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長仁殿內肅靜,燕珩看著文書,專心致誌。
宋齊與齊宋分立他左右兩側,兩人淩空眼神交匯幾百來回,都想不出語言來開口。
花年拂塵別在腰後,像是長出了狐狸尾巴,他翹著蘭指,研著墨,陰柔細白的麵容糾結,細嗓道:“主子,杜娘子都醒三天了,您好歹去瞧瞧她。”
他的開口,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杵著的兄弟二人也想好了語言,組合成句子。
宋齊道:“勇王昨日裏也走了,燕瑾這邊已無要事,您就去看看吧。”
勇王例行檢查,看燕瑾還有口氣在,瞅一眼就走了,他一走,就是明年再來,沒什麽大事。宋齊用這事遊說燕珩,企圖讓燕珩動身,去宮外。
燕珩停筆,淡淡道:“她應該不想見我。”
花年道:“主子,您和杜娘子怎麽說都是朋友,她肯定想見您。”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主子守了杜娘子兩夜,快醒了,主子回宮了。杜娘子醒來,見不到他人,也不知道他的默默守護,哪裏會有感動?
齊宋語出驚人道:“主子是覺得難堪。”
花年和宋齊:“?”
齊宋正正經經道:“主子曉得了杜娘子的秘密,不知如何麵對杜娘子。杜娘子曉得主子曉得了她的秘密,會不知如何麵對主子。”
花年覺得齊宋說的有道理,讚同道:“你平日不吭不哈,這時倒分析的準。”
宋齊擔心道:“主子不去看望,杜娘子不會生氣嗎?”
生氣不打緊,就怕有人趁虛而入,花年嘀咕道:“自她醒了,陸陸續續所有人都去瞧她了,就主子沒去。”
宋齊配合道:“我要是杜娘子,鐵定生氣。”
撲棱進來一隻鴿子,宋齊取下信,邊看邊轉著眼珠。
花年搶過信,看清內容後,不嫌事大般道:“主子,佟郎君來消息了,魏鐸上午去看了杜娘子,還和杜娘子在花園走了一圈。”
這是燕珩的死穴,他將筆輕輕放下,起身,離宮。
魏鐸不知杜忘憂為何病了,聽說她身體不好了,出於朋友情義過來探望。
他在杜府也混熟了,陪著杜忘憂散步後,又坐到杜忘憂屋裏,李恪和蘇修羅想打牌,四人正好湊成一桌,打紙牌。
方贏了兩把,魏鐸還未收到錢,燕珩似風,飄到杜忘憂身邊。他不用言語,其他人就帶著牌自覺退了出去。
杜忘憂示意他坐,到水盆前淨手,問他道:“你忙完公務了?”
燕珩未坐,踢了一下魏鐸坐過的椅子,心不在焉道:“嗯。”
杜忘憂擦幹手,給他倒茶:“國事不順,心情不好?”
燕珩接過茶杯,沒有喝,放下,誠實道:“有些不好。”
杜忘憂對國事不是很懂,不能為他排憂解難,關心道:“怎麽了?”
杜忘憂突地被人勾住,鐵臂箍著她脊背,她跌入一雙沉譚黑眸。
氣息離的太近,杜忘憂想掙脫,燕珩收的更緊,杜忘憂一下又彈回他懷裏,額頭碰上他的下巴。
“嘶~”
杜忘憂剛吸一口氣,唇就被堵住,龍涎香強勢在她口腔搜刮,她喘息著,推不開束縛。燕珩一手箍著她,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恨不得將她嘴唇咬出血來。
嘴唇又疼又麻,舌頭壓著她舌根,狠狠繞著她舌尖,再輕吮她下唇,帶著無盡溫柔。
杜忘憂使勁反抗,但燕珩已經沒了理智,他沿著杜忘憂脖子一路啃咬,手也移到了杜忘憂腰處,要解開杜忘憂的腰帶。
杜忘憂驚呼道:“燕珩!”
杜忘憂被抵到牆上,燕珩又來封唇,她隻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她急出淚來,淚水劃到嘴角,兩人嘴裏都是鹹味。
杜忘憂衣襟半敞,露出玉頸,和一小截鎖骨,燕珩一口咬在她鎖骨處,停下。
燕珩氣息太燙,杜忘憂淚滾著,不敢動。
過了半晌,燕珩冷靜了,攏好杜忘憂的衣裳,手依然禁錮著她腰。
杜忘憂不敢扭,連推開燕珩都不敢,燕珩與她額頭相抵,細聲問道:“忘憂,不走好不好?”
杜忘憂還未從餘悸中緩過神來,她囁喏道:“我,我過幾日就走。”
燕珩望著她,幽眸裏打著漩渦,杜忘憂恍了一神,聽到他磁性低沉道:“我想娶你,嫁給我好不好?”
他突如其來的語言讓杜忘憂呆滯,隔了好久,杜忘憂道:“燕珩,我不喜歡……”
燕珩打斷道:“我知道你是女子,我娶你,你什麽都不必做,我不碰你,你隻要待在我身邊就好。”
燕珩的要求很低,低如塵埃。
她女兒身的身份早晚瞞不住,杜忘憂道:“你是國君,不應該要我這樣的女子。”
燕珩道:“不,我要,你什麽樣我都要。”
杜忘憂緩緩推開他,拉開兩人距離,道:“你應配世家之女,溫柔賢惠,清白堅貞之人。”
燕珩語氣受傷道:“你為何不能試著接受我?”
燕珩大拇指撫過杜忘憂眉角,動作輕到似有若無。
杜忘憂一出聲,就哽咽了:“燕珩,我需要時間,我需要一個人靜靜。”
燕珩爭取道:“我會做雞蛋羹。”
杜忘憂溢出一滴淚,回答道:“嗯,很好吃。”
燕珩惶然道:“我也可以做桂花糕,我可以讓你吃西瓜,吃荔枝,吃冰粉。皇宮裏有鸚鵡,你隨便烤,還有天鵝和野鴨,華央池有很多魚……”
杜忘憂朱唇微腫,發絲貼在頰上,濕漉漉著睫毛道:“燕珩,我想回江北。”
她的心願,是對他最狠的刀子,她想不留在這兒,這裏無她留戀的東西,他亦不足以讓她留戀。
她很熱心,也很冷血。
燕珩退而求其次道:“忘憂,我可以等你,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隻要你想通了,告訴我,我去找你。”
杜忘憂緩垂眼簾,她不敢去看燕珩眼中的期待與小心翼翼。
杜忘憂道:“不要為我空等,我不值得。”
燕珩鏗鏘有力道:“我願意,你值得。”
包容,信任,全身心投入,燕珩對她,從不怠慢。
杜忘憂咬唇,靜默著。
燕珩想再抱她一下,手伸到半截,頓住,收回。
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再多情意,也終是空談。
燕珩一言不發地離開,杜忘憂被淚水糊了眼,緩緩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