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人參
蘇修羅沒傷到骨頭,不顧杜川柏的阻攔,執意要到醫者心坐診。兩人僵持了許久,還是杜忘憂提出到醫者心看著蘇修羅才作罷。
蘇修羅瘸著腳蹦來蹦去,杜忘憂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生怕她一個不穩摔在地上。
李恪是跟著杜忘憂來的,他待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幹脆找幾個好友去吟詩喝酒。
他酒量不好,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如何晃晃悠悠進的杜府,又怎樣進的房間爬上的榻。
他前幾日和李固吵了一架,鬧著離家出走,帶了幾身衣服就到了杜府門前。杜川柏給他的回應是杠上門,讓他趕緊滾回家,別來給自己找事。最後是他在外麵站到差點中暑,被杜忘憂找人抬了進去。
翌日清早,他和前幾日一樣的姿勢,被抬進了醫者心。
蘇修羅愣了愣,聽完事情的緣由後捂著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誰能想到李恪居然迷迷糊糊進了杜川柏的房間,睡在了杜川柏的榻上。
杜川柏頭疼的厲害,吃了些藥睡的有些昏沉,並未察覺半夜有人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早上一睜眼,一隻沉甸甸的腿壓在自己身上,杜川柏驟然跳起,根本沒去看來人的模樣,一個過肩摔,李恪就被摔到地上。
蘇修羅大致摸了一下,李恪疼的臉都皺在一起,扯著嗓子吼叫。
蘇修羅掏掏耳朵道:“別嚎了,隻是磕到了,沒斷骨頭。”
掃視了一圈,蘇修羅又道:“杜二呢,怎麽沒來?”
她一提杜川柏,李恪嘴一癟,似要哭出來的樣子。
杜忘憂戳戳蘇修羅的背道:“杜二說要宰了他,我好不容易才拉住的。”
蘇修羅聳聳肩,道:“那,這幾日讓他待在這兒修養?”
雖說沒傷到骨頭,還是少不了要趴幾天的。
杜忘憂搖頭:“已經通知李家了,等會兒就來接他了。”
蘇修羅有點擔憂道:“李家會不會怪罪杜二?”
杜忘憂小聲道:“小郎君說他是自己早起腿抽筋摔的。”
蘇修羅又笑出了聲,盡管李恪表情哀怨到不能再哀怨,她還是沒忍住,越笑越大聲。
李恪你可真是個人才!
“什麽事值得蘇娘子笑的這麽痛快?”李勤一進門就聽到蘇修羅的笑聲,嗓門響亮道。
蘇修羅扭頭一看,這不李恪的兄長嘛,旁邊站的麵容冷酷的那位,是沈追?
蘇修羅笑著迎了上去,道:“李郎君是來接李恪的吧,怎麽沈麾使也跟著一起來了?”
杜忘憂看似不經意地抬眼望了沈追一眼,身旁的李恪委屈叫道:“兄長,我好疼啊。”
李勤爽朗一笑道:“當然是來接我家這不成器的,看他還敢玩離家出走的把戲。”
李勤說著,在李恪後腰處摁了一把,李恪疼的眼冒淚花。
沈追略一欠身,顯出身後被人攙著的青年,道:“勞煩蘇大夫幫忙醫治。”
青年腰腹部的傷簡單做了處理,蘇修羅看得出,其實傷的最厲害的是青年的胳膊處。
“刀傷?”蘇修羅抱胸道。
青年氣息不勻道:“追犯人時被劃傷的。”
蘇修羅往青年嘴裏塞了顆藥丸道:“弄到裏麵去,傷口太深,需要縫合。”
蘇修羅對沈追道:“他失血過多,若用麻藥可能會昏過去再也醒不過來,直接縫受得住麽?”
沈追神色不變道:“蘇大夫盡快醫治即可。”
他身上散發出從軍者的威嚴氣勢,青年也毫不猶豫地點頭,蘇修羅滿意地淺笑道:“騙你的,我蘇修羅的麻藥,怎會讓人醒不過來呢?”
蘇修羅的動作很快,不過一刻時辰,青年就從裏麵走了出來。沈追眼裏劃過一絲讚歎,蘇修羅縫的很好,包紮的也很仔細。
同時,李恪也被自家兄長結結實實地安置到了馬車上。
蘇修羅吹吹紙上未幹盡的墨水,遞給沈追,道:“按藥方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喝下,傷口不要碰水,最好是靜養。”
沈追接過紙徑直到藥櫃去抓藥,青年過意不去,連忙伸手去抓藥方:“麾使,屬下自己去就行。”
沈追語調淡然道:“待在這兒。”
蘇修羅覺得他說出的話和他的麵容一樣冷酷,禁不住搓搓胳膊。
李勤關心道:“蘇娘子身體不舒服?”
蘇修羅指指沈追以手擋唇小聲道:“大冰塊。”
李勤哈哈大笑,這不是第一次聽人這麽評價沈追了。
蘇修羅攤攤手,一看沈追已經折回來了,才想起自己還有些東西給忘了。
“呐,千年人參,皇宮裏都尋不到的上品,好不容易討來的,省著點吃啊。”蘇修羅將一個沉甸甸的盒子丟給杜忘憂。
“還有這個。”蘇修羅笑眯眯地把藥膏交給李勤:“每日兩次,塗到傷處,七日之內,藥到病除。”
李勤拿著瓶子在手裏轉了轉,道:“我弟弟皮糙肉厚,不塗藥幾日可好?”
蘇修羅笑意更深了:“沒有半個月是下不了床了。”
李勤順手把藥丟給青年,道:“瞧著你細皮嫩肉,拿去用吧。”
馬車上昏昏欲睡的李恪,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冷顫。
沈追夜半才回到沈家,這些時日,沒有沈若炎挑釁,沈夫人為難,他勉強還願意進一下家門。
他到了房間,剛脫罷外衣,門外便傳來嘈雜的聲音。
自沈國豐被降職,沈若炎壓到禁衛司後,沈家每隔幾日都會熱鬧一下,原因無他,自是沈國豐病的嚴重了,折騰的沈家上下人仰馬翻。
沈追隻當自己聽不見外麵的聲音,卻沒了休息的心思,挑了挑燭心,攤開兵書,將那些聲音隔絕在耳外。
書還未讀幾頁,外麵又傳來了聲音,這次,是從他院子門口傳來的。
“大娘子,您真的不能進去,郎君他已經歇下了。”小廝苦口勸著沈夫人,一臉為難。
“哼……”沈夫人刻薄一笑:“房裏分明點著燈,還說什麽歇下了,糊弄誰呢你們。”
沈夫人豐腴的體態隨著她的深呼吸一晃,尖聲衝著沈追房間道:“沈追,你今日要是不出來,我就把這個刁奴打死。”
小廝連連磕頭:“娘子饒命啊,郎君他真的歇下了……”
房門瀉出暖黃色的光,沈追從裏麵走出,拉起跪著小廝,麵無表情對沈夫人道:“何事?”
他越是麵無表情,冷峻的麵容越是陰寒的讓人發顫,沈夫人抖了抖肩,後退幾步,昂著脖子道:“都是你,害的你父親生了這麽大的病,你可知錯?”
小廝想為自己郎君辯解,沈追已開口不喜不怒道:“大娘子有話直說。”
沈夫人還帶了一眾仆婢給自己造勢,沈追一句話訕的她好不丟臉。她抬起戴了不知幾個金鐲子的手腕,揚手就要打到沈追臉上。
沈追身形未動,左手毫不費地的攥住沈夫人的手腕,沈夫人疼的麵容扭曲,尖叫道:“你個孽子,竟敢這麽對我,還不快放手。”
沈夫人扭頭對著身後的仆人大叫:“都愣著幹什麽,還不給我拉開他。”
沈追眼眸一寒,仆人們都不敢上前。沈夫人叫聲像滿院子亂叫的公雞,要戳破人的耳膜,沈追向前一推才鬆手,沈夫人一下壓倒兩個仆人,摔在地上。
沈夫人亂叫著從地上爬起來,肥美的麵上又臊又怒,對著身側的侍女就是兩巴掌,喝道:“白吃飯的狗東西,我不教訓你們就把自己當主子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肮髒地裏生出來的東西,能進我沈家伺候,是你們的福分。”
被打的人不能躲也不敢回嘴,沈夫人的指桑罵槐他們怎可能聽不出來。
沈家人人都知道,沈追的母親是沈家婢女,懷了沈追才被國豐抬為側室。沈夫人生的是女兒,側室生的是兒子,生完沒幾日,便因為風寒沒了命。沈追也被人說是不詳之子,克母克家,一直不得沈國豐的喜愛。
可沈追硬是二十歲便平定了突月叛亂,並坐到了禁院雲麾使的位置,這其中不乏老師傅崢的提拔,但更多的是憑自己殺伐果斷的冷靜和武功高強的真本事。
沈夫人那頭又妒又氣,時不時都要冷嘲暗諷沈追幾句,二十幾年來,沈追從她嘴裏聽慣了惡言惡語。
每每沈夫人來他的院子鬧,不是找茬就是來侮辱兩句,沈追早已不想與之計較。
沈追道:“大娘子若是無事,還是早日回去歇息,阿郎最近身體不好,夫人應當侍奉床前才是。”
沈追的每一句都透著極力隱忍的不耐煩,沈夫人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手往豐腴的腰肢上一插,聲音驟然拔高道:“沈追,你還有臉提阿郎,你這個不孝的逆子。”
沈追的耳朵陣陣嗡鳴,神情更是陰寒到了極致,他想把這個尖叫的女人扔出去,但他還是忍住了,忍的額頭青筋盡顯。
這一夜,他的院子怕是安生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