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之藥
蘇修羅在取酒之時與旋樂狹路相逢,免不了你冷嘲幾句,我熱諷幾聲。
燕琪和她一起,自是同仇敵愾,幾人爭執著,旋樂一伸手,就將蘇修羅手中的酒壺打到地上。
蘇修羅看著自己腳下碎了一地的酒,瞬間脾氣上頭,指著旋樂道:“你個瓜娃子,媽賣批,你曉不曉了老娘想弄死你,短命鬼兒。”
旋樂哪被人這麽罵過,雖是聽不懂也知這不是什麽好話,她當下道:“放肆,以下犯上,拖下去,三十大板!”
“我看誰敢!”燕琪冷喝道:“麗華縣主,你今日動她一下試試!”
旋樂抬手,就要打向蘇修羅,蘇修羅在半空截下她這一掌,狠狠捏住,道:“我告訴你旋樂,你少用你縣主的名頭壓我,你以為我怕你?這酒你不賠,我就讓你用命賠!”
旋樂手腕發疼,她使勁掙脫後道:“好大的口氣,蘇修羅,你可是在和當朝縣主說話!”
燕琪習宮中之禮,學以致用,她端正站著,輕抬下巴,尊貴大方道:“本縣主允許她這麽說話,麗華縣主才做了幾日縣主而已,威風倒不小了!可你應知道,我為皇族之女,即便你我同為縣主,到了聖前,我稱兄長,你稱陛下,這事我不介意鬧到禦前,連同今日擲球之事,看你這縣主之位還保不保得住。”
旋樂被懟的啞口無言,指著二人道:“你……你們.……”
李恪和魏鐸被她們爭執聲音吸引,一看是蘇修羅,李恪忙喊道:“修羅,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走,忘憂出事了!”
燕琪一驚:“出了何事!”
李恪腳下生風,拽著人就走:“先別問了,快走!”
蘇修羅和燕琪隻當旋樂不存在,撞著她的肩膀離開。
她們一走,柳兒喜道:“恭喜縣主,賀喜縣主!”
旋樂揉揉手腕道:“恭喜本縣主什麽?”
柳兒邀功道:“婢子方才在杜忘憂酒裏下了媚藥,她這會兒定是媚藥發作,難受的要死!”
柳兒已能想象出縣主容顏大悅,對她賞賜頗豐。
然而.……
“啪”
旋樂一掌將柳兒的頭打偏,聲音很大,柳兒嘴角也滲出血來。
旋樂極少這麽狠厲,對下人也是訓斥多過打罵,這一掌打的她身後幾個侍女都嚇了一跳。
柳兒捂著臉頰,嘴唇顫抖道:“縣……縣主!”
旋樂狠狠道:“你敢給他下藥?”
旋樂美豔的容顏變的猙獰,她薅著柳兒的頭發,逼柳兒看著自己的眼睛:“借本縣主的名義賞酒,你以為本縣主在這事上撇的幹淨嗎?”
柳兒在旋樂眼裏看到了殺氣,她抖著身子道:“婢子錯了,婢子隻是想幫縣主出氣!”
旋樂連甩幾掌,邊打邊罵道:“賤婢!膽大包天!”
柳兒的臉紅腫凸起,還帶著指甲劃的血痕,任憑她哭喊的再厲害,旋樂都沒有停手。
旋樂打完重重將她扔到地上,朝後吩咐道:“將這賤婢綁起來,明日押回府去,亂棍打死!”
蘇修羅推開房門,就看到杜忘憂領口微敞,皮膚泛紅,眼睛充血,下唇咬的鮮血直流,手掌也是鮮血淋漓。
“忘憂!”蘇修羅扶住她,在她幾處大穴封上針,從懷裏掏出藥丸給她喂下。
因為媚藥的緣故,杜忘憂忍的渾身是汗,汗和冷水混在一起,媚藥一退,她便發冷,牙齒打顫。
蘇修羅用被子裹住她,對門外道:“熱水,沐浴的熱水!”
杜川柏早吩咐侍衛燒了熱水,找了幾名侍女將熱水抬進房間,還準備了幹淨的衣物。
蘇修羅脫了杜忘憂的衣服,將她放到熱水中。
杜忘憂眸子逐漸清明,帶血的手拽著蘇修羅的手,她指尖冷的像冰,手止不住地發抖,蘇修羅忍著眼淚,細聲安慰著她。
蘇修羅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來一步,杜忘憂就會被自己逆流的血液逼死!
蘇修羅將杜忘憂哄睡了,包好傷口,才走出去。
蕭景遙和燕珩都要往裏麵進,蘇修羅抵著門道:“不要讓忘憂難堪。”
燕珩後退了一步,蘇修羅對站著不動的蕭景遙道:“忘憂請鎮江王殿下先回。”
蕭景遙輕聲道:“她怎麽樣了?”
蘇修羅淡淡道:“睡下了,但她不想見任何人。”
蕭景遙恍若石頭落地般放鬆下來,欣喜道:“她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周哲站在他身後,提醒道:“殿下,咱們先回去,屬下給您換件衣服。”
蕭景遙身上衣物還在滴水,清冷之姿也帶著頹廢,發絲微亂,在夜色中顯的孤寂。
他神色恍惚,周哲看著就心悸,直接將他帶走。
魏鐸對蕭景遙和杜忘憂的關係看破不戳破,在一旁閉口不言,倒是李恪急哄哄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修羅掃了燕珩一眼,知他是陛下也未向他行禮,神色自若地對杜川柏道:“杜二,你的離煙刀可帶在身上?”
杜川柏道:“我出門時未帶。”
魏鐸抽了腰間匕首,遞給蘇修羅道:“要刀作甚?我身上有。”
蘇修羅杏眸含笑,語氣歡快道:“我要去宰了旋樂!”
蘇修羅是三腳貓功夫,但這次跑的極快。
她知曉旋樂住在驪樓何處,直接衝到了那間房裏,將刀抵上旋樂的脖子,輕輕劃出一道血痕來。
旋樂嚇的臉色煞白,不敢喊叫,她屋中的侍女也不敢動彈。
旋樂驚恐地睜著眼睛,生怕蘇修羅下狠手,她帶著哭腔道:“那事不是我做的,是我的侍女自作主張,我已處置了她。”
熏兒跪下道:“蘇娘子,這事真不是我家縣主做的,我家縣主也很擔心杜郎君的,方才一直在房中猶豫是否要去看看杜郎君。”
蘇修羅將刀移到旋樂的臉頰,冷聲道:“假仁假義,你以為你將一切推到一個侍女身上,我就會饒了你?”
熏兒看著那匕首便心驚肉跳,喊道:“真的並非縣主所為,蘇娘子快住手啊!”
蘇修羅用匕首尖一點點壓近旋樂嬌嫩的肌膚,一字一頓道:“你知道嗎?忘憂曾將你當親妹妹疼愛,可惜了,你不配她對你的疼惜。”
豆大的淚珠落下,旋樂的美豔之貌蒼白無比。
“住手!”門外一聲大喝,是杜方曉自外麵跑進來,她看到匕首在旋樂臉上壓的皮膚青白,險些暈過去。
蘇修羅吹了一聲口哨,將匕首拿開,將旋樂推到杜方曉懷中。
旋靖天穿著常服,看著平易近人,嗓音卻威力十足道:“蘇娘子私闖我兒房間,還弄傷我兒,就不怕擔罪責嗎?”
蘇修羅用腳挑了一個凳子坐下,不屑道:“有何可怕?伯爵要斬了我?”
杜方曉哀戚地看看女兒,哽著嗓子道:“修羅,你別衝動,姨母給你賠不是。”
杜方曉優柔軟弱,性子太過端靜,賠禮都賠的像她們受了欺負。
蘇修羅冷哼一聲,將匕首紮在桌上道:“你們的好女兒,在忘憂酒裏下了媚藥,這麽卑劣的手段,是你們一手所教?”
旋靖天虎目凜凜道:“你道是我兒做的,可有證據?”
趕來看了半天好戲的魏鐸三人齊聲道:“我們就是證據!”
他們三人有首輔之子,中書令嫡子,更有親王之女,三人擲地有聲,竟是要與永樂伯爵撕破臉皮。
蘇修羅彈著匕首,匕首嗡嗡作響,蘇修羅聽著悅耳,大聲道:“旋樂方才也認了,是她侍女做的,狗都聽主人的話,不是她安排的,侍女怎會動手?就算不是她安排的,狗咬了他人,主人也要賠禮不是?”
旋樂跪在旋靖天腿邊,哀聲道:“父親,不是我,我沒做!”
蘇修羅一番話將旋家一眾都諷刺一遍,眾目睽睽之下,旋靖天的裏子麵子都被丟盡,他打了旋樂一巴掌,清脆之音讓屋中下人皆顫。
旋靖天道:“逆子!”
旋樂哭都不敢哭出聲,她對自己父親極為懼怕,爬到杜方曉懷中,聳動著肩膀。
旋靖天神色如常道:“蘇娘子可滿意了?”
蘇修羅笑笑:“如若一巴掌就能抵了忘憂的痛苦,我何必找來?”
旋靖天平靜道:“蘇娘子想如何處置?”
蘇修羅拿出一個瓷瓶,擺在桌上,手指滑著瓷瓶道:“簡單,我有一種藥,吃了會讓人有斷腸之痛,卻對身體無損,藥效隻有一夜,給縣主服下如何?”
杜方曉緊緊抱住旋樂,怒目瞪向蘇修羅:“我不允許你這麽對我的女兒!”
蘇修羅起身,將凳子踹翻,杏目噴火,不甘示弱地回擊杜方曉:“我也不允許你們那麽對我的忘憂!你們可以不同意,驪樓之中陛下也在,我可以去請陛下決斷。”
杜方曉臉色一白,蘇修羅暗爽,突覺拿陛下壓人,是一件樂事。
李恪抱胸道:“眼下還未有人聽到此處動靜,還望伯爵盡快決定。”
魏鐸故作沉著道:“若鬧到禦前,我們也會向陛下呈明原委,陛下英明,自有聖裁。”
燕琪為這把火添柴,附和道:“如若咱們這般悄悄解決,我們便當做此事未曾發生,一筆勾銷。”
鬧到禦前,旋樂縣主之位不保,和親之事也會受影響。
旋靖天眸光轉動,似在考慮,杜方曉衝他搖頭,用眼神乞求丈夫不要同意。
旋靖天嗬嗬一笑道:“樂兒,還不快服下去。”
旋樂不可思議地看著旋靖天:“父親.……”
旋靖天直接捏著旋樂下巴,喂了下去。
旋樂伏在地上咳嗽,杜方曉心疼地抱著女兒,淚水滑落。
蘇修羅拔刀站起道:“伯爵果然深明大義。”
說完這句,蘇修羅就走了出去,李恪三人也是扭頭就走。
回去的路上,李恪樂滋滋道:“修羅,你方才咄咄逼人的樣子太颯了!”
蘇修羅品品這句話,越想越不對:“咄咄逼人聽著不是在誇我。”
燕琪攬著她,嬌聲道:“就是在誇你,你膽子可真大,竟然說闖就闖,連旋靖天你都不怕。”
江北十二州府,旋靖天統率了三個州府,還手握十二州府漕運大權,朝堂上許多人都對他的威名感到懼怕。
蘇修羅鼓鼓腮幫道:“我快拍死了,你摸摸,一手冷汗。”
燕琪一摸:“呀,還真是!”
燕琪後怕道:“你要教訓她怎可單獨行動?出事了怎麽辦?”
蘇修羅一臉傲嬌道:“他們理虧,不敢將我怎樣。”
確實未將她怎樣,但幾人還是心有餘悸,他們與旋靖天抗衡,靠的是一腔熱血的義氣,和自身家世的顯赫,若換了旁人,無權無勢,此事討不回公道來。
魏鐸將匕首別到腰間,光明磊落地打探道:“旋夫人是你姨母?”
蘇修羅道:“以前是,現在不是了,不要問我為何,我不會說的。”
幾人便不再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