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愛之人,因心而定
杜忘憂長到十五歲時,旋靖天封爵,又掌了三州事務,杜方曉帶著孩子,在揚州長居。
杜忘憂又認識了三個新朋友,杜方曉的一雙兒女,和她的義子,蕭慕。
蕭慕比杜忘憂大一歲,旋樂卻比杜忘憂小了兩歲,因此,當時的杜府,旋樂最小。旋樂黏人,又漂亮,杜忘憂和蘇修羅都喜歡與她交往,她不知杜忘憂是女子,起初,隔著杜忘憂,熟稔以後,天天跟在杜忘憂屁股後叫阿兄。
杜忘憂不喜歡蕭慕,因為蕭慕太過清冷,也不主動跟人說話,一出去就跟竹子似的,杵著。
對蕭慕改觀是因為杜川柏。
那時杜川柏已有十七歲,那容顏在江北數一數二,勾了不知多少小娘子的魂兒,有個女子勾引不成,挺個肚子來鬧事。
那日杜方曉母子三人不在,去了佛廟還願。剛送罷他們,那女子就拖家帶口到了杜宅,一哭二鬧三上吊,認死了肚子的孩子是杜川柏的。
杜川柏不喜女子,但他從未將這事說出口,到了杜宅堂前,那女子揚言要以死明誌。
胡淩才不信她,但蘇修羅一號脈,那娘子的確有孕。
那女子啼哭道:“他大腿根,有個痣,是紅色的。”
這下胡淩夫婦著急上火了,那女子說了杜川柏有痣,算是將這事坐實了,不認也得認。
杜延峰厲聲道:“跪下!”
杜川柏強著不跪,隻道:“我沒碰過她!”
那女子的父母又在一旁哭天喊地,氣的杜延峰想拿刀砍了杜川柏。他們不是對杜川柏不信任,而是眼下情形,必須先穩住對方父母情緒。
杜忘憂剛好在家,聽到前廳熱鬧,過來看看,聽了半晌,她邁進廳內,問那女子道:“你道他碰了你,幾月幾日,在何處?”
杜忘憂問的細,那女子說不出,反問道:“他碰了那麽多次,你是要問哪次?”
杜忘憂無比虔誠道:“每一次。”
那女子垂首低泣,她父母橫衝直撞道:“你這郎君,怎可逼問我女兒?沒羞沒臊。”
杜忘憂也反問道:“你們鬧到我家裏來,就是有羞有臊?”
那女子杜忘憂見過,心性極高,還善妒張揚,上次他們在水亭作樂,她為了靠近杜川柏,推了好幾個娘子,還故意去劃別的娘子的臉。
那女子父母向杜忘憂發難:“你這郎君好沒教養,長輩還未說話,這裏有你什麽事!”
他們說著,推了杜忘憂一把。
這一推,算是推出廳上所有人的怒火,杜忘憂腦袋磕到牆上,鮮血順著額角直流。
這下,他們有理也變的沒理。
杜忘憂從十二歲醒,就是被寵著長大的,也就杜川柏推過她那一下,此後誰動過她一根手指?
她捂著額頭,冷冷衝那女子道:“你父母沒教養,生下的你,應該也沒什麽教養,他們縱你與人苟且,再推到我家頭上,你若能入杜家,我便讓你在杜家過不下去!”
杜忘憂從不說大話,她語氣太冷,眼神也怪,那家父母一蹦三尺高,拖著女兒就要去投河。
他們沒走成,被出去調查趕回來的杜川穀和蕭慕堵上了。那對父母臉色一白,嚇的要暈,那女子沒那麽大定力,直接暈了。
杜川穀和蕭慕帶了一人回來,那人是女子腹中胎兒之父。
女子與人珠胎暗結,被父母發現後,她父母就想了歹計,將事嫁禍給杜家,不僅能得一個乘龍快婿,還有下半生榮華。
真相明了後,那一家被杜家打出門去,在江北,再無立足之地。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事解決了,到了晚上,又出了另外一事。
杜方曉從寺廟回來,拉著胡淩說了幾句悄悄話,杜川柏就被叫去問話,問完就跪在了院內。
杜忘憂一細問,竟是因為杜方曉燒香時,在一個香客身上,看到杜川柏的帕巾,再一問,那香客是杜川柏的情兒。
這可不得了了,杜家百年英明,出了一個斷袖,這斷袖還是剛被鬧過假孕的杜川柏。
於是,杜忘憂弄破自己上好藥的額頭,就隨著杜川柏跪下了。
沒成想,蕭慕也跪了。
杜忘憂和他沒甚交情,悶聲道:“我跪是在求情,你來作甚?”
蕭慕道:“求情。”
求情時杜忘憂道:“舅舅,感情乃人之常情,杜二情竇初開,看上男子也是好事,不會禍害別的娘子。”
蕭慕道:“若不辜負,男子亦可。”
他文縐縐的,杜忘憂也不甘示弱道:“雖是男子,若溫柔貼心,定能對杜二嗬護周到,二人兩情相悅,也是一段佳話。”
蕭景遙接著道:“古有君王如此,並非逸兄一人特例,若他二人開心,舅舅舅母也定會欣喜。”
杜忘憂續道:“所愛之人,因心而定,不應以性別論之。”
他二人一唱一和,誰都不看誰,但杜忘憂道完這句,蕭慕側臉看了杜忘憂一瞬,又低下頭去。
房門打開,投出一扇暖光,灑落在三人身上。
胡淩和杜延峰走出,嗬斥道:“一個一個,大晚上瞎鬧騰,擾人睡眠!”
杜忘憂嬉皮笑臉道:“舅母,您睡了,杜二還跪著,我們於心不忍。”
她故意歪頭,露出傷口,胡淩跑過來,拉起她,心疼道:“你看看你,血都滲出來了。”
杜延峰對杜川柏喝道:“你也起來吧,滾回房去。”
杜忘憂纏著胡淩夫婦說了半天話,總算將杜川柏這事就此揭過,杜家對杜川柏情兒是男是女也不再糾結。
那日後,蕭慕和杜忘憂明顯親近了,有時杜忘憂出去混,還會叫上蕭慕,越了解越她覺得蕭慕看著清冷,心眼挺實。
後來她還曉得了,假孕女子的男人是在蕭慕的努力下找到的。
有一日,杜忘憂逛街回來,帶回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清瘦,臉色蠟黃,步履蹣跚,膽怯瑟縮。
她將女子安排到自己小院,外頭都傳那是她領回來的通房,她也隻嘻嘻一笑,默認了。
蕭慕有好幾日不來找杜忘憂說話,她以為蕭慕不舒服,還提了糕點去看他。
蕭慕半靠在榻上看書,杜忘憂一來,他合了書,讓杜忘憂坐。
杜忘憂放下糕點道:“你這幾日,閉門不出,是病了?”
蕭慕硬硬道:“無礙。”
杜忘憂揭穿他道:“你明明有礙,怎還學會撒謊了?”
他們親分,也生了些默契,他不悅她也看得出來,就是原因她不知曉。
蕭慕卷著書皮,摳來摳去,再也卷不下去了,道:“你當真,領回來一個通房?”
杜忘憂笑嘻嘻道:“我都十六了,也該有通房了,川穀阿兄都十八了,這些時日,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就連旋家阿兄都議親呢。”
蕭慕艱難道:“他們議親,你也想議親嗎?”
他聲音有異,杜忘憂未細想,直言道:“我不想,議親作甚?我還小著呢。”
蕭慕糾結道:“那你為何,領一個通房回來?”
他句句不離通房,杜忘憂起了危機意識,調皮道:“怎麽,你想要?什麽都能讓,通房不能讓。”
那可是她好大力氣帶回來的,肚子裏還有娃呢,給了蕭慕她多虧。
蕭慕被她拒絕,不高興道:“你喜歡她?”
杜忘憂搖頭晃腦道:“不喜歡誰往家裏領。”
蕭慕道:“趕出去。”
杜忘憂:“???”
蕭慕賭氣道:“我不喜歡她。”
杜忘憂樂了:“她又不用你喜歡。”
蕭慕用被子蒙頭,書掉在地上。
杜忘憂聽說蕭慕自幼就父母雙亡,認為自己與他同病相憐。蕭慕在府內府外都不愛說話,不像杜忘憂,一點就著,這幅樣子,一看就是生氣了。
杜忘憂記掛自己通房,畢竟她懷了孩子,還體弱,於是杜忘憂不知所雲地哄了蕭慕兩句,就回了自己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