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棋局
皇上把這屋子打量了一番，問她住得可還習慣，她這裏雖是偏殿，可也比在幻花樓的房間要好不知多少倍，自然沒有不好的。
皇上聽了道：“錦娘要朕多照拂你，你這裏缺什麽都跟朕說，朕讓宮人們置辦就是。”
傾落忙斂衽道：“謝皇上隆恩。”
錦娘說過，在皇上麵前不可自稱“我”，那是大不敬，傾落盡量地不說出那個“我”字。
坐了一會兒，皇上大約覺得無聊，問道：“你這裏可有什麽解悶的？”
傾落的書剛被人給拿走了。
傾落想了想道：“民女這裏有副棋，閑時下下而已，皇上若是不嫌棄，民女願陪皇上下一局。”
皇上一聽來了興致，吩咐道：“取來！”
傾落到梳妝台的抽屜裏翻了翻，取出棋具來，鋪好棋盤，傾落問道：“這黑白二子，皇上選哪一個？”
皇上的兩指在棋盅間猶豫，傾落見他手指修長，瑩白如玉，想著不愧是九五之尊的皇上，手養得比女子還嬌嫩。
“皇上，選好了麽？”傾落略略低頭，催促道。
皇上的手落在白子上，最終拿了白子的棋盅，餘下的，便是傾落的了。
傾落將黑子移到麵前，便開始觀察皇上的棋向。
她下棋的功夫是經專人教授過的，娘總怕她哪一樣輸給別人，管得很嚴，她想偷懶都沒得機會，這也造成了她的各項技藝都還過得去。
凡是高雅的東西，都是看起來美好，學起來難，為此她不知吃了多少苦，皇上乃是天子，想必比她還嚴格些，吃的苦也要多些，這就難怪人家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了。
以往與人下棋，那些小姐們沒幾盤就推散了棋子說：“不玩了，沒意思！”
當然是怕輸得難看。
與皇上對弈，傾落才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毫無疑問，皇上的棋藝遠在她之上。
贏了她兩盤後，皇上故意讓了她一子，她占得先機贏了一盤，便歡喜地拍起手掌：“皇上，您輸了！”
皇上手一揮道：“這有什麽？再來！”
一直下到申初時候，皇上意猶未盡。
“皇上口渴嗎？民女給皇上沏杯茶。”傾落說著便要起身，下了幾個時辰的棋，皇上也覺得口渴，便道：“也好，朕也嚐嚐你的手藝。”
傾落進殿內取了茶具來，就在他幾丈遠的地方沏茶，取茶，倒了些水在壺中，用特製的刷子刷過後，倒了，再加水、添茶，又加了些東西進去。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被她做得這樣優雅。
“皇上，請用茶！”
傾落沏好茶端到他麵前，茶香味撲鼻。
茶未倒滿，可見是個會沏茶的。
沏茶有“茶倒七分滿，留下三分是情分”的說法，未滿的這三分，就是情分了。
皇上啜了一口，唇齒間都似乎溢出香來，這丫頭沏茶的功夫倒是不賴。
“皇上可還下得去口嗎？”宮裏什麽好東西沒有，隻怕自己這粗薄的茶入不了皇上的口呢。
皇上未答，卻道：“用的什麽茶？”
傾落如實道：“西湖龍井。”
沒得別的茶，錦娘偏愛西湖龍井，她常備著的也是這個。
皇上點點頭道：“沏茶的技藝不錯，趕明兒朕讓他們多送些過來。”
傾落見他有走的意思了，就在旁靜候著，皇上終於邁步朝外去。
傾落遙遙福身：“皇上慢走！”
皇上回身看她一眼，傾落大膽地與他對視，一雙杏眼落進皇上眼中，可愛非常。
皇上沒說什麽，隻留了一個溫婉的笑。
待他離開，傾落緊繃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都說伴君如伴虎，與皇上下棋，無疑是一件遭罪的事，既不能讓皇上輸得太慘，也不能做得太刻意，盤盤皆輸，總之要讓皇上盡興才是。
皇上在傾落這裏待了幾個時辰，及至錦娘醒來也沒去看她。
錦娘等了許久，問時，才說：“走了。”
皇上做了些什麽，都被宮人們一字不落地傳進錦娘的耳朵。
妍兒不禁揣測道：“皇上在雪穎姑娘那裏待了許久，會不會是……”
錦娘的這個妹妹容貌出眾，莫說皇上，就是那些去了勢的太監都會多看她一眼，皇上對她動心也在情理之中。
何況又是錦娘的妹妹，她若是得寵，對錦娘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錦娘將手裏的茶杯重重一擲，正好也是龍井。
宮人們駭了一跳，以為是錦娘動怒，忙道：“小主息怒！”
但緊接著，錦娘又露出隨和的笑容來：“皇上體恤本宮隻有這麽個妹妹，多照顧些，本宮應該高興才是，走，隨本宮去看看雪穎。”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妍兒忙扶著錦娘的手，一行人往偏殿走去。
皇上來過的事，錦娘沒有過問。
從那以後，皇上時不時地就會來找傾落下棋、喝茶，去正殿的時候，又是不斷的琴聲。
皇上來芙蕖宮的時候多了，去其他宮的時候也就少了。
雪穎與錦娘同是寵妃，哪裏容得這樣的事發生？
雪穎氣得將手絹都幾乎扯爛，隻恨不得扯的是錦娘。身邊服侍的宮人都膽戰心驚，唯恐雪穎會遷怒於他們。
紫鵑是消息最靈通的人，這時候把她打聽到的都說給雪穎聽。
“皇上去靜嬪那兒，也不單是去看靜嬪，靜嬪還帶了個妹妹進宮，她那妹妹長得天仙似的，又會狐媚伎倆，才把皇上纏住了。”紫鵑說得有眉有眼，好像是她親眼見了一般。
“自己進宮還不夠，還帶個妹妹進宮，其心可誅！”雪穎恨得緊，錦娘奪了她的恩寵，再讓她那妹妹也得寵，她還剩下什麽？
“靜嬪的妹妹，皇上給的什麽位分？”這樣喜歡，雪穎以為皇上早就給了位分的。
紫鵑道：“皇上沒給位分，宮人們都稱‘姑娘’，比張美人、沈常在還有威風呢。”
雪穎氣極：“威風？一個沒有名分的歌女，本宮倒要看看，她是如何威風的。”
雪穎招手，紫鵑便附耳過去。雪穎如是這般吩咐，紫鵑連連點頭。
雪穎的手不覺緊握。
哪怕你是天上的仙女，本宮也要你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