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沒了心沒了骨的人,還能活嗎
發出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薄斯年麵容恍惚無神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看向窗外天色一點點亮起。
他離開看守所了,可他感覺好像並沒有。
一樣是這樣坐在窗前,一樣是看著窗外的天一點點黑下去,再一點點亮起來。
或許那裏麵倒還好一些,他至少可以安慰自己,他是罪犯,不能接受探視,所以他見不到她。
不隻是她,誰也不能見。
可在這裏,他騙不了自己。
在這裏,他見不到她,隻是因為她不想見他。
他又坐著熬過了一個晚上,目光盯著茶幾上的手機,屏幕黑著,徹夜沒有消息進來過。
總一遍遍安慰自己,不該再去打擾她。
她如今過得很好,何況他當初就想好了的,就那一次,帶她去臨城南鎮好好過一段時間,之後就自首入獄,就再不打擾她。
可他出獄了,他自首承認了所有的罪行,卻還是出獄了。
因為宋知舟幫他開出來的一份心理疾病確診單,因為陸寧的一句選擇諒解,他又出獄了。
她曾經那樣恨他,後來是無愛無恨,隻想徹底疏遠他。
可她卻又讓他出獄,留他殘留著一份念想,卻又毫無疑問地年年歲歲也等不到什麽來。
回來時,他甚至禁不住想,她是真的不忍心,還是不過想以最殘忍的方式,讓他保留著這樣的知覺,來經受折磨。
留到監獄的時候,他大概也是完全麻木的,感覺不到多少痛苦。
可回來了,感知就很清晰了。
就像現在他能給她發信息,他感覺要見都她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卻就是怎麽也見不到。
如同沒有打麻醉時,感受著刀刃在身體皮膚上,一刀刀地割。
不會昏迷,不會死去,就那樣清清楚楚地一點點去感受。
當初他找來給陸寧下藥帶走她的那個假護士,也被警方從國外抓回來坐牢了。
給他提供藥物的凱爾,一個龐大的違法販藥團夥,也已經被國外警方查到了線索,大概很快就會被捉拿歸案了。
唯獨他,偏偏他,不會坐牢。
當初薄倩倩來看守所探視他,她在他眼前哭。
因為清楚他自己沒有出獄的打算和欲望了,或者說哪怕是活,也沒有多少興趣了。
她說:“我知道哥無所謂了,死了或者坐牢,都是一了百了的解脫。
可爸媽怎麽辦,我這個妹妹怎麽辦,爸媽年過五十了,到了這個年紀,承受不住了。”
“如果少了哥,無異於挖他們的心,抽他們的骨。哥,沒了心沒了骨的人,還能活嗎?”
所以他安安靜靜上了法庭,安安靜靜又出來了。
誰說的大不了一死,他還有家人,還有長輩。
薄家的長子,肩上還有責任和擔當,不是孤零零來去無負擔的一個人。
可是他想念她的阿寧,隻要活著,就會想。
從臨城被警方帶走後,在看守所裏的半個多月,他每一天每一刻地想。
想她在古鎮的河邊抱著他,求他不要丟下她。
想她那晚在深山裏,牽著他的手要跟他走,她說:“我不會後悔,如果你丟下我,你才會後悔。”
怎麽可能不後悔啊,他當年丟下了她一次,這些年每一天每一夜都是後悔。
將她傷害到了那種地步,這些年無數次奢望她回頭,卻無比清楚沒資格求她回頭。
經曆過那樣刻骨的傷害,她會放棄他,會選擇接納另一段感情,從來都不是她的錯。
手機一聲輕響,他思緒猛然抽回,心驀然提起,再迅速拿過茶幾上的手機。
時隔一夜,她回了消息過來:“有事嗎,小蕊還好吧?”
所有理智好像就在那一刹那完全崩塌,他手足無措地著急回複過去。
“阿寧,我想見見你。”
“求求你,讓我見一眼。”
消息再一次石沉大海,這一次,再沒有半點漣漪。
她不願見他,哪怕他找去她那裏,她也絕不會見他。
關於他這裏,她關心的隻會有一個蘇小蕊,而像他這樣的請求,自然不可能被答應。
他想起什麽來,突然起身,迅速走向臥室門口。
拉開門,正好走到門口的吳嬸,被突然出現在門內的人嚇了一跳。
吳嬸抬手要敲門的手,立即縮回,出聲道:“先生,您昨晚就沒吃東西,多少還是吃點東西吧。”
吳嬸看向他,他麵色疲憊不堪,眼底泛著紅血絲,多半是一夜未睡。
看守所待了這段時間,加上臨城那裏突然跟陸寧分開,他心裏沒有辦法適應這樣大的落差。
這一出來後,心理診斷結果,躁鬱症已經明顯嚴重了。
薄斯年聲音有些急切:“晚些再吃,小蕊呢?叫她上來。”
他現在脾氣很差,吳嬸再擔心,也不敢多勸,隻能應聲:“好的,我去樓下領她上來。”
話音剛落,薄斯年直接將門關上,再回身快步坐回了沙發上,點開手機看有沒有信息進來。
還是一樣,給他一點希望,再又還是毫無希望。
吳嬸很快將小蕊領了進來,他昨晚情緒失控時在房間裏摔了次東西,此刻小孩顯得有點害怕他。
薄斯年伸手叫她:“小蕊,到薄叔叔這裏來。”
吳嬸有些不放心,也看出來蘇小蕊有些怕,想牽著她一起走近過去。
小孩卻伸手輕輕推開了她的手,再細聲開口:“小蕊去陪薄叔叔,吳奶奶去忙吧。”
她不該害怕的,他是她的薄叔叔,無論變成什麽樣都是。
小姑姑說了,薄叔叔隻是生病了,她應該陪著他。
以前她生病發燒的時候,是薄叔叔深夜淩晨送她去的醫院,也是他徹底守在病床邊陪她照顧她。
他是這些年來最疼愛她的人,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會傷害到她的。
蘇小蕊也分不清,她想這些是自我安慰,還是其他。
腦子裏想著,她一步步再走過去,伸著小手抓住了薄斯年有些發涼的手掌。
“薄叔叔,你不舒服嗎?”
吳嬸離開了臥室,關上門後再不放心地守在門外,將耳朵小心貼在門上,擔心裏麵的情況。
薄斯年將她抱過來,她長大了,頭發長了,個子也長高了,不再是幾年前那個,抱在懷裏就一小團的小孩。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一些,聲音溫和一些。
“小蕊,幫幫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