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寧願抵死糾纏,也不形同陌路
陸寧整個人癱軟在門邊,隨即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
她身體陡然緊繃,挪動身體往後連退了幾步。
薄斯年提著醫藥箱,一聲不哼地走進來,在她急著想出去時,冷嗤了一聲,反手關上了門。
在她起身去摸索門鎖時,他冷然出聲:“你不會以為,到這了還跑得掉吧?”
她聲音帶著顫音:“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你不覺得你問得太晚了嗎?”
他聲線寒涼,拽起她拖到了沙發邊,再將她按坐到了沙發上。
掙紮間,她感覺有東西捆住了她的雙手。
再是臉上溫熱的觸感,應該是毛巾,混合著消毒藥水的味道。
她身體打了個寒戰,想要掙開時,就聽到他有些不耐的聲音到了耳邊。
“安分點,傷口不處理,你就等著潰爛發炎再死在這裏。”
薄斯年看到她皺眉,顯然是不以為然。
他譏笑:“不信?就你現在這身體,你以為你經得起多大的傷?”
手被綁住,他彎膝抵在了她腿上,讓她沒辦法掙開來。
清洗消毒,陸寧“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沒有再掙紮。
粘著藥水的棉簽在她的傷口上擦拭,她安靜了下來,突然顫聲開口:“你不是,對嗎?”
薄斯年手上動作僵了一下,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但他裝不知道。
他反問了一句:“什麽?”
“你不是薄斯年,對不對?”她聲音輕了些,帶著些自欺欺人的期待。
她不願意承認,她深愛過的男人變成了如今這樣。
相比之下,她更願意相信,眼前這個人,隻是和他長著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這世上,除卻雙胞胎,長相一樣的人也不是沒有。
棉簽停頓了片刻,繼續在她傷口上擦拭。
她沒再聽到麵前人的回應,隻能感覺到隔得很近,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臉上。
她奢望了,不可能不是他的,怎麽可能會不是他呢?
陸寧抬手,去抓他的手臂:“我們離婚好不好。那些事情我不想聽了,也不想知道,就這樣,離婚好不好。”
太多的細節、太多的事情在提醒著她,那兩年裏,他們之間有過太痛苦的回憶。
她不願意去想,她不敢去想了,就這樣斷幹淨了,就當做,他們之間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就當不過是厭了、倦了,所以就分開了。
留在她記憶裏的那個男人,他愛她、寵她,給過她三年最美好的回憶。
就這樣戛然而止,讓那一切停留在那裏,她不再去想,他們也不再繼續走下去。
她寧願那些永遠停滯下去,也不願意再去回想起那兩年,看那一切被撕扯摧殘到血肉模糊。
沒有回應,她抓緊了他的手,抖著聲音再次開口:“求你,我們離婚,好不好?”
她看不到他的臉,那上麵克製著扭曲、痛苦、不甘。
薄斯年伸手,將她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指一個個扳開來,沉聲開口:“先上藥。”
她還是不夠了解如今的他,相比於跟她形同陌路,他寧願跟她抵死糾纏下去。
要他放手,從無可能。
陸寧麵色空洞地將手垂落下去,眼淚滑落下來,自嘲般輕笑出聲。
“你說得對,我會死在這裏。我感覺,我好像真的快要死了。”
她身體的反應,遠遠不止失明這一件,還有太多種觸及不到的來自五髒六腑的折磨。
如同無數隻蟲蟻,在將她的身體發膚,一點點全部啃食掉。
薄斯年皺眉,手裏的棉簽力度加大,情緒竭力克製著。
他聲音低啞不悅:“你放心,你好得很,命也還長得很。”
他不願意承認,他慌了。
他感覺,她又回到了之前的樣子,那個被他攥緊在手心裏,卻一點點不受控製地凋零枯萎的樣子。
這一回來,她身體就迅速垮了下去。
接連三天,她隻喝進去了一點水,被他逼著灌下去的粥,灌多少就吐多少,到後來,連帶著胃酸和血絲也吐了出來。
她吃不下東西,薄斯年就跟著她不吃,坐在床邊整夜整夜地守著她。
可她不願意睡覺,隻要他一個不注意,她就睜著眼睛,明明什麽也看不見。
薄斯年感覺,他要被她完全逼瘋掉,索性拿手逼她的眼皮合上,再用掌心按住她的眼睛,逼她閉眼。
可無論這樣堅持多久,隻要他手一鬆開,她眼睛立刻跟著睜開。
來過的心理醫生,誰都沒有辦法跟她溝通,她如同是將自己關進了一個完全密閉的玻璃容器裏。
她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外麵的人除了眼睜睜看著她窒息下去,別無他法。
她會死的,他那樣清晰而絕望地感覺到,她在等死。
她睜著眼睛,深不見底的黑暗裏,腦子裏泛空。
那些分明並不屬於她的記憶,開始在她腦子裏浮現、翻湧、炸裂。
“你是如何做到,還有臉從那裏麵活著出來的?”
“陸寧,你的下賤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你父親入獄,母親出車禍……”
“養女不教,父母之過……”
“那個孽種,活該跟著你下地獄……”
畫麵轉換,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陸寧,不要怕,那些都過去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那是什麽,那不是她的記憶,她怎麽會有那樣的記憶?
她滿頭滿臉的汗,連續三天沒能入睡後,才剛昏睡過去,就猛地驚醒過來。
那些突兀而可怖的記憶闖入她的腦海,如同侵入的外來物種,她爬到床頭,拚命嘔吐。
胃裏已經徹底空了,她什麽都吐不出來,一陣幹嘔後,整張臉慘白,眼底染上了烏青。
薄斯年伸手過來輕拍她的後背,紅了眼眶:“阿寧,不要去想,別去想,牧醫生過來了。”
“滾開!”她猛地將他推開來,失聲尖叫。
牧辰逸手裏拿著剛從醫院接過來的診斷報告,走近低聲開口:“這樣下去不行,重度抑鬱了,再不吃不睡,要麽猝死要麽瘋掉。”
“那你說我能怎麽辦?啊?要我怎麽辦?!”
薄斯年眸色通紅,失控地將盛著早已涼透的水和粥的瓷碗,亂七八糟全砸在了牆上。
床上的人打了個哆嗦,麵色打顫。
薄斯年坐回沙發上,臉深埋進了掌心裏,肩膀抖動。
牧辰逸走近,皺眉出聲:“叫宋知舟來一趟吧。薄大少,別這樣,你總不能把她給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