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我們之間,真就這樣了嗎?
蘇小蕊應了聲“好”,再從薄斯年身上下來,牽住了陸寧一隻手。
她另一隻手很快伸向薄斯年,再牽了他的手後,似乎就心情很不錯,走路一蹦一跳。
剛下過一場大雨的地麵,還有些濕滑,陸寧出聲提醒她:“小心一點,別摔著。”
小孩輕聲“哦”了一聲,這才停止了蹦跳。
墓園裏的路燈已經打開,光線算不得太亮,地麵上拉出長長的三個人影。
這個時候,墓園裏已經沒什麽過來祭拜的人了,他們從一個個墓地麵前走過去。
她低垂著眉眼,沉默往前走,想起上一次來墓園,還是祭拜宋知舟。
有的人能回來,而有的人永遠不可能回來了。
當年蘇律師的遺體,是她親眼所見,也是她親自操辦了葬禮,將他的骨灰葬在了這裏。
那時候他剛過世,一身汙名還未洗淨,他的墓碑銘文上,哪怕連“律師”二字都未提及。
後來薄斯年心生愧意,在媒體麵前為他正名,已經是他過世一年多之後的事情了。
曾經落井下石的律所,一夕之間態度驟變,給他立出“律所楷模”、“正義之光”之類的名號,在律所外麵立銅像,律所所長更是連出幾篇對他表示深切哀悼的長篇大論。
很是諷刺,象征著法律和公正的地方,卻也不過是見風使舵,投權勢之所好。
她有些失神,走到了蘇律師的墓碑前,沉默站了片刻,再側目看了眼薄斯年。
他鬆開了蘇小蕊的手,再開口:“我打個電話,到那邊等你們。”
陸寧沒應聲,牽著蘇小蕊走近墓地,再蹲身將白菊放到了墓碑前。
這裏,他薄斯年沒有資格祭拜,或者說,就算懺悔也沒有資格。
已成定局的一切,遺憾和後悔,是這個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薄斯年走到了遠處,再回身看向了她們這邊,夜色下,他如同一個模糊的黑影。
陸寧等他走遠,再輕聲開口:“小蕊,跪下來,叫爸爸。”
小孩看向濕漉漉的地麵,再看向她。
她將身上大衣脫下來,墊到了蘇小蕊麵前,再開口:“跪下來。”
蘇小蕊聽話跪了下去,再低聲叫了聲“爸爸”。
蘇律師過世的時候,她才一歲多,時至今日,她對生父的記憶已經不剩什麽了。
人真正能留存下來的記憶,大概是從三歲才開始的。
這或許也是時至今日,她對薄斯年的感情甚至比對她陸寧更深的原因。
她蹲身到蘇小蕊身邊,看向夜色下的那個墓碑,那上麵是一張年輕男人的照片。
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男人含笑,意氣風發,該是對未來也充滿了向往和鬥誌。
這樣沉默了良久,直到身邊蘇小蕊小心開口:“媽咪,小蕊腿有點酸了。”
陸寧才回過神來,起身將她扶起來,再開口:“小蕊先去薄叔叔那裏,媽咪再待一會就來找你們。”
小孩點頭,再往薄斯年那邊走,籠罩在陰影裏的男人,也朝她這邊走過來,再牽著她在遠處等著。
夜風清涼,陸寧身上的大衣已經脫下來,在地上沾濕了。
她雙手環抱,在手臂上搓了搓,再看向墓碑上的男人,輕歎了一聲:“抱歉,我早該來的,這兩年發生了一些事情,沒能過來祭拜蘇律師。”
風將白菊的花瓣和包裝紙輕輕吹動,發出細微的聲響,這樣的夜裏冷清得可怕。
她蹲得腳有些麻,再墊著大衣坐了一會。
“有時候真覺得不公平,世故圓滑的人,還留在律所如魚得水,而真正的律師卻長埋在這裏,無人問津。
經過了這麽多年,所謂因果循環,善惡有報,我是不大信了。”
“實在抱歉,害了你,還沒能幫你照顧好你母親,辜負了你的囑托。
小蕊她這些年過得很好,你不用惦記,要有來生,也多為自己想想……”
她坐了良久,再起身,撿起了地上的大衣,回身離開。
夜色已經深了,蘇小蕊是陪薄斯年一起去的江城,大概也是匆匆趕回來的,自然也疲累得很。
陸寧再走過去的時候,她已經趴在薄斯年的肩膀上睡著了。
他們一起離開,一直到出了墓園,都沒有說話。
走近車邊時,薄斯年回身看向她:“你趕時間嗎,我抱著她不好開車,你能幫我抱她回去一下嗎?”
墓園外是空蕩蕩的街道,她清冷的視線在他身上落了一秒,再看向沉睡的蘇小蕊。
她似乎許久沒有好好抱過這個孩子了,許是因為剛才祭拜了蘇律師的緣故,她生出了些愧疚。
她沒有應聲,拉開了後座車門,再坐進去,接過了薄斯年手裏的蘇小蕊。
小孩睫毛顫了顫,在被她接過去後,往她懷裏貼近了些。
陸寧一隻手裏還拿著那件濕了的大衣,再看向前麵的薄斯年:“有袋子嗎?”
他啟動了車子,再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隨即下車從後備箱裏拿過來一個黑色的紙袋遞給她。
她將大衣放了進去,再放到車內的地墊上,抱著蘇小蕊看向了窗外。
這城市霓虹閃爍,說不出的冷清。
薄斯年將身上大衣脫下來,拿著想遞向後麵時,手頓了一下,隨即又放到了副駕駛座椅上,將車內空調溫度調高了一些。
等到莊園時,裏麵吳嬸立刻迎了出來。
薄斯年下車,再打開後座車門,將蘇小蕊接過來,遞到了吳嬸手裏。
吳嬸視線落到車內的陸寧身上,本來是因為接蘇小蕊的緣故,隨意瞟了一眼,看到是陸寧時,麵色一時愣住。
薄斯年側目看了她一眼,吳嬸立刻將視線側開了,抱著蘇小蕊先進去了。
陸寧要下車時,他再開口:“我送你回去吧,這裏沒辦法打車。”
“不用……”
她話音未落,他再開口:“隻是送你回去,放心,或者就送到附近。”
陸寧將視線看向前麵,沒再看他,沒再出聲。
薄斯年伸手將後座車門關上,再到前麵上車,掉頭往回開。
身後的人淡聲再開口:“我去醫院。”
他應了聲“好”,車子駛出別墅區,再匯入車流。
一直行到半路,他們之間半個字的交流也沒有。
紅燈,車停下。
他從後視鏡裏看她,那句話梗在喉間良久,終於是低聲問了出來:“我們之間,真就這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