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複寵
海棠花謝了,碧桃花也早開過了,瓊英不複,骨骼未清。
時值秋日,皇上經過禦花園時,見舒妃一身素衣,卸了釵環跪在地上,皇上覺得奇怪,上前,舒妃撲在地上,口呼:“婢妾有罪!”
幾月不見舒妃,她原已好了,瘋了這一回後,越發楚楚動人了。
錦娘的那件事,雖說與舒妃脫不了關係,到底人已經死了,舒妃也瘋了這麽久,算是贖了罪,皇上也不欲再追究,輕扶了她起來,舒妃還是自責不已。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愛妃也別太自責了。”
皇上雖然不怪她,舒妃還是執意要去皇陵給錦娘賠罪,皇上見她如此,心裏也就更疼惜她些,舒妃不但沒被降罪,還因瘋過,皇上體恤,很快就恢複了曾經的恩寵。
此事皇上都不再提,妃嬪們當然也就順著皇上的意思,錦娘的那件事,好似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聽聞舒妃複寵,傾落並不意外,她知道雪穎的野心,裝瘋不過為了自保,就像當初不甘心做一個不得勢的庶女一樣,她是不會甘心就這樣一直瘋下去的,傾落也相信她有複寵的能力。
皇上派人來告知傾落過幾日舒妃會去皇陵看錦娘,要她同去。
誰人都看得出來,舒妃複寵之後,皇上對她的恩寵也就不複從前了,她們是姐妹,理應姐妹情深。
傾落輕輕啜下一口茶,開口道:“我知道了,改日就同姐姐一塊兒去。”
宮人回去複了命。
七月七日,舒妃遣人來叫她。
舒妃穿一身鵝黃色的衣裳,發髻鬆鬆綰在腦後,與她的豔麗不同,雪穎喜歡溫溫柔柔的模樣,連笑容都是溫婉的,在爹娘麵前,她也一直是個柔弱的形象,以至於自己被她迷惑,以為她是弱者,是需要保護的。
雪穎看見她,親熱地喚著她的名字,挽上她的手。
“本宮還以為妹妹不會來了呢,靜嬪走了這麽些日子,皇陵寂寞,想必她也想見見妹妹。”雪穎的話意有所指。
傾落瞪她一眼:“這寂寞拜誰所賜,姐姐心知肚明。”
她三番五次地害錦娘,錦娘死了,難道她會脫得了幹係嗎?
雪穎無辜地扶了扶發髻:“妹妹這可冤枉我了,我承認,布偶的事的確是我插的手,可你也明白,靜嬪不是死於巫蠱,是她自己喝了毒藥,想不開自盡了,妹妹要是真怪,也該怪皇上才是。”
“不過,”雪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的牙齒生得極好,笑起來貝齒微露,閃著光芒。
不得不說,爹的眼光是極好的,那叫傾顏的女子生得很美,作為她女兒的雪穎也很美。
“我看妹妹也恨不起他來吧,還是說你早就盼著她死,好順理成章地成為皇上的妃子?”
她與錦娘如何,怎容得雪穎詆毀?傾落怒道:“我沒你想的那麽齷齪!錦娘救過我的命,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恩將仇報嗎?”
在舒家,舒太尉不敢明目張膽地對她好,隻有自己這個做姐姐的,寧可違背母親的意願也要幫她,在舒家她是對雪穎最好的人,到頭來得到的卻是雪穎的仇恨。
雪穎的聲音冷了幾分:“別把自己說得那麽無辜,你知道我娘是怎麽死的嗎?那時候我才幾歲啊,眼睜睜看著娘慘死在我麵前,卻無能為力。”她眼角滑下一行淚,那一刻傾落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可憐無助,時時需要人保護的雪穎。
然而已不可能了,雪穎抬手擦了去,目光毒辣地盯著傾落,“我娘是受盡屈辱而死的,而這一切,正是你娘做的!”
兩人的手依舊挽在一起,看起來親密無間,可是誰都恨不得扭斷對方的胳膊。
傾落對上她的目光:“你也說了你才幾歲,懂得什麽?你娘被人侮辱而死,焉知是何人所為,更何況你娘是青樓女子,長得沉魚落雁,不知迷倒過多少公子王孫,難保人家的妻子不會找上門來討債,怎麽就偏偏是我娘做的?”
聞聽此言,雪穎目瞪口呆。
她是幾歲的孩童不假,可不用想也知道誰恨她們母女入骨,要不是舒太尉在,舒夫人早就要了她的命了,娘的死說與她無關,隻怕鬼也不信。
現在那個女人的女兒居然說,娘是青樓女子,得到這樣的結果是自找的。雪穎終於暴怒道:“我娘是清倌人,除了爹誰也沒有跟過,不是你娘那個毒婦是誰!”
她們的談話再毒,也隻有兩人聽得見,外人見了不過是在說體己話。
傾落緊了緊外衫,雲淡風輕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要是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娘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娘生性純良,即使真的恨她們母女,也斷不會做出傷人性命的事。
雪穎冷哼一聲。
傾落的手被她掐得生疼,衣袖之下,胳膊卻是不知怎樣的慘不忍睹了。
皇上看見她們姐妹情深,欣慰地笑了笑。
“皇上!”
雪穎率先迎了上去,傾落也跟了上去,一左一右,皇上真可謂是左擁右抱。
“兩位愛妃能相處融洽,朕心甚慰啊!”
雪穎言不由衷道:“在家裏婢妾與雪穎感情就最好,婢妾還盼著雪穎能進宮陪伴呢。”
論睜眼說瞎話,傾落哪及雪穎半分?不過片刻工夫,雪穎就把她母親之死的悲痛拋到腦後了。
皇上看向傾落,有詢問的意思。
傾落附上一句:“是啊,婢妾在家時是與姐姐感情最好。”
再好的感情,不還是被她狠狠踩在腳下了嗎?
皇上瞧瞧這二人,有些無可奈何:“你們呀,既然是姐妹,為何不早告訴朕,把朕瞞得好苦啊!”
舒妃眨著狡黠的眼道:“要早告訴了皇上,豈不無趣嗎?”
要不說舒妃是先傾落進宮的人,還能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位居妃位呢,雪穎是了解皇上的。
皇上果然對她露出喜愛。
此去皇陵路途遙遠,乘馬車也走了好幾天。幾人皆是周車勞頓,雪穎更是借機往皇上身邊蹭,人家都說久別勝新婚,雪穎複寵,傾落反而成了那個多餘的人了。
雪穎倚靠在皇上懷裏,那裏傾落也曾倚靠過,隻是這時再不覺得它溫暖舒適。
傾落倚著車壁,馬車緩緩地行著,她的心事也如流水般悄悄流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