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惑聖上
烈日騰燒大地,鳥蟲啼叫,琉璃瓦片被日光曬的反折金光。
杜忘憂體寒,夏日不常出汗,紫迎殿正榻旁隻放了一小鼎冰,是給燕珩備的。他帶傷臥榻,易捂出痱子,一到午時正熱,杜忘憂就掀開薄被,朝冰上扇風,讓燕珩涼快一會兒。
宋齊突然在紫迎殿現身,走到杜忘憂身側,恭謹道:“杜娘子,李勤藏在葉都。”
背叛夏國,劫走燕瑾,李勤當夜就逃出了夏境。
杜忘憂搖扇的手未停,道:“這些時日,禁衛司由誰掌管?”
宋齊道:“李勤的下屬是個可靠之人,李固親自去禁衛司坐鎮了。”
杜忘憂微不可察地歎了一氣,李勤鬧出這事後,李家對外道李勤執行任務受了重傷,不便出門。李家所有人都小心謹慎,知情的李夫人更是一病不起,他們焦頭爛額,一邊等今上怪罪,一邊忠心護國。
李固坐鎮,是在為李勤將功補過,不讓禁衛司亂套。而李恪因他兄長之事,不敢來紫迎殿看燕珩,許多天了,麵都不露。
杜忘憂凝神定氣道:“和親的隊伍已經出發了吧?”
暗衛查不出燕瑾下落,一開始猜測旋家會將燕瑾混在和親隊伍中,可沈追傳來的消息中,並未提及,說明他們猜錯了,旋靖天對燕瑾,另有計劃。
宋齊道:“再過幾日,就到境外了。”
杜忘憂扶額道:“旋靖天多疑,即便給了漕運權,也不是真正信任沈追,讓沈追露些假破綻給他,他順著查,才會打消疑心。”
宋齊點頭退下,花年輕步上前,接過扇子道:“杜娘子,您好歹歇會兒,這裏有屬下看著。”
杜忘憂給燕珩蓋好被子,道:“我不累。”
杜忘憂精神萎靡,花年看在眼裏,勸道:“太妃殿下和傅相吩咐了,不讓您勞累,杜使君每次來找屬下,都是問您怎樣了,您悠著點。”
杜忘憂眼底黑青,擔憂道:“不是說他幾日就可醒,這都七日了,為何一直不醒?”
花年也想讓燕珩醒,但醒不醒他說了不算,花年歎息道:“這得問蘇娘子啊.……”
蘇修羅隻在必要時來紫迎殿,佟彥之忙著與佟家軍隊聯係,還要忙著盯著各處異動,不讓燕珩受傷的消息走漏,蘇修羅大多時候,都是跟著佟彥之的。
杜忘憂閉目養神了片刻,聽到腳步聲,換了一手支額。
來人是齊宋,他站立到花年身側,摘下銀色麵具。
天子容顏不可直視,他會模仿燕珩聲音,假扮燕珩這些日子,無人發現他的破綻。他將麵具拿在手掌,看看花年,花年手肘輕抬,輕撞他胳膊。
他們的小動作杜忘憂看的到,她開嗓道:“齊宋,你欲言又止,有事?”
花年提著拂塵道:“無事,無事。”
杜忘憂想知道什麽,沒有問不出的,杜忘憂威脅道:“我知你們有事,你們若不說,我去問傅相。”
問傅相他們死的更慘,齊宋破罐破摔道:“今日,有人上表,道杜娘子媚惑聖上,傅相在朝堂上和那人差點打起來。”
杜忘憂道:“還有呢?”
齊宋道:“沒了。”
杜忘憂替他說道:“他們還上表,要求今上處死我,齊宋在殿上不能說太多話,杜二和那人扛起來了是吧?”
她把話都說了,齊宋無話可回,不吭聲。
杜忘憂道:“燕珩還未醒,我倒先去見閻王了,此事是誰在搗亂?”
花年搶先道:“燕瑾的舊屬,都是些小嘍囉,不值一提。”
本就一鍋亂粥,燕珩舊屬又來攪局,杜忘憂呼吸加重,著實很想發火。
花年察言觀色,道:“杜娘子不氣,傅相今日教訓了他,他怕是不敢了。”
杜忘憂翁裏翁氣道:“你們下去吧,看見你們心煩。”
杜忘憂在氣頭上,誰都不敢惹她,齊宋戴好麵具,花年跟在他身後,兩人一起退出去。
杜忘憂悶了半晌,噘著嘴對燕珩道:“我隻是來照顧你,這下狐狸精的名頭是抹不掉了。”
燕珩沒回應她。
杜忘憂拍拍臉,起身打水,給燕珩擦身子。
她隻擦手臂和臉頰,其他部位,她都是喚宋齊或花年來。
正要喚,想起自己將他們全部打發走了,杜忘憂負氣將帕子一扔,悶哼道:“你為何還不醒?外麵都風雨飄搖了,你再不醒,我就被人燉著吃了!”
她扯開燕珩衣襟,慢慢擦拭,邊擦邊念叨:“我不是占你便宜,你病著,我無奈之舉。”
帕子輕緩向下,避過傷口,將燕珩胸膛與腹部擦了一遍。
杜忘憂給他擦完,有些犯倦,收拾好帕子,趴在榻邊,迷糊了一會兒。
一隻大手,敷在她頭頂,溫柔摩挲,她享受的動動腦袋,揉揉鼻翼,繼續睡。
睡了一下,她覺著不對,睜眼,燕珩正淺笑,看著她。
她恍了片刻,方確認他是真的醒了,杜忘憂張臂就抱住他,壓的燕珩傷口泛疼。
他擁著杜忘憂,低沉道:“不怕。”
杜忘憂鬆開燕珩,想和他好好說話,他驟然麵色蒼白,口溢鮮血,胸膛和腹部傷口開裂,血染了一床。
杜忘憂捂不住他傷口,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啊!”
燕珩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目光悲切,他想說話,一張嘴就是血,漫天的血,滿眼的血,杜忘憂眼前除了紅色還是紅色。
“燕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