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傳
佟彥之看著有說有笑走出來的兩人,鳳眸幾欲噴火,瞧著杜忘憂和蘇修羅手拉手,甚是親密無間,他涼涼道:“男女授受不親,杜郎君注意分寸。”
這話怎麽聽怎麽耳熟,杜忘憂想了半日方想起,蘇修羅崴腳那次,杜川柏說過這句話,不過當時,這句是說給佟彥之聽的。
杜忘憂沒鬆手,而是小聲問蘇修羅:“小蘇,要我鬆手嗎?”
蘇修羅頭搖的像撥浪鼓,又往她身上靠了靠:“不要,忘憂身上又香又軟,抱著舒服。”
佟彥之忍無可忍,大步上前,將兩人分開。
杜忘憂無所謂的笑笑,倒是蘇修羅氣的不輕,要和佟彥之理論理論。
“哎哎哎……”李恪打圓場道:“給你們說個好聽的事情。”
蘇修羅當下將佟彥之拋到一邊,好奇道:“什麽什麽?”
李恪神神秘秘道:“驚天秘聞。”
杜川柏和燕珩都不在,隻有他們四人,沒人轄製他,他隨著性子大咧咧道:“按咱們大夏的習俗,前幾日那沈若炎就該葬了,可他屍體直到如今還在沈家後院棺材裏擺著,連個守靈的人都沒有。”
蘇修羅掰開包子,一看是肉餡,張嘴咬了一大口,用眼神示意李恪繼續。
李恪清了清嗓子,開始了重頭戲:“這事要從沈若炎去世那日說起,那日風和日麗,天氣晴朗,沈若炎一命嗚呼,沈國豐痛哭不已,沈夫人更誇張,直接暈了過去。到了後半夜,沈若炎在靈堂棺材裏安然長眠之時,沈夫人沒在靈堂流淚,而是去了後院的馬廄。”
“皇恩浩蕩,允許賢妃回沈家為幼弟守靈,太妃殿下特派宮中有資曆的內官操持沈家葬禮。內官半夜小解,隻見沈夫人鬼鬼祟祟到了馬廄,和沈家掃馬廄的長工在一起拉拉扯扯!”
蘇修羅被李恪這話驚得一噎,狠狠錘著自己的胸口,杜忘憂喝了一口粥,也有些驚訝。
她們的反應讓李恪很有成就感,他搖頭晃腦道:“內官機靈,悄然聽他二人說話,一聽不得了,居然聽到沈夫人親口說沈若炎是那長工之子!”
除了李恪,其他三人俱是目瞪口呆。
沈國豐是個眼睛小小,幹瘦幹瘦的老頭,沈若炎像極了沈國豐,反而沈追個子高挑,容貌俊朗,他曾上過戰場,有著當兵的堅毅,跟沈若炎站到一塊,就是雲泥之別,是以,沈若炎一直嫉妒的牙根癢癢,沈夫人也一直在沈國豐麵前吹耳旁風,暗示沈追非他親生。
沒想到一朝真相大白,沈若炎才是非親生的那個。
沈國豐的頭上綠油油,好大一片茂盛草原。
李恪繼續道:“此事非同小可,內官先是悄悄找了幾個家仆,讓去後院抓賊,把兩人死死堵在馬廄,又把沈國豐和賢妃叫去,道賊人要挾了沈夫人。那長工是個沒骨頭的,被綁了之後,都不用問,一五一十全撂了,沈國豐一氣之下,把沈若炎屍體拿鞭子抽的血肉模糊,扔在後院,不許任何人管。”
“最有趣的是賢妃,為她母親求情不成,就想將沈夫人帶到宮內避禍,還是內官牛氣,拂塵一甩,叫停了賢妃回宮的轎子。”李恪學著內官,捏著蘭花指道:“賢妃,您若是將沈夫人接進了宮裏,明日就是奴給您宣讀廢妃召令,還請賢妃自個兒掂量掂量。”
李恪鄙夷道:“賢妃那蠢女人,被嚇的丟下她老娘就跑,現在還躲在自己寢殿不敢出來呢。”
蘇修羅不禁感慨:“沈國豐真可憐,被帶了兩次綠帽子。”
李恪道:“誰說不是。”
杜忘憂道:“那長工和沈夫人是怎麽處置的?”
李恪隨意道:“被沈國豐釘在棺材裏,活埋了。”
蘇修羅身上起了一層涼意,這才注意到燕珩和杜川柏不在,問道:“杜二和寨主去哪兒了?”
佟彥之回道:“一個去上朝了,一個去了鏢局。”
蘇修羅道:“那忘憂是如何來的?”
李恪指指自己,道:“我家馬車帶來的。”
於是,吃飽喝足後,蘇修羅坐著李府豪華軟綿的馬車,回到了醫者心。
她昨日突然想起一味藥材,用到杜忘憂身上正合適,她還要研製舒雅的藥,一到醫者心便閉關修煉,警告其他人別來煩她。
佟彥之哪兒都不去,耗在醫者心等她出關。
茶樓內人影稀少,雅間內更是無人打擾,煮水的爐子咕嚕嚕散發熱氣,清香茶韻,四處飄散。
骨節分明的手捏著紫砂壺,將熱水澆在茶具上,醒茶,洗茶,一係列動作做的嫻熟到位,最後將泡好的香茶倒入杯中,輕放到杜忘憂麵前。
雄厚的中年男聲響起:“我茶藝不精,杜郎君不要嫌棄。”
杜忘憂含蓄道:“相公一看便是精通茶道,就不要在忘憂麵前謙虛了。”
杜忘憂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劃開,微苦,入喉後回味甘甜。
杜忘憂放下茶杯後讚歎道:“唇齒留香,好茶!”
傅崢也抿了一口,心思卻不在茶上:“杜郎君在江北,應當是品過不少好茶。”
杜忘憂道:“相公說笑了,我對茶道一竅不通,若非相公泡的好,好茶我也是喝不出的。”
傅崢眸色意味深長道:“杜郎君不好奇我為何找你?”
從杜忘憂來到,行罷禮後便是從容不迫地入座,他泡茶,她靜靜看著,他說一句她答一句,未曾主動開口。
杜忘憂麵色平平,泰然自若道:“相公想說,自會開口。”
傅崢笑笑:“無他事,想與杜郎君嘮嘮家常罷了。”
杜忘憂微微一笑,“相公想聽表兄何事?”
傅崢道:“杜使君?”
杜忘憂茫然,愣愣道:“相公叫忘憂來,不是為了給表兄保媒?”
傅崢目光一斜,似在琢磨杜忘憂是真傻還是裝愣,杜忘憂無辜地眸子眨了眨,搞不懂如今是何情況。
既她誤會了,傅崢權且順水推舟道:“我是為杜郎君保媒的。”
杜忘憂呆住,為她?保媒?!
她隻是隨口一說,怎相公當真了!杜忘憂為難道:“不知相公要為忘憂保媒何處?”
傅崢給她添茶,杜忘憂連忙雙手扶杯,傅崢道:“望京達官顯貴之家眾多,我先問問杜郎君的意願再斟酌選擇。”
她的意願?她一個女子,對娶妻能有什麽意願!
杜忘憂委婉謙卑道:“忘憂年紀輕輕,暫無成親之念,謝相公好意,忘憂感激不盡。”
傅崢稍有情緒,不悅道:“杜郎君信不過本相?”
杜忘憂拱手俯首道:“忘憂不敢。”
傅崢有些看不透杜忘憂是謙遜有禮,溫和靜致,還是心思深沉,運籌帷幄,或都是,亦或都不是。
傅崢詢問道:“不知杜郎君令尊令堂今年貴庚?”
杜忘憂語氣清淡,無悲傷之意:“忘憂生下來便父母雙亡。”
她越清淡,聽到旁人耳中,便會覺得她傷心過度,傅崢捏了捏茶杯,歉意道:“對不起,提到了杜郎君的傷心事。”
杜忘憂溫淡道:“無礙,這些年,忘憂已習慣了。”
傅崢將茶點擺到杜忘憂麵前:“這裏茶點靜致美味,杜郎君嚐嚐。”
棗泥酥餅香甜可口,看著便令人食指大動,而餅上本應有白芝麻點綴,此時卻隻刷了一層蜂蜜。
杜忘憂感謝道:“謝相公記得忘憂不吃芝麻。”
傅崢瞳孔縮了一縮,眼底的情緒稍縱即逝,道:“我可否知曉杜郎君為何對芝麻忌口?”
杜忘憂並不隱瞞:“我吃了芝麻便會過敏,幼時吃了一次,差點丟了半條命。”
她在江北時,舅母喂她吃了一口酥餅,酥皮上帶著幾粒芝麻,她吃後就渾身紅疹,呼吸困難,那次舅母自責不已,在她床前哭的泣不成聲。
所以她從來不問,為何她長到十三歲舅母才知她是對芝麻過敏。
傅崢神色古怪,很快斂下,語氣如常道:“杜郎君這樣,可是遺傳?”
杜忘憂輕輕道:“也許是吧。”
雅間一時無聲,隻有沸水滾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