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病危通知書
薄斯年一直沒有從搶救室出來,宮和澤吩咐黎秘書去打理晚宴那邊的事情,留到醫院和陸寧一起等結果。
蘇小蕊嚇得厲害,抱緊了陸寧,生怕她會離開。
一直到傍晚六點多,薄家長輩和薄倩倩才急匆匆都趕了過來。
江景煥也一起過來了,到搶救室外麵時,他隔著較遠的距離看了眼陸寧,沒有說話。
以前一向對陸寧敵意很重的穆雅丹,這次過來,也隻是慌慌張張問了醫生一些情況,之後就安安靜靜在搶救室外麵等著。
情況很糟糕,薄家長輩的情緒都壓了下來。
晚上七點多時,搶救室門終於打開。
出來的不是薄斯年,而是拿著病危通知書的一個醫生。
穆雅丹情緒終於繃不住了,在醫生拿著通知書過來要她簽字時,她陡然失控。
“這是什麽意思?一個胃病而已,你們拿這種東西過來簽字,是要幹什麽?!”
醫生麵色凝重地解釋:“患者一直處於失血休克後的昏迷狀態,我們已經做了緊急處理,胃部止血加輸血,但目前情況並不樂觀。
胃部穿孔,送過來時,失血量就已經達到了四百五十毫升左右,搶救過程中,出現了一次心髒驟停。
請家屬配合簽一下病危通知書,我們之後會把患者轉入ICU病房,盡全力治療。”
穆雅丹麵色慘白,還想說什麽。
薄倩倩上前接了單子:“我來吧。”
蘇小蕊驚恐地抱著陸寧的脖子,抬頭一句句追問她:“媽咪,薄叔叔有事嗎?簽字是不是很嚴重的意思,他會醒過來嗎?”
陸寧輕拍著她後背,沒出聲。
薄斯年很快從手術室被推出來,轉進了ICU病房。
他麵色看起來更差了,身上蓋著的白色被子,如果再往上拉一些,看起來完全和死人無異。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一個還活著的人,麵色能冷白到這種地步。
他呼吸微弱而不穩定,手臂上剛輸過血,現在紮了針在打點滴,麵上戴著氧氣罩輔助呼吸。
醫生將人在病房裏安置好後,再出去時,跟另一個醫生輕聲歎息:“發病急,胃病也耗了幾年了,這眼下怕是難了。”
ICU病房裏一次隻允許一個家屬進去探視,陸寧沒進去,薄倩倩抱蘇小蕊進去看了一眼。
在外麵等著的時候,陸寧才注意到了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牧辰逸。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因為之前那件事情,牧之卉算是對他失望透頂。
那之後短短一段時間,他牧氏的股份和管理權被收走,信用卡被停,這段時間自然過得不會好。
但他跟薄倩倩的關係,似乎緩和了一些,至少現在是一起過來的。
也沒等多久,薄倩倩就抱著蘇小蕊出來。
將小孩遞回陸寧手裏的時候,她沉默了片刻,隨即試探著問了一句:“我哥他沒醒,你能不能,也進去看看他?”
走廊上站著不少人,卻都安安靜靜的,如同空無一人。
陸寧將蘇小蕊抱緊到懷裏,應了一句:“我就不進去了吧,小蕊也累了,要不我抱她回酒店休息一下,晚些或者明早再送她過來。”
薄倩倩“嗯”了一聲,側開了視線,沒有多勸。
陸寧抱著蘇小蕊離開,薄倩倩視線側開時,就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舒念。
她占著最不起眼的一個位置,低垂著眉眼,如同一個沒有半點存在感的透明人。
那一眼,薄倩倩看到她眼睛很紅,大概是擔心被人注意到,她頭下意識低著,站在角落的陰影裏,刻意回避著周圍的目光。
但其實也並沒人去看她,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秘書,不夠引起周圍薄家長輩任何一個人的關注。
這麽久,也就薄倩倩此刻看了她一眼。
薄倩倩將視線收回,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原來哪怕是在她哥身邊才待了兩天的秘書,也會感到難過,會紅了眼啊。
她哥都要死了,那陸寧有沒有想些什麽呢?
縱然他欠她再多,他如今也終究快要死了。
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愛也好,恨也罷,計較也好,釋懷也罷,什麽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這一年眼看就要結束了,她記得小的時候,她最盼望過新年。
大概是因為,小孩子都喜歡過年。
可現在她突然害怕極了新年,因為不知道新的一年,她還有沒有哥哥。
她沿著身後的牆麵,蹲身下去,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何況爸媽都還在,她要是哭了,他們該更傷心了。
牧辰逸在她身邊蹲身下來,低聲勸她:“沒事,一定會過去的。”
薄倩倩肩膀顫動著,良久後,有些失神地說了一句:“我真後悔,當年不應該提前一天回國的。”
如果她沒有提前一天回國,薄斯年就會在那個周三,去臨城南鎮祭拜他的養父母。
那樣的話,他就不會在那深山裏,第一次遇見陸寧。
可因為她提前在那個周三回國了,薄斯年為了給她接風洗塵,推遲到周六才去了南鎮。
結果就是那個周末,他第一次見到了陸寧。
大概當初薄家誰都不會想到,那樣一個衝動幼稚的小姑娘,跟薄斯年會走到今天,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陸寧經曆了那些所有的痛苦,如今終於得以全身而退,一段感情,她徹徹底底放下了。
當初不顧一切倒追的明明是她,可如今怎麽也走不出來的,卻換成了他。
病房裏儀器發出很輕的聲響,顯得偌大的病室更顯死寂冷清。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卻隱約也能聽到周圍的一些聲音。
不斷有人進來看他,跟他說話,一個一個地進來。
薄斯年能聽得到,那些聲音很遙遠。
有薄鴻禎的、穆雅丹的,還有薄倩倩的,再是現在,薄老夫人蒼老疲憊的聲音。
她在他旁邊顫聲喚他:“小年啊,奶奶的好孩子。”
“小年啊,你不能這麽犯傻啊。”
“小年啊,你這樣,奶奶這把老骨頭,可怎麽辦啊,你爸你媽還有你妹妹,可怎麽辦啊。”
他能聽到聲音,卻醒不過來,無法動彈,無法說話。
身體輕飄飄如同漂浮著,又如同沉甸甸墜入了海底。
他仔細分辨那些聲音,最終一直到病房完全恢複了沉寂,也自始至終沒能聽到她的聲音。
她就這麽走了,他終於確定。
意識一點點往下落,再落入了那年冬天的午後,背著書包的小姑娘,遠遠朝著走出公司的他,滿心歡喜地揮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