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

  吃罷後,兩人熄了火繼續出發,至午後,杜忘憂思忖著如何不露痕跡地假裝路邊隨便一顆草便是丁乙草。她沒有發現,風吹草動都和方才有了區別,燕珩離她越來越近,似是全方位的保護著她,讓他人無法對她下手。


  警惕讓燕珩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對方派來的都是高手,通過氣息他隻能判斷出大概十個人手,倒是和杜忘憂問的問題呼應,以一敵十。可他剛摸了把腰間,隨身的匕首竟不知何蹤,打不打得過,要全看造化。


  燕珩側臉看了看毫無察覺的杜忘憂,無論造化如何,他都不會讓杜忘憂受到傷害。


  燕珩俯到杜忘憂耳邊道:“一會兒我說讓你跑你便跑,不要回頭,也不要問為什麽。”


  他話音未落,暗處的人已等不及,利箭破風,直衝杜忘憂後背而來。燕珩一個旋身,拉過杜忘憂護在懷裏,躲在一顆大樹後麵作為遮擋。


  燕珩眸中狠光閃過,卻語調輕柔的安慰杜忘憂道:“別怕,你不會有事。”


  利箭如雨下,四麵八方湧射到他們的位置,燕珩抱著杜忘憂在地上滾了幾滾,才堪堪躲過箭支。暗處的人終是按耐不住,齊刷刷的人影出現在林中,手握長刀,一步步向二人逼近,不多不少,剛好十個人。


  杜忘憂在心裏默數三聲,隨即小聲道:“寨主,動手。”


  燕珩身形如風,衝到黑衣人麵前,手法快速地卸了其中一人的長刀,並用長刀抹了那人的脖子,又如風一般回到杜忘憂的身邊,道:“就是現在,跑!”


  杜忘憂絲毫不動,道:“寨主,你我共進退,我不會跑的。”


  從一開始就料到尋藥途中困難重重,她早在兩人躲在樹幹後時便撒了軟筋散,給燕珩吃了解藥,並引黑衣人靠近他們,讓燕珩趁機獲得一件武器。


  其餘的黑衣人驚覺體內內力渙散,使不出力氣,但隻是一瞬之間,他們便強行提起了內力,朝二人攻來。


  杜忘憂臉色一變,這幫人什麽來路?軟筋散居然失效了!


  來者都是專業的殺手,手段狠辣武功詭異,因為軟筋散失了一位同伴已是奇恥大辱,其他的九人招招致命,都是衝著杜忘憂襲去。他們看得出杜忘憂不會武功,對她下手,不僅能掣肘燕珩,也是在完成任務。


  但燕珩將杜忘憂護的極緊,九人輪番下來,未能動到杜忘憂半分,九人皆是數一數二之流,當下便改變策略,一個一個的和燕珩打,他們九人,燕珩一人,慢慢的體力便有些吃不消。九人瞅準機會,其中一人長刀劃向杜忘憂後腰,燕珩接招去擋,另一人飛身而來,一刀刺在燕珩肩頭,刀身劃破衣物,翻開血肉,燕珩的肩頭被血濕了大半。


  饒是如此,他手臂不曾鬆開半分,牢牢地固住杜忘憂。


  九人也是極少遇見這麽棘手的對手,尤其是燕珩的眸子,冰冷的殺意,和不可抗拒的王者氣息。他甚至硬生生在肩膀受傷後,擊退了他們兩名同伴,冷靜地應對著他們攻擊,用他的眼神和行動告訴他們:你們敢動他,便是在找死。


  為首的黑衣人目泛狠光,這樣的人,他很是敬佩,但立場不同,這樣的對手,他必須除掉!

  長刀帶著肅然的殺氣揮向燕珩,燕珩正在與他的同伴膠著,這一刀根本躲避不及,隻能生生捱下。而這一刀是衝著燕珩的後心方向,捱下了便有可能一擊斃命,黑衣人眼裏閃過可惜,隨即便是得意,除掉一個強大的對手,比失去一個不中用的同伴有快感的多。


  然而,他的刀在離燕珩還有半尺距離之時停了下來,黑衣人首領驚恐地睜大眼睛,低頭看向自己的心口。一根細如牛毛卻含著劇毒的銀針正在閃著銀光,銀光忽然融進了他的身體,毒素立即見效,他的手握不住刀柄,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倒下的前一瞬間,他看到的是杜忘憂迅速收回的手和安靜的麵容,她笑望著他,無聲地對他說道:“再見。”


  黑衣人見自己的首領倒下,恨意與憤意交雜,齊齊飛刀衝向二人,燕珩輕身飛起,躲避飛刀。不料黑衣人早知他會如此,埋伏在樹幹上的兩名黑衣人,一人一掌,將燕珩在半空中擊落。燕珩是直接砸到地麵,摔的五髒六腑生疼,落地前他以最安全的姿勢接住了杜忘憂,讓杜忘憂壓到他的身上。


  沒想到杜忘憂卻是迅速坐起,嘔出一口血來。


  燕珩顧不上身上的疼,想要坐起身子來看杜忘憂的,杜忘憂按下他的身子,抹了一把嘴角,對著把他們包圍的黑衣人笑道:“各位現在腳下踩著的,是胡楊葉,剛才吸的,是軟筋散,你們沒有覺得渾身上下都疼的出奇嗎!”


  怎會感覺不出,幾個黑衣人腳下劇痛,疼的幾乎站不穩,那種痛從腳底傳到了骨頭縫,尤其是使用內力的時候,痛意直達指尖與眼角,甚至是頭皮處,疼的冷汗直冒。他們雖將二人包圍了起來,也隻是能勉強製住他們,有那麽一兩個能忍住痛意的,想要抬刀結果他二人,也需要拚勁全力,冒著血液逆流而亡的危險。


  燕珩支起上半身,杜忘憂有些不高興地看了眼燕珩的傷口道:“你們現在大可動手,看是毒發身亡的快,還是你們的刀快。”


  軟筋散裏加了特殊的東西,能和胡楊的味道作用,吸了軟筋散的人用內力越多,揮發的越快,毒發隻是一瞬的事情,但藥效也很短,不到半個時辰便會失效。


  杜忘憂想要抓起燕珩手邊的長刀,燕珩動作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將所有黑衣人的腳筋全部砍斷,黑衣服捂腳倒地痛叫,再也沒有威脅力。


  燕珩深深地凝了杜忘憂一眼,杜忘憂說不出那個眼神裏有什麽,似是讓她放心,又似是終於放下心來,還有一種不願她親自動手的固執。


  她來不及深究,燕珩便如釋重負般倒了下去。


  杜忘憂沒有去扶他,而是撿起地上的刀對著其中一個黑衣人肩處刺上一刀,她刺上後沒有拔出,手下用力,握著刀柄打轉,刀刃絞著血肉,再加上軟筋散的作用還未散去,那名黑衣人疼的大叫出聲。


  杜忘憂輕笑一聲,聲音好聽道:“我不欲有人因我而傷,你傷了他,這一刀便由你受著,你們傷了杜二,斷腳之痛也該由你們受著。”


  在場的黑衣人無不被她溫柔的語氣震懾,他們是殺手,心狠手辣之人見到多了,這般風輕雲淡的狠絕,卻是少見。他們也意識到,這不是他們來圍攻杜忘憂,而是杜忘憂早已布好了圈套來引他們上鉤!

  杜忘憂掏出離火令,在手中轉了一圈,黑衣人們臉色巨變,毫無人色,不是疼的,是被令牌骸到渾身發抖,驚恐交加。


  杜忘憂悠哉道:“爬回去告訴你們宗主,東海這場刺殺,殺的是琉璃江的親眷,若有第三次,就讓你們組織在江湖上除名。”


  刀有些重,杜忘憂雙手拔出刀柄,扔到一邊,簡單地給燕珩包紮了傷口,架起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離開。


  喉嚨出一股一股的熱流湧到口腔,都被她咽了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夜幕降臨,星辰遍布,她才找到一處山洞,安置燕珩。


  火堆升起的明光使冰冷的山洞溫暖了不少,燕珩的傷口已不再滲血,躺在杜忘憂堆的幹草上,猶如安眠之人。


  杜忘憂打濕扯下的衣角潤潤他的嘴唇,又輕柔地拆開他肩處的包紮,上了些藥,重新紮上。


  燕珩闔眼的時候,不再有深邃的眸光,堅毅的麵容上幾處傷口也不影響他英俊的容顏,唇色蒼白顯的他有些虛弱,孱弱卻透著不可悍搖的堅韌。


  杜忘憂不禁往他容顏上多看了兩眼,嘖了一聲,道:“怎有人受了傷還這般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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