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當本女官賞她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蘇修羅從睿親王府回來後翻了翻自己的衣櫃,沒有一樣能配上今年的自己,正是愛打扮的年紀,她又愛美,拉著杜忘憂就去了淑衣坊。
作為望京最好的衣鋪,淑衣坊日日生意興隆,特別是親王伯爵都進望京後,生意更是紅火。
蘇修羅在淑衣坊門前咂舌,驚覺自己來此做衣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她扭頭就要走,又受不了新衣的疑惑,抱著杜忘憂的手臂撒嬌道:“忘憂,我好糾結,怎麽辦呀?”
杜忘憂拉著她走了進去:“我們去找衛姐姐,讓她給你做。”
衛掌繡的繡房內堆了不少的衣服,都是要繡的,蘇修羅徹底斷了要做新衣的念想,打算回去將去年的衣服拿出來湊合湊合。
不想衛掌繡道:“娘子先去選料子,我讓姐妹們先緊著你的做。”
蘇修羅興高采烈地拉著杜忘憂去前麵挑選。
此前禦賜的布料都太過華貴,她自覺自己撐不住那華麗的料子,寧願費些功夫挑個自己喜歡的。
她們是淑衣坊的老顧客了,店家不僅笑臉相迎,還在百忙中指了一個夥計陪著她們。蘇修羅不僅給自己挑,還給杜忘憂選,拿著花花綠綠料子在杜忘憂身上比來比去。
她一直嫌杜忘憂穿的素,逮到這機會,暗暗打定主意要給杜忘憂做幾套明豔的衣服。
她可是清晰地記得,杜忘憂穿紅色時,驚豔四座的模樣。
她們挑挑撿撿的這當口,淑衣坊來了一行三四人,兩仆兩主,為主的是一對母女,因容貌出眾,吸引了店內不少人的目光,杜忘憂和蘇修羅正站在角落,並未往門口注意。
主仆四人在坊內挑著,就挑到了杜忘憂附近,店家一看,這必是個大生意,遂親自下場,滔滔不絕的介紹店內物品。
賢淑溫柔的婦人笑著點點頭,隨店家去挑首飾,她身旁的美豔娘子興致缺缺,不讓婢女跟著,自己在坊內走動。
她身姿曼妙,引得坊內女子又羨又妒,她見慣了這眼神,對她們的眼神全部接受,挺著頭顱從她們身邊走過。
她看到角落裏的一塊布,煙霞色的料子,看起來便是舒適柔軟。
蘇修羅正看著那料子神采奕奕,突地一隻白嫩的手襲來,將那料子扯了過去,蘇修羅猛地將布拉回,氣惱道:“何人這般無禮!”
那隻手的主人麵色白嫩,秀眉若柳,眸泛桃花,瓊瓊玉鼻,丹唇外朗,桃色的百褶裙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的淋漓盡致,媚而不妖,風情萬種。
蘇修羅一把將杜忘憂拉到身後,帶著三分嘲笑道:“原來是永樂伯爵之女,怪不得如此野蠻,不知禮數。”
永樂伯爵旋靖天之女旋樂,字予歡,伯爵府嫡女,曾有人道:“溫如潔玉,豔若桃李,杜家三子,旋家之女。”
這曾是江北流傳甚廣的一句話,旋杜兩家,也曾是江北喜結連理的一段佳話。
旋樂被人斥了一通,桃眸微怒,分毫不讓地回擊道:“野孩子,無父無母也敢在我麵前說道。”
蘇修羅被一句野孩子激得怒氣直升,未等她開口,她身後的杜忘憂已上前一步,深深地望著旋樂,嗓音平靜,卻帶著十足的壓迫:“旋樂,慎言。”
一對上她,旋樂頓了頓,退了半步道:“是她先罵的我!”
蘇修羅道:“是你先搶的東西!”
旋樂冷哼一聲道:“這東西你又未買下,我憑何不能拿起來看看?”
杜忘憂意味深長道:“旋娘子應該明白,看是一回事,從別人手裏奪走又是另一回事。”
旋樂仰著下巴,傲慢道:“我既看上了,就一定要得到,我說是我的,它就是我的。”
“我突然覺得這料子甚合我意,但既伯爵之女喜歡,那就賞給她罷。”蘇修羅轉轉手裏的布料,朝身旁夥計道:“記在我賬上。”
旋樂桃眸一橫,道:“大膽,我乃永樂伯爵之女,你敢用賞字!”
蘇修羅灑然一笑,道:“伯爵之女也不過隻是字麵上尊貴罷了,我乃太妃親封三品女官,不必上朝,隻領俸祿,可不向三品及以下行禮,對你用個賞字還過分了不成?就是讓你跪下,你也要跪!”
旋樂不屑道:“哼,我才不信你的鬼話,你哪裏來的本事!”
蘇修羅掏掏耳朵,大度道:“我不會讓你跪的,畢竟我比你年長,不會以大欺小,但你身為貴女,其行為真是丟了你伯爵府的臉麵。”
旋樂仰起手掌:“大膽,你敢說我!”
她的手掌沒有落下,而是被一個婦人攔下,那婦人抓下住她的手臂放下,不悅道:“樂兒,你做什麽!”
旋樂氣的牙根癢癢,指著蘇修羅道:“阿娘,他們欺人太甚!”
蘇修羅譏諷道:“我說旋娘子怎那麽囂張,原來是舉家進京,背後有母親撐腰。”
杜方曉訝然地看著二人,驚道:“修羅,忘憂,你們怎也在這兒?”
蘇修羅涼涼道:“此處是衣坊,我二人在此,有何不妥?”
杜方曉目光微顫,笑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樂兒不懂事,你們不要和她計較。”
蘇修羅食指搓搓鼻尖,不鹹不淡道:“夫人說笑,我們怎敢跟伯爵之女計較,隻是旋娘子德行不穩,還望夫人好好管教才是,夫人慢慢挑,我們就先走了。”
她們還未動身,旋樂就將她們攔下,怒不可遏道:“我看你杜家才是德行有虧,一家都是惡心的斷袖,不知背地裏糟蹋了多少男子,幹了什麽破勾當!”
“旋樂!”
“樂兒!”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出自旋樂母親杜方曉,一道則是出自杜忘憂。
杜忘憂這一聲,十成十的寒意,她玉眸陰涼,嘴角冷笑,溫柔清雋的麵容乍一看溫潤,再看一眼便覺得如笑麵修羅,身帶寒冰,無邊怒意。
她眸子中冰淩萬道,欺身上前,杜方曉連忙將旋樂拉到身後,卻擋不住杜忘憂周身寒氣的逼迫。
杜方曉溫柔慈愛道:“小憂,姨母……”
杜忘憂直接打斷杜方曉,同樣溫柔卻字字見血道:“旋娘子也算是琴棋書畫俱會,舞樂文數皆通,怎會忘了自己的母親曾是哪家嬌女,待字閨中之時又養在何處?伯爵貴女,出口便是醃臢之語,傳出去折了旋家名譽還是給你伯爵府的門楣上爭光?”
杜忘憂眉眼不再彌漫著溫柔,而是咄咄的氣勢:“我杜家,光明磊落,以德立身,以誠為本,夫人是杜家之女,旋樂也曾長在江北,可在她身上我看不到德行二字,怕不是我杜家之過,而是你旋家之失。”
杜方曉按住要上前的旋樂,柔弱道:“樂兒不懂事,我在這兒替她向你們道歉。”
她是伯爵夫人,親自道歉,已不是小事,坊內看熱鬧的人都驚歎杜忘憂厲害,三言兩語就將伯爵府說的顏麵掃地。
杜忘憂不留情道:“此事非夫人所為,為何要夫人道歉?雖子不教父之過,但孩子尚在一旁,不應該親自道歉嗎?”
旋樂不服氣地叫嚷道:“我無錯,憑何道歉!你和杜川柏都是斷……”
坊內有許多人在看著,杜方曉也覺顏麵有失,喝道:“樂兒!道歉!”
旋樂閃著淚光,看著她:“母親.……”
杜方曉看她要哭,自己也心疼,可還是厲聲道:“是我太縱著你,竟將你養成這無禮的樣子,此事若被你父親知道,他絕不饒你!”
她一向是慈母,對旋樂疼愛嗬護,這是第一次對旋樂大聲斥責,旋樂淚如雨下,嬌豔的容顏楚楚可憐,看了就讓人心生不忍。
但杜忘憂等著道歉的架勢擺在那裏,她不道歉,杜忘憂就不會罷休。
坊內其他人,有看熱鬧的,有覺得杜忘憂咄咄逼人的,也有幸災樂禍,看旋樂出醜的。
旋樂羞憤交加,想起自己父親嚴厲的麵容,忍住哭出聲的衝動,聲如蚊呐道:“對不起。”
杜忘憂道:“旋娘子是對我說的,還是對杜家說的?”
旋樂淚珠又不爭氣地滾下,杜方曉忙道:“既對你,也對杜家。”
杜忘憂抬眸,居高臨下道:“我想聽旋娘子親口說。”
旋樂眼睛一閉,大聲道:“對不起,我方才不該對你,對杜家出言不遜。”
杜忘憂這才點點頭,接受了她的道歉,杜忘憂朝杜方曉施了一禮道:“夫人應該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否則,別人替您管教時,付出的代價隻怕您承受不起。”
蘇修羅將布料扔到腳下踩髒,丟了一錠銀子給店家:“這塊布,權當本女官賞她了。”
蘇修羅帶著杜忘憂揚眉吐氣地離開,才不去管坊內的母女二人是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