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獵
到了獵場後,杜忘憂才睜開雙眼,眸光溫柔,笑容和煦。
李恪問道:“你可還頭疼?”
杜忘憂精神不錯,柔柔道:“已然好了。”
燕琪和蘇修羅在他們前麵,一下馬車蘇修羅便不由得驚呼:“哇~好壯觀!”
驪山高陡險峻,鬱樹叢叢,抬眼望去就是巨大的壓迫感,而獵場建在驪山腳下,圍林狩獵,林外另設十餘大大小小的場地,用來供不進入獵場的女眷和孩童玩樂。
他們四人找了一處僻靜地方坐下,剛坐下,便有王公子弟將李恪請走,硬是將杜忘憂也請了過去。
那些子弟一看就是與李恪相熟,卻對杜忘憂不甚熟悉,爭先恐後地問杜忘憂是誰。
李恪替她回答道:“杜川柏的表弟,你們可不許欺負她!”
“我們可不敢,表弟你可要喝點什麽?”一個郎君道:“我們這有美酒佳釀,你挑一個。”
李恪揮揮手道:“去去去,她還病著,喝酒作甚,你們要玩什麽,趕緊開始!”
魏鐸笑的虎牙發光:“我們曉得你不喜歡鬥詩,咱們射箭如何?”
李恪抱怨道:“射箭這事,我也不在行,你們淨挑些我不會的。”
魏鐸抓了一個箭弓給杜忘憂,道:“你也來射!”
杜忘憂接下那箭弓放到桌上,不好意思道:“我不會射箭。”
魏鐸吃驚道:“不會吧,杜使君能文能武,騎射箭術都好,你怎可能不會?”
李恪沒好氣道:“她不會就是不會,你問這麽多作甚?”
魏鐸滿不在乎道:“好好好,我們去玩,你在這兒看著。”
杜忘憂點點頭。
魏鐸箭術極佳,箭箭中靶,射完十箭後,得意地衝李恪挑眉。
李恪氣鼓鼓地連射十箭,一個未中,被子弟們好好嘲笑了一番。
李恪一甩箭弓,負氣道:“不玩了!”
他不玩,卻不影響其他人的興致,李恪和杜忘憂坐在場外,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射箭。
杜忘憂輕聲道:“小郎君,我有些話想問你。”
可算有事要問他了,李恪挑眉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杜忘憂看著別處,目光悠悠道:“陛下不是容顏已殘?”
李恪在椅子上調整了姿勢,掩唇道:“你不能告訴兄長是我告訴你的?”
杜忘憂頷首。
李恪看看四周無人注意他們,才開口道:“十年前,兄長在南巡時出了事,所有人都道兄長死了,過了快一年,兄長突然出現了,帶了一身的傷回來,臉上也被劃了一刀。你也知道他臉上有了傷,就無法成為儲君之選,可後來南王逼宮謀反,是兄長救了先帝和百官於水火,這儲君之位自然就是他的。”
“那疤深可見骨,要祛掉就要將麵貌重新塑造,不知兄長用了什麽辦法,雖然疤祛了,但樣子也變了,兄長就一直戴著麵具,旁人都以為他是為了遮住疤痕。”
杜忘憂道:“他為何會受傷?”
李恪麵露難色:“我也不清楚,我那時候小,還不知事.……”
杜忘憂注視著他,深深的目光讓他不敢撒謊。
李恪撓撓頭道:“忘憂,許多事不是我不說,我說了兄長會殺了我的。”
杜忘憂扭過頭去,不再問他。
李恪以為她在生氣,好商好量道:“忘憂,你別和兄長置氣,兄長很不容易的,他本來就不想做皇帝,要不是被逼的,他肯定到了一個清閑處,做個逍遙的親王。”
“兄長的母親自盡了以後,他就沒有開心過,先帝對他愧疚,總是很寵愛他,但那寵愛對兄長來說就是懸頂之劍,若非慧太妃護著,兄長早被人啃的骨頭都不剩了。”
杜忘憂這才從呆滯上思緒中緩過來,道:“自盡?”
李恪不住地點頭道:“對啊,自盡時兄長就在旁邊,還在他母親懷裏睡了一覺,兄長當時才六歲,一榻的鮮血,兄長愣是哭都沒哭!也自那之後,無論先帝再怎麽寵愛兄長,兄長都未再叫他一聲父親。”
不遠處一陣喧嘩,是今上到了這獵場之中。
穿過層層人影,杜忘憂一眼便看到了被簇擁著的燕珩,暗衣生華,玉身挺拔,眼眸微冷,尊貴盡顯。
李恪雀躍大叫道:“陛下兄長,我們在這兒!”
燕珩看向他們這處,卻是將眸光停在了杜忘憂身上,他頓了頓,朝他們走去。
杜忘憂垂眸,思緒正紛亂,錦雲黑靴就出現在自己視線。
頭頂是冷寂的聲音:“小恪,陪我去選馬。”
李恪高高興興地拉著杜忘憂就走。
選馬這事,本不用今上親自下場,但燕珩要挑,禁衛就將馬場先封鎖起來。
馬場內皆是寶馬良駒,已被喂過了豐盛的草料,各個毛色發亮,頭高體大,漂亮壯碩。
李恪道:“兄長,你想要什麽樣的馬兒?”
燕珩嗓音低沉道:“你看著挑。”
李恪蹦蹦跳跳地向裏走麵去:“我先進去看看,兄長稍待。”
李恪一走,杜忘憂就捏緊了拳頭,與燕珩保持距離,燕珩一步一步將她逼到了角落裏,禁錮她在一小片範圍內。
杜忘憂拘束地道:“寨主.……”
燕珩有些輕快道:“你是來找我的?”
杜忘憂靠在牆角,硌的背疼,平靜道:“不是,小郎君和縣主讓來的。”
燕珩臉色沉了沉,語氣淡漠:“是不是我不去找你,你便不會來找我?”
杜忘憂一愣,她總是刻意與燕珩保持距離,不想牽扯過多,尤其是做了那個夢之後。
杜忘憂微微抗拒道:“我有些不舒服,寨主莫離我太近。”
燕珩幾乎要失去冷靜,壓低聲音道:“你哪裏不舒服,是看到我才不舒服嗎?”
杜忘憂咬唇道:“來前便不舒服。”
燕珩看了她許久,灼熱的目光似要將她融化,她垂眸低首,逃避著,終是燕珩先拂袖直身。
“小恪,不必挑了。”燕珩隨手牽起一匹,直接駕馬離開。
李恪在另一個角落裏正叼著草發呆,聞聲跑了出來:“唉,兄長怎這麽快就走了?”
杜忘憂扶著牆在微微喘氣,李恪跑上前問道:“你和兄長又生氣了?”
杜忘憂搖頭道:“沒有。”
因今上已選過馬匹,其他官員和親王都陸續到馬場中挑選。
周哲牽著一條紅棕良駒走到蕭景遙麵前:“殿下,獵場中危險,殿下不要脫離屬下視線。”
蕭景遙一身水湖青的騎裝,冷傲絕塵,他不屑道:“怎麽,你怕有人在裏麵射殺我?”
周哲擦擦冷汗:“屬下這是害怕殿下受傷。”
蕭景遙將腰間荷包係緊:“這春獵本就是在敲山震虎,我為何不全力以赴?”
周哲恐慌不已,生怕自己殿下在獵場中冒失,他溫聲道:“陛下的意思是讓您在這場內玩個盡興即可,那猛虎是不是咱們射殺的並不重要。”
蕭景遙的目光停在某一處,那處清瘦的身影映在他眸子裏,他將馬鞭朝周哲一扔,奔了過去。
李恪正苦口婆心地勸解杜忘憂不要給燕珩計較,突地就看到了蕭景遙站在自己麵前,表情激動不已。
他冷哼一聲,就要出言教訓這個狐狸精,杜忘憂卻是扭頭便走,他隻好急忙追上去,和他一同追上去的,還有蕭景遙。
周哲十分及時地攔住了蕭景遙的腳步,低聲道:“殿下,您這麽做會引人注目。”
杜忘憂越走越遠,可周哲力大無窮,拽著蕭景遙的的腰帶,蕭景遙脫離不了他,輕斥道:“鬆手。”
周哲死不撒手:“殿下,他不願見您,你何必對他費力討好?”
蕭景遙徹底看不到杜忘憂去了何處,他言語如冰道:“周哲,回到別館後,我不會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