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王殿下

  崇國皇宮,青鸞殿。


  殿外綠菜油油,桂樹成林,湖水清澈,如碧如葉,野鴨浮水,抖擻羽毛。


  旋樂長裙曳地,在殿門口輕步來回。


  殿內走出一名內侍,將她送進去的飯食原封不動的端了出來。


  內侍道:“殿下不餓,讓旋娘子先回去。”


  旋樂期盼道:“那殿下可有說何時要見我?”


  內侍收了旋樂的銀子,提醒道:“殿下不想見任何人。”


  旋樂到崇國後,便被人不冷不熱的對待,除了參見了崇帝和太後,她在崇宮,一次都未見到蕭景遙。


  蕭景遙是大崇親王中唯一住在宮中的,宮外的鎮江王府還未建好,旋樂到了大崇,也隻能進宮。一進崇宮,並無隆重接待,隻崇國太後賞了東西。


  婚期不定,旋樂便不踏實,她聽到了旁人無數聲冷嘲熱諷,更加心急,想從蕭景遙下手,得到認可,這樣,她在崇國的日子,才不會難過。


  旋樂固執著不走,站到了天黑,內侍們彎腰屏氣,不來勸她離開,也不會引她進殿。旋樂看的到他們不屑而嘲諷的眼神,隻當自己未看到。


  外族女子,到了崇國,受不得多少尊敬,這是旋樂一早就知的結果。


  琉璃宮燈亮起,旋樂窈窕身姿倒映在宮燈下,殿內明燈,靜悄無聲。


  殿門自內推開,內侍輕聲道:“旋娘子,殿下叫您進去。”


  旋樂一進,殿內內侍盡數退出。


  蕭景遙喜青色,青鸞殿青紗垂立,旋樂一步一停,殿中隻有她與蕭景遙,她是有些害怕的。


  蕭景遙桌前直坐,麵前是酒,旋樂還未走到桌前,就是一個酒杯砸來,濺濕了旋樂的粉色繡淡紫花瓣輕靴。


  蕭景遙抬頭,眸子冰冷無情,殿內青紗也陰沉起來,旋樂瑟縮身體,不敢亂動。


  蕭景遙譏諷道:“我召你,是為了告訴你,你想做王妃可以,想受人尊敬,做夢。”


  旋樂聽出這句話的意思,驚恐道:“那些宮人的閑言碎語,是你安排的?”


  旋樂在崇宮,吃穿用度是王妃的待遇,人言人語上,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蕭景遙嘲笑她蠢鈍,笑道:“我不喜你,他們也不會喜你,何需我安排?”


  蕭景遙曾是她的好兄長,對她極為疼愛,旋樂接受不了與從前大相徑庭的態度,委屈道:“蕭景遙,你這般對我,太過不公,若是杜忘憂……”


  酒壺砸來,旋樂即刻噤聲。


  蕭景遙憤然道:“你不配提她!你們沒資格提她。”


  旋樂也有傲氣在身,她不甘自己處處比不上杜忘憂,她昂首挺胸道:“我是你要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再愛他,也娶不了他!”


  “娶你?”蕭景遙冷笑一聲,道:“我娶不娶你,一句話的事,你以為你真能做鎮江王妃?”


  旋樂道:“你一定會娶我,蕭景遙,我隻做鎮江王妃。”


  蕭景遙恥笑道:“你有臉做我的王妃?你們做了什麽,打量我不知道是嗎?”


  旋樂踉蹌一下,心慌道:“你在說什麽胡話!”


  蕭景遙提醒她,冷聲道:“五年前,自導自演那出戲,好玩嗎?”


  殿內燈火如豆,跳躍著,蕭景遙麵色黑沉,眼中的冰冷和厭惡清晰可辯。旋樂不可置信地後退數步,大聲喊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不許汙蔑我!”


  她美貌微微變形,衣裙下雙腿發顫。


  蕭景遙又朝她扔了一個酒杯,厭煩道:“嗬,隨你罷,你說完就滾出去。”


  旋樂紅著眼,大口呼吸著,逃命般退出青鸞殿。


  熏兒在殿外侯著,一看她神色,立刻扶著她低聲呼道:“娘子,您怎麽了?”


  旋樂硬撐著道:“去見太後。”


  熏兒提著宮燈,暖黃的光急速移動,旋樂疾步到了太後所住的慈安宮,提裙跪下。


  太後對她不錯,她日日會到慈安宮陪太後用飯,她在宮外哭了一會兒,太後便宣她進去。


  旋樂桃眸水光漣漣,太後也聽說了她在青鸞殿那頭受的委屈,安慰道:“景遙性子倔,說話沒顧忌,你莫與他生氣。”


  旋樂柔聲道:“太後,樂兒在這兒孤苦無依,他是樂兒以後的丈夫,他的態度,決定著樂兒的處境,樂兒害怕自己做的不好,惹他厭煩。”


  太後麵容微白,帶著病氣,華麗的妝飾更顯得她羸弱,她以帕掩唇,輕咳了幾下,道:“景遙善良,斷不會讓你在崇宮受苦。”


  旋樂將所有希望都放在太後身上,在太後麵前可憐兮兮道:“他曾為我義兄,對我百般疼愛,現下態度冷淡,樂兒心裏不好受。”


  蕭景遙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是長在旋府,太後和崇帝隻是偶爾去看他,對他有許多愧疚和疼愛。


  至於旋樂,太後以前從未見過,而杜忘憂和蕭景遙的事,太後算是全盤知曉。若杜忘憂不是夏國子民,或許,她和蕭景遙也不會到那般地步。


  太後眼中閃過遺憾,撫撫旋樂手背道:“樂兒,有時,你需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太後這話是在偏袒蕭景遙,旋樂示弱道:“我知我做的不好,可我對殿下,是一片真心的。”


  旋樂在太後麵前道出自己的情意,是為了讓太後感動,同為女子,癡心這事,太後是一定會成全的。


  太後神色淡淡,緩和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了太多,景遙是個有責任的孩子,待你們婚期定下,成婚之後,他也許會改變態度的。”


  太後這也算肺腑之言,至少話中,提到了他們婚期,側麵說明,對娶她這事,太後是支持的。


  旋樂目光透著喜悅,柔柔弱弱道:“可否快些為我們定下婚期?”


  她上趕著問婚期,傳出去,會有人說她恬不知恥,她極不好意思地垂首,在太後眼前展示一副害羞的樣子。


  太後念她路途遙遠而來,在宮中過的不安穩,握住她的玉手,可在婚期這事上,太後愛莫能助。


  太後道:“這事我做不了主,要由陛下來定。”


  蕭景澤不發話,是因為蕭景遙不願,旋樂淚滴一下落到太後手上。


  太後到底是心軟了,道:“天晚了,你先回去吧,我會和陛下提起這事。”


  旋樂破涕為笑,喜道:“謝太後。”


  旋樂嘴角帶笑地離開,等她徹底走了,太後對身邊宮人吩咐道:“安排下去,所有宮人不許再針對旋家娘子,若有,立刻處斬。”


  離開慈安宮,旋樂並無多少喜悅,太後說會提,不知何時才會提,她已然成了這崇宮的笑話,不能再被人笑話下去。


  旋樂暗自想著該如何接近蕭景遙,不成就生米煮成熟飯,她不信蕭景遙敢不娶她!

  她想的出神,迎麵而來的那人也急急慌慌,兩人“嘭”一聲,就撞上了。


  兩兩相衝,都摔倒在地。


  熏兒墊在旋樂身下,旋樂剛將她拉起,就聽到一聲內官的尖嗓:“大膽,何人敢衝撞曆王殿下!”


  琉璃宮燈在地上閃著微光,旋即滅掉。


  旋樂拍淨身上的土,手掌交合在腰間,鎮定自若道:“鎮江王妃,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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