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武曲
“咳咳”
程銀劇烈咳嗽著,卻並未暈厥,他雖然很虛弱,但等符甲一潰散,立刻就恢複了神智。
“這位……沒事吧?我這幼弟行事孟浪,下手有些重了。”楊信過意不去,歉意地行禮。
他話到中途,忽然動作一頓,執長輩禮。
剛才,程銀一身浮光躍金的符甲,完全看不清麵容。此時此刻,楊信才看清,程銀滿臉髭須,麵容滄桑,分明是一名中年漢子。
他有些驚訝。
楊信原本以為,程栩的兄長應該和他年歲相差不大的。
莫非,程栩和張猛一樣,也是老來得子?
程栩明白了什麽,趕忙擺手,有點赧然道:“足下不必多禮,我哥長相有點老成,其實才十七歲,尚未加冠呢。”
楊信表情一僵。
十七歲?
這哪裏是長相老成?分明是要重新定義十七歲!
兄die,十七歲那年的雨季,您經曆的是雷陣雨麽?
楊信暗暗吐槽。
程銀麵無血色,麵頰也消瘦,甚至都有幾分枯槁。
“多謝足下,救了我兄弟二人。”他聲音虛弱,腦子清楚得很,“請問足下高姓大名?足下大恩,我聞喜程家必有厚報!”
被困縛於符甲中時,程銀無法自控,卻存在自我意識,如同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因而,他大體清楚前因後果。
“在下楊信,來自弘農楊氏。”楊信微笑行禮。
“弘農楊氏?”
兄弟二人聞言,同時肅然起敬。
“怪不得,怪不得……”程銀嘴唇幹枯,連連道。
在他看來,如此猛將悍卒,若是出自弘農楊氏,那就不讓人奇怪了。
楊信則心有所悟。
看來,世家子弟的身份,比天馬“逾輝”還好用,也難怪南陽骷髏王恨不能將“汝南袁氏”的金字招牌貼腦門上了。
得等到那個“亂世英雄起四方,有槍就是草頭王”的時代來臨,世家的光環才會逐漸褪去,跌落塵埃。
“兄台,我聽聞你被介山賊襲擊,前因後果如何?”楊信又問。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他知道,這符甲和太平道有關。
這是男人的直覺。
涉及太平道,楊信才會如此看重。
“事情是這樣的……”程銀道。
這次,楊信又從程銀的視角,弄清了事情的全貌。
整體上相差不遠,不過,程銀更為沉穩幹練,也道出更多前後細節。
程栩聽著,滿腔憤恨,咬牙切齒:“三叔,鄧伯,還有小六都死了!哥,等我們回去後,一定要領族人滅了介山賊,為他們報仇!”
“或許,和介山賊無關。”程銀搖搖頭,麵沉如水道,“介山賊頭領楊奉我見過幾麵,他還算識趣,知道輕重,不會無故與我程家結怨。何況,聽那賊首郭太的口音,分明不是河東人。”
“但他自稱介山賊,那又是為何?”程栩疑惑道。
“或許,他想禍水東引,以求脫身;也可能,是他和介山賊有仇怨,想要借刀殺人。”程銀皺著眉,分析井井有條,“他刻意放過我兄弟二人,又施妖法想讓我殺你,分明是想和我程家結仇。”
他看似粗莽,卻頗有謀略,思維清晰,臨大事而處變不驚。
楊信輕撫下巴,則在回想“郭太”這個名字,卻是一無所獲。
“恐怕隻是個小人物……”他微微皺眉,感覺棘手,“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就有這般本事?我的天,那黃巾軍得強橫到何等地步?”
他心念一轉。
“楊奉這個名字,倒是好像在哪聽過……”
“等等,又姓楊?”
“喂喂喂,泥煤啊,先是楊騰,又是楊奉,這姓楊的還有好人沒有?”
楊信有點蛋疼。
“程兄,可否帶我等到現場看看?”他心中一動,問道。
程銀點點頭:“自然可以的。”
……
楊信半蹲著,仔細檢查一具屍體。
在程銀的指引下,他們已經來到程家商隊的遇伏地點。
楊信滿臉肅重。
那張死不瞑目的臉上,除了恐懼,他還能清楚看到憤怒,絕望,以及深深的無力。
也難怪,那具可稱“天衣無縫”的詭異符甲,除卻張猛這種暴力拆遷專業戶,普通人連破防都無法做到,弓弩怕也難起作用,隻能被一邊倒地屠殺。
“少主,發現了賊人的屍體。”楊黥的聲音遙遙傳來。
“好,來了!”
楊信輕歎一聲,替一名看著才十五六歲的死者合上雙眼,快步而去。
“嗯?”
視線落在那具屍體上,他表情微動,腦中不受控般,冒出諸如“感覺身體被掏空”、“腎透支了怎麽辦”的廣告詞。
當然,楊信可絕非不學無術之徒,他也是學富五G(種子)的,除了難登大雅之堂的廣告詞,應景詩句他也想到一首,詩曰:“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明裏不見人頭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他暗暗自我陶醉:誰還敢說哥是學渣?哥隻是不稀得當那文抄公罷了……哦,對了,這首詩我是在哪本古代名著裏看到的?
好像是——咳咳,今天天氣不錯,你看這個太陽,它又大又圓。
……
一名賊人倒斃於路旁,身上無傷,卻是瘦骨嶙峋,渾身枯槁如暴曬後的木頭,幹巴巴沒有一絲水分。
“——藥渣。”楊信想起一個笑話,暗暗道。
這麽看來,程銀的一臉詭異老態,除了天生老相,怕是和此也有幾分相關。
果然,這身符甲天衣也不是沒有代價的,十有八九,它的能量源泉就是使用者的生命。
“若非叔威賢弟戰力磅礴,以蠻力破局,破了這身符甲,我的結局,恐怕和他一樣了。”程銀一臉心有餘悸。
“這究竟……是什麽能力?”楊信表情凝重,忍不住道。
“我沒記錯的話,”程銀麵露回憶,“郭太的右胸有一道古篆墨籙,書‘武曲’二字,應當就是他口中的‘符呪’;我還隱約聽到,他那個賦予符甲的能力,似乎是叫‘黷武’。”
……
姓名:郭太;
身份:太平道(疑是);
符呪:武曲;
神啟:黷武,其餘能力未知。
……
楊信沉吟,腦中勾勒出一張簡陋人物卡。
他眉頭緊鎖,又問道:“程兄,襲擊你時,身負符甲的賊人,共有多少?”
“二十來人。”程銀聞弦歌而知雅意,不等楊信細問,又道,“不過,對方也隻帶來了二十來人,那不一定是他能力的極限。”
“也就是說——至少二十來人?”楊信張了張嘴,渾身都不好了。
這是要逆天麽?
僅太平道中的一個無名小卒,就有這般手筆?以如今這外強中虛的漢帝國,真能扛得住那黃巾大潮?要不然,咱也加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他無力吐槽。
不過,其實卻是楊信孤陋寡聞了。
郭太並非無名之輩。
黃巾起義失敗後,各地起義依舊是此起彼伏,而在其中,有兩支舊時代的殘黨尤為強大,一個叫白,嗯,白波軍,另一個叫黑山軍。
黑山軍的一代目是張牛角,後張牛角中流矢而亡,繼位的是褚飛燕,也就是鼎鼎大名的張燕;而白波軍的一代目,就是郭太了。
這位郭太,可是曾聚眾十萬,北攻太原,南下河東,將董太師的女婿牛輔殺得屁滾尿流,絕非是良善之輩。
眾人繼續,一路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