熟,而是十載一熟的莊稼。”


  “將山賊當稻子收割?”楊信聞言,心中一動,不由泛起絲絲寒意,“那他們收獲的究竟是什麽?”


  眾人茫然,沒人知道。


  楊信想了想,覺得還是得留些後手,轉頭向張猛:“叔威,有個任務交給你。”


  “任務?”張猛麵露疑惑。


  “這香囊你先拿著。”楊信湊近,遞過香囊,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麽。


  張猛聽著聽著,雙眼眯起,咧嘴一笑:“明白了。”


  ……


  入夜。


  陷陣曲深夜行軍,整整兩百餘人,卻也井然有序。


  顯然,訓練也是卓有成效,底層將領也能各司其職,發揮作用。


  楊信準備故技重施,夜襲介山賊。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老漢推車”流傳了千古,都快老掉牙了,不一樣用過都說好?


  ……


  楊信艱難前行,深一腳淺一腳的,心中暗暗感歎:今個真是小刀剌屁股,——開眼了。


  高順沒撒謊。


  他們行軍,全靠那位瞎眼的鄒老,而後者則是閑庭信步,如老馬識途。


  更為奇特的是,他引領的並非“道路”,而僅僅是“路線”,依次穿過林間、草叢、崖壁和亂石,也瞧不出任何參照物,卻偏偏沒有偏航。


  “這條路線,絕非是肉眼可見,必須靠另一個眼。”楊信心中暗道,“對,就是心眼。”


  黑暗中,一道道身影無聲向前。


  楊信走在其中,心有所悟。


  這條線路蜿蜒曲折,且坡度微微向下,像是一條看不見的河流。


  小半晚後,眾人已越過介山的後山,抵達賊巢。


  “少主,咱們走失了些人。”楊黥清點人數,臉色不太好看,“有三十九人,好消息是走丟的都是裴、程兩家的人,咱們的人幾無損失。”


  “三十九人?”楊信微微皺眉。


  陷陣曲不足三百,一下走失了近四十人,實在有點多了。


  “先別管他們,各隊重新整編,準備作戰。”很快,楊信恢複冷靜,沉聲令道。


  其實,他也能理解。


  雖說月黑殺人夜,但夜裏行軍就不會令人愉快了。更何況,領路的是瞎子,走的還是一條“皇帝新裝版”的羊腸小路,出些岔子也是難免。


  “還有一件事。”楊黥頓了頓,聲音有些幹澀,“張猛也不見了。”


  “啊?”楊信瞪大眼睛。


  ……


  呼~~

  一陣蕭瑟的風吹過,黑暗中,立著幾個墳包。


  張猛肩扛著偃月陌刀,環顧四周,四下全無人影,不由一臉茫然。


  “這裏,好像是裴氏祖墳?”他掏出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苦著臉道,“我明明是循著香味……怎麽回事?”


  他一臉無辜,無邪,無可奈何。


  咕咕~~

  肚子咕咕作響,張猛掏出一塊肉脯,塞進了嘴裏。


  “嗯,先吃飽了,才有力氣找到回去的路。”他努力吃著,含糊不清道。


  ——弱小,可憐,又無助,但特別能吃。


  ……


  “這家夥,究竟在搞什麽飛機?”楊信心中惱火,但事已至此,他無可奈何,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賊巢。


  月色下,一座崗哨矗立。


  不過,崗哨中僅有一名山賊,且十分懈怠,懶洋洋地打著瞌睡。


  這也難怪。


  此處是後山,從未遭受過襲擊,在山賊們看來,這座崗哨就等同於聾子的耳朵,隻是個擺設罷了。


  “呃~~”


  那山賊猛地睜眼,隻覺心口一陣劇痛,就要慘叫出聲。


  他剛張口,還未及發出慘叫,刺穿他的上顎,直衝腦門,將他生生釘在身後木梁上。


  山賊的聲音戛然而止。


  “還是太過依賴‘三尺驚雷’了,暗箭傷人不夠嫻熟,還需要再練……”楊黥鬆了口氣,搖搖頭道。


  雖然,楊信、楊黥所習是聲勢浩大的“三尺驚雷”,但箭術之道殊途同歸,暗箭殺人的手段,他們自然也信手拈來。


  但暗箭用得不多,楊黥有點生澀,未能一箭瞬殺。


  幸好,楊信及時補了一箭。


  “走!”楊信向前一指,眾人繼續向前。


  ……


  眾人動作一僵。


  圍著簡易柵欄的山賊們居所前方,是一道巍峨身影,如同傳說中的護山神獸,拔山倚海,氣勢巍然。


  那是一道人影,身形半坐半躺,倚靠著一口大缸,正麵朝眾人。


  “嘶~~”楊黥悚然一驚,彎弓搭箭,就準備射殺那人。


  楊信卻瞧出什麽,立刻伸手,止住了他,並做了個“噓”的手勢。


  楊黥冷靜下來,也是發現,那道身影一動不動,正在酣睡中。


  楊信緊盯著對方,輕撫額頭,卻是感到深深的蛋疼:這世上,居然還真有枕戈待旦,夜不卸甲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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