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入甕
來人正是燕瑾,那雙細眸,冷的讓人發慌,他笑道:“諸位,我回來了。”
有人呼喊道:“護駕!護駕!”
殿外並無禦林軍進來,許多官員自願擋在龍椅前,形成一道人牆。杜川柏與傅崢縱身,立於今上左右兩側,慧太妃驚訝萬分,想起身,今上輕輕搖頭,慧太妃踏實坐下,並攏雙腳。
金平濤一眾利落地站在燕瑾背後,唯他馬首是瞻的模樣。
燕瑾揚眉吐氣,展臂抖袖,指著高坐的今上,惡狠狠道:“我被囚在暗牢多年才得以重見天日,此番來,就是要來揭發你這醜惡的嘴臉。”
今上眸子帶著疑惑,道:“醜惡?”
燕瑾扯開衣襟,露出帶著血痕的胸膛,展示給百官,道:“你們都看看,他是怎麽對待自己兄長的,對我下了那麽多刑,還不夠殘忍嗎?”
經曆過那場逼宮血腥的一個官員對燕瑾深惡痛絕,他的胞弟,就是被燕瑾扒皮後掛到了長信殿外,他啐道:“你逼宮謀反,本就該死。”
其他官員也道:“陛下囚你,卻不殺你,真是對你太過仁慈了。”
燕瑾憤怒道:“他是假的,真正的燕珩早就重傷不起了。這一個多月來,你們的文書為何無人回複?丞相為何監國?你們一群蠢貨就看不出來嗎?”
傅崢鷹眸如鉤,可生挖人血肉,銳利道:“胡言亂語,你已是被廢之人,不知躲在何處謀劃了這一樁陰謀,竟妄想以此來攪亂朝堂。”
燕瑾煽風點火道:“諸位,傅相處處維護這個假陛下,怕是這假陛下是他一手安排的,好控製朝政,一手遮天。”
啐燕珩那官員道:“不可能,陛下英明,傅相忠心,斷不會有此事,倒是你們,一個亂臣,一個賊子,滿嘴胡言。”
燕瑾哈哈大笑,有武將上來擒他,金平濤一眾也皆是武將,竟將那些武將製服,踩在腳下。
官員們人人自危,人牆未倒,隻是有幾個膽小的,已嚇癱在地。
他們都是經曆過燕瑾逼宮之人,長信殿當時的場景曆曆在目。他們被困那三日,滴水未進,每日都會有新鮮的屍體扔進來。殿內殿外血流成河,為了逼先帝寫傳位詔書,燕瑾無所不用其極。
燕瑾癲狂如往日道:“隨你們說什麽,我是來揭發假皇帝的。你們要斬我,要處置我,也要看這假冒之人能不能護住你們。”
杜川柏寒聲道:“就算陛下是假的,也輪不到你來坐這皇位。按律,你應被斬,你是謀反罪臣,我們現在就將你拿下。”
官員們都大呼:“來人,來人!”
燕瑾笑著,麵容森寒,道:“別叫了,我能進來,自然是有萬全的把握。”
宮中禦林軍大部分歸金平濤管製,長信殿內外已被禦林軍團團把守,連蒼蠅都飛不出去。
百官驚恐萬狀,有義憤填膺者,衝燕瑾罵道:“狗東西,故技重施,不得好死!”
金平濤再次請求道:“還請陛下摘下麵具。”
今上未動,充耳不聞。
殿外人影交錯,是燕瑾援兵到來,在殿外又多了一層把守。
燕瑾手插入腰帶中,狂笑道:“都到這般田地了,陛下就別掙紮了,你退位讓我登基,或我反了你。”
今上不動如山道:“千牛將軍何在?”
花年道:“稟陛下,千牛將軍今日告了病假。”
今上遺憾道:“看來,是無人可以救朕了。”
官員們的心涼了半截,有個年事過高的官員暈了過去,被其他官員掐人中叫醒。
燕瑾尖厲刺耳的笑聲綿延不斷,震得官員們麵色發白,手腳虛浮,皆求救地看向龍椅上穩坐的今上。
今上勾唇,解下麵具,露出麵容。
金玉皇冕下的容顏尊貴冷毅,深眸若夜空幽邃,挺鼻薄唇,皮膚平滑蒼白,額角至眼角處幹幹淨淨,無疤無傷。
揭下麵具那一瞬,九天之神華落於他全身,榮耀尊儀,不可直視,他長指微鬆,麵具落地,振振有聲。
今上深眸輕睨,眼神肅殺,天子之威,傾瀉而出。
官員們極少能想起今上十二三歲時的模樣,再見他真容,無人懷疑他不是陛下,除了燕珩,沒人能用一個眼神便展現君王霸氣。
至於那疤,百官心想,陛下大抵早就祛掉了。
傅崢與杜川柏跪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皆跟著下跪高呼。
燕瑾不屑地看了一眾官員,嗤笑道:“這是你們的陛下嗎?”
今上蒼涼的聲音透著嘲諷:“朕不可以將疤祛掉?”
燕瑾冷笑道:“你這張臉,真是讓人生厭。”
其實若細看,就會有人發現燕珩容顏與多年前不一樣。金平濤要開口,燕珩冷然凜他一眼,道:“十一年了,朕的模樣,也是你能評判的?”
金平濤肅然封口,似被捏了喉嚨,不敢再發一言。
他確定,他中計了!
金平濤想逃,被他們踩在腳下的武將迅猛起身,將金平濤一眾製服。
局勢突然反轉,燕瑾慌忙看看周圍,往外跑去。
“千牛將軍何在?”
“睿親王何在?”
燕珩連喚兩聲,呼呼啦啦自外衝出大批將士,為首的,是睿親王。
睿親王跪地道:“陛下,餘孽已除。”
以金平濤為頭領的燕瑾舊屬,被如數拿下。
燕瑾跑到了殿外,千牛將軍以劍抵胸,又將他逼回殿內。
百官驚魂未定,死裏逃生後的歡愉卻都擺在臉上,暈過去的老臣本癱在地上,硬是站起,給了燕瑾一腳。
胞弟被剝皮的那官員,也上去一腳。
燕瑾四肢被捆,跪著,眼神不羈,瞪著燕珩道:“這是你的詭計,你在引我上鉤。”
燕珩道:“請君入甕,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有官員跪地道:“陛下,臣請求將這逆賊立刻處死。”
百官皆齊聲道:“臣附議。”
燕珩和風細雨道:“眾卿都這麽說,朕不得不做。”
燕珩背貼龍椅,花年悠閑道:“太妃殿下先回避,等下場景血腥,別驚到殿下。”
慧太妃怡然自得道:“吾想看,千牛將軍,動手吧。”
燕瑾反抗掙紮,朝著龍椅道:“你不敢殺我,你若殺了我,勇王會……”
利劍滑過,燕瑾喉管滋出鮮血,眼睛瞪大,嘴一張一合,隻有嗚啦啦的聲音。百官捂眼,透過指縫,看到他倒在地上,麵容抽搐,四肢亂動,彈了兩下,慢慢不動了。
燕瑾的血漫到金平濤膝蓋處,燕珩淡聲道:“逆賊已死,爾等舊黨可還有話要說?”
金平濤恨不得豎指發誓,他吼叫道:“陛下,臣……臣糊塗,臣是被人迷惑的。”
金平濤身後一眾舊黨皆痛哭流涕道:“求陛下開恩,饒罪臣一命。”
燕珩麵平無波,語氣冷淡道:“朕縱你們到今日,是為了讓你們看清舊主死的如何,你們對他死狀有何感想?”
金平濤扯嗓表忠心道:“臣以後對陛下絕無二心。”
他手下附和道:“絕無二心!”
燕珩思量他這話有幾分可信,轉而問百官道:“諸位愛卿也是這般想的?”
傅崢與杜川柏率先跪下,揚聲道:“臣絕無二心。”
百官烏泱泱地全部跪下,高聲附和。
這其中,包括了許多曾是燕瑾舊屬,未參與此事的人。燕珩不擔心他們會有動作,燕瑾已死,隻有效忠他,才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這個道理,燕珩明白,那些舊屬,比任何人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