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詞禍
張美人拿走的那本詩集,不知怎麽就到了太後手裏,太後一看,勃然大怒。
宮裏最忌諱的就是這等狐媚伎倆,如今有人竟公然把這類詩帶進宮中,無疑是膽大包天。
張美人就跪在底下,這詩她隻是閑得發慌才拿出來看,不想被人看見,告到太後這裏來了。
“張美人,哀家問你,這可是你之物?”
眾妃都幸災樂禍,暗自嘲笑張美人這是知道自己的這張臉入不了皇上的眼,就想用此等“淫詞豔句”討得皇上歡心。
張美人可為難死了,若是承認是自己之物,以太後的性子是斷斷容不得自己了,可若說是傾落的,豈不是要害她受罰?
舒妃挑著眉道:“張美人,你倒是說呀,這是不是你的東西,要是別人的,你可別瞞著,否則替別人受了過,得不償失。”
張美人是靜嬪的人,就算波及不到靜嬪,除去一個張美人,也是一件快意的事。
舒妃口口聲聲“替別人受過”,眾人都心知是說誰,張美人一臉難色,不肯說話。
太後更加怒火中燒:“張美人,哀家再問你一遍,你要是再不說,可就沒機會說了。”
皇後仿佛替她著急:“張美人,太後是為後宮安危著想,也是在給你機會,你就說這詩集是從哪裏來的。”
張美人幾經掙紮,終於跪伏在地:“太後息怒,這是婢妾從葉妹妹那裏得來的。”
傾落有靜嬪護著,靜嬪又有皇上寵著,斷不會送命,可自己就不同了,證實了是她做的,她隻有死路一條。
皇後隱約猜到與葉靜雲有關,專注地問道:“是哪個葉妹妹?”
事到如今,張美人隻有實話實說了,“是靜嬪的妹妹。”
太後一聽又與靜嬪有關,怒容不減,吩咐傳靜嬪來,至於她那妹妹,太後卻是提也未提一句,可見是衝著靜嬪去的。
舒妃的笑容更深,想不到這事還能牽連到靜嬪頭上去。
錦娘很快隨嬤嬤們來了,她一襲素色鬥篷,雪樣的顏色,在花枝招展的妃嬪們之中顯得獨樹一幟,也正因此,太後才更厭惡她。
看著多清純的一個女子,背地裏卻是專弄些齷齪的手段魅惑皇上。
太後問道:“這可是你之物?”
錦娘一看正是自己送給傾落的詩集,坦然答道:“是。”
太後將那詩集砸在錦娘腳下,錦娘忙跪了下去。
“你進宮的時候哀家就說納不得,皇上偏偏不聽,非要納了你進宮,既進了宮,就該守本分,你卻還留著這些風月場所的東西,便是皇上在這裏,哀家也不能輕饒了你。”
靜嬪雖敬,卻絲毫不慌,沒有承認自己有錯,“詩集是婢妾帶來的,不知有什麽不妥?”
“你還敢在哀家麵前裝傻?”
舒妃好意提醒她道:“妹妹難道不知這是淫詞豔句,不堪入目嗎?”
太後都似乎不忍聽,靜嬪泠然道:“如果姐姐認為一代才俊納蘭容若的詞也算是淫詞豔句,婢妾無話可說。”
錦娘的話一落,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地上的詩集。
眾人關注的重點都在“淫詞豔句”上,並沒有親眼看過詩的內容,別人這麽說,她們也就這麽認為了,再加上錦娘是歌女出身,少不得要取悅他人,有這種東西也不奇怪,眾人就更加確信無疑。
太後猛然驚道:“竟是納蘭容若的詞嗎?呈上來給哀家看看。”她其實也沒看仔細,隻隨意翻了翻,告狀的人這樣說,她就當是這樣。
宮人呈上詩集去,太後捧著看封麵上“納蘭性德”的名諱,寶貝似地翻了幾頁,將詩集小心擺在案上。
太後似想起陳年往事,“說起來,哀家在閨閣之時也曾慕名讀過納蘭公子的詩集。”不想一個不當心,險些辱沒了公子的作品。
太後都稱“公子”了,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頓時都將矛頭指向了告密之人。
有人道:“既是納蘭公子的詞,那就是一場誤會啊。”
舒妃冷哼一聲,便宜那個賤人了!
太後淚流滿麵,過了好一會兒,才威嚴道:“是誰對哀家說的這是汙穢之物?”
頃刻間殿內一片寂靜,都曉得這是要命的事。
一個妃子怯生生地站了出來,隨即跪倒在地:“太後饒命,是婢妾看錯了,婢妾罪該萬死!”妃子嚇得直扇自己的耳光。
“蓮貴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納蘭公子何等人物,豈容你如此詆毀?”
蓮貴人臉已打腫了,“是婢妾有眼無珠,認不得公子的佳作。”
“你是有眼無珠,這眼睛留著也沒什麽用了,來人!”
蓮貴人驚恐至極:“太後饒了婢妾吧,婢妾再也不敢了!”她一個勁兒地磕著頭,地上磕出了好些血印子。
又是剜目取珠?錦娘不忍,跪上前道:“太後,蓮貴人一時看錯,想來是無心的,太後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靜嬪啊,你就是心太軟了,像這樣居心叵測的女人,不給她點教訓她是不會悔改的。”
錦娘知是攔不得了,太後抬了抬手,蓮貴人哀哭著被拖了出去,蓮貴人拚死抵抗,手指在地上染了道長長的血印子,像是誰隨筆一畫,描了一枝梅,梅花還沒來得及畫。
太後知道這是納蘭容若的詞,專程把她留下來探討,錦娘的才學一點也不輸大家閨秀,太後不但沒罰她,臨走還賞了好些文墨之物給她,都是極貴重的,讓宮人送到芙蕖宮去。
靜嬪去的時候,芙蕖宮眾人都憂心不已,傾落要陪著去,被錦娘攔了下來,見她回來,身後還跟著一眾宮人,眾人都十分不解。
張美人隨同回來的,她在殿上指認了傾落,已無臉見她了,想著靜嬪也是不會放過她的。
傾落撲上去抱住錦娘:“姐姐回來就好,太後沒有為難你吧?”
身後宮人道:“恭喜小主,太後賞識小主的才華,特賞了這些東西給小主。”
傾落見是這樣,抱緊錦娘,沒有高興,反而哭了。
錦娘一走,她的心就沒安過,錦娘能夠安然回來,就是天大的恩賜。
錦娘悄聲在她耳邊道:“那本詞太後留下了,改日姐姐再送新的給你。”
納蘭公子的詞,傾落也是極愛的,可如果那樣會害了錦娘,她寧願不要。
姐妹兩個並肩回了殿,並沒有人理睬張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