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誠心
錦娘不想傾落煩心，有心瞞著，可這麽大的事，瞞得了一時，又怎麽瞞得了一世？沈常在的宮人交談時被傾落聽到，錦娘原來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都不讓自己知道。
傾落氣衝衝地跑到正殿，錦娘正伏在案上，一字一字抄得認真。
現在時辰還早，殿內光線晦暗，點了幾支蠟燭，巧兒掌燈，妍兒磨墨，錦娘微垂著頭，麵容清麗，燭光下投射著一抹陰影，明明滅滅的。
“姐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何故要瞞我？如今連沈常在都知道了，姐姐在這裏受苦，做妹妹的卻一無所知，還沒心沒肺隻顧自己快活！”傾落抽噎著，“先前不是姐姐救我，我哪有命活到現在，姐姐還要讓我置身事外嗎？”
錦娘瞪一眼屋裏的丫頭，丫頭們紛紛垂首，她們可什麽都沒說啊！
錦娘皺著眉頭，她不是不讓傾落知道，而是知道了對傾落沒有好處，她情願自己扛著。
傾落緩緩走到錦娘麵前，案上堆積如山的字，錦娘大概一夜沒合眼了。
傾落笑著攬過舒妃給的那一份：“說起來，我與舒妃還有些淵源，讓我代抄，想來舒妃不會不答應。”她不等錦娘答應已抱起了經書，“姐姐抄了一夜，也吃些東西再抄，早早晚晚的，也沒有什麽分別。”
太後這樣做，無非是想讓她有事做，沒時間去和皇上見麵，當然是希望她抄得越久越好。
回了房，傾落撲開宣紙就開始抄了，一個個鬥大的字，哪有一點經文的樣子？
琉璃驚道：“姑娘這樣好嗎？”
傾落的目光專注：“當然不好，舒妃有心為難，反正怎麽抄都是同樣的結果，又何必費那個勁呢？”她看了琉璃一眼，笑道：“你也陪我抄幾份吧！”
琉璃不情願，還是跟著抄了，看傾落的抄法，經文都沒看清楚，胡亂幾個字塞滿整張紙。傾落都這樣做了，琉璃也不會費這個勁去仔細抄，也學著傾落的樣子畫了幾個字而已。
抄了大約十來張，傾落伸了個懶腰，擱下筆，笑嘻嘻地對琉璃道：“咱們給舒妃送過去吧！”
琉璃“啊”地張大了嘴。
“怕什麽，有我呢！”
琉璃隻好訕汕地跟著傾落去。
舒妃見了那字，毫無疑問氣得臉都青了，拍著桌子道：“你要攬這活也就罷了，你看看這些字，你的誠心在哪兒呢？”
傾落恍然：“原來舒妃也知道要心誠啊？民女抄得再好，始終是民女抄的，舒妃沒有動過一個字，菩薩慧眼如珠，又怎麽會看不出來？敢問舒妃，同樣是欺瞞之罪，民女抄得好與不好，又有什麽分別？而且小主知道，民女向來不愛寫字，民女的字也就是這個樣子罷了。”
舒妃的眼珠都快要瞪出來了：“本宮是讓靜嬪抄，誰讓你多事？你的字本宮還不知道嗎？”
琉璃生怕舒妃以為她是同謀，一直低著頭，聽她們的對話卻是奇怪，傾落說舒妃知道她的字，而舒妃也不否認，傾落與舒妃沒什麽來往，舒妃是什麽時候見過傾落的字的？
琉璃不由大著膽子瞟向舒妃和傾落，舒妃的怒氣很盛，但好像沒有要責罰傾落的意思，而傾落呢，一副“你能拿我怎麽樣”的表情，傾落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舒妃也吃錯藥了嗎？
舒妃氣得撫著胸口，傾落還不忘問：“民女的字，舒妃覺得怎麽樣，要是覺得不好，民女再去抄一份。”
她笑得天真，好像根本無心惹怒舒妃。
舒妃擺擺手，要是再讓她抄下去，被氣死的是自己。
“罷了，本宮看著還過得去。”
傾落似乎遺憾：“這樣啊，民女還想著多為小主抄幾份，也算是民女的福分了。”她狡黠地衝琉璃擠擠眼睛，琉璃都快嚇死了，哪還敢與她眉目傳情？
舒妃冷著聲道：“都下去吧！”
多看她一眼，她都覺得不舒服。
傾落行了禮，才退下了。
那十來張宣紙被舒妃一下掃在地上，這個舒傾落，真是氣死她了！
傾落想著舒妃那個表情，一路都在偷著樂。
“琉璃，你看見舒妃的表情沒？她都快氣瘋了，又得生生忍著，那模樣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琉璃鬆了口氣，剛才她都快嚇死了，要是舒妃怪罪下來，她也得跟著遭殃，她同傾落一塊兒來的，沒準舒妃以為這事是她出的主意呢。
“姑娘膽子也太大了，她可是舒妃啊，你隻是庶民，要是她真動怒，責怪下來，姑娘就不怕嗎？”
“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她做什麽？舒妃有心跟姐姐過不去，你以為真照她說的做了，她就能放過咱們嗎？”
“可是這次她沒怪罪，不代表以後不會，要是下次她借機為難，姑娘又該怎麽辦？”
傾落停了下來，琉璃以為她是怕了，一抬頭卻發現傾落正定定地看著她，琉璃心一慌，難道她看出什麽來了？
傾落嚴肅地道：“琉璃，你聽過杞人憂天的故事嗎？杞人擔心天會塌下來，到時他會無處安身，因此寢食難安。有些事不是你怕，它就不會發生的，也不是你刻意避著，就能避免的。舒妃有意為難姐姐，就是為難整個芙蕖宮，咱們要是自己怕了，舒妃根本不用做什麽，咱們就輸了。”
琉璃似懂非懂。傾落自朝前去了。
這件事很快傳到皇上的耳朵裏，皇上聽了，不由一笑。
一個庶民，敢跟舒妃作對，傾落的膽子還真是大到沒邊了。
“小夏子，你相信她隻是個大戶人家的丫頭嗎？難怪她敢這樣對舒妃，聽說之前是舒府裏的丫頭，看來舒妃沒少為她頭疼，舒夫人把她賣出來，倒是明智之舉。”
小夏子賠笑道：“也隻有雪穎姑娘敢這麽做了。舒妃沒有動怒，這也是難得。”
“你不知道，雪穎就是她給慣成這樣的，改日朕還要去看看舒妃，問問這丫頭是怎麽目中無人的。”
小夏子知道這是皇上想了解傾落，皇上上次對一個姑娘這麽上心，還是做皇子的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