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

  兩人剛一出門,和要進門的人撞個滿懷。


  那人身著絳紫錦服,頭戴玉冠,腳下積雲靴,當場就拉下了臉。他正欲開口破罵,看到自己麵前美貌的小娘子,色心一起,伸手就要往人家臉上摸。


  婦人白著臉躲到自己男人身後,婦人的漢子一聲大喝伸手攔住他。他身材瘦弱,隻這麽一推,就倒在了地上,臉色變的像豬肝一樣紅,惱羞成怒地指使著隨從要把夫婦二人綁了。


  “住手!”蘇修羅憤怒道,調戲不成還想綁人,在她的地盤鬧事,簡直找死。


  她這一聲鎮住了那群隨從,也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他瞧著這雙目含怒的娘子直發愣。


  藕色蝶戲水仙衫顯得蘇修羅皮膚晶瑩,百褶如意月裙勾出窈窕身姿,飛仙髻上珍珠釵叮鈴作響,杏眼粉腮,柳眉微蹙,玉手掐腰,甚是潑辣,正合他意。


  那人當下把美娘子拋到腦後,一雙賊眼淫光外露,像隻鎖在角落裏垂涎糧食的老鼠。


  杜忘憂不動聲色地擋在蘇修羅麵前,使個眼色安排店裏的夥計護送那對夫婦回家。


  惡心的目光讓蘇修羅忍無可忍,一記銀針直衝猥瑣之人麵門,沒想到那人竟有些功夫在身上,輕身一轉,躲過銀針。


  “還是個會武功的小娘子,本郎君更喜歡了。”


  那人手指曲成爪狀,襲向蘇修羅肩膀,蘇修羅側身閃過,抓住那人手腕,往前一帶,手肘微曲,一肘直擊脊背。那人忽然身體一轉,蘇修羅一肘落空,手下一鬆,被那人一掌推到了桌邊。


  她的藥粉在唐山寨用完後就沒製新的,隻能靠武功來和那人交手。


  蘇修羅暗悔,當初不該學武功的時候偷懶,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抵不過那混蛋幾招。


  另一邊,店裏的夥計抄起家夥就和隨從打了起來,杜忘憂不會武功,也拎不動家夥,被夥計們護著。隨從也發現了杜忘憂是個弱點,專門往杜忘憂處攻擊,隨從足有十幾人,店裏夥計隻有幾人,雙拳難敵四手,又要顧及著杜忘憂,縛手縛腳伸展不得。


  那人推開蘇修羅,看到被護著的杜忘憂,暗啐杜忘憂竟然敢擋住他的眼線,妄圖英雄救美,他沈若炎想要的,誰敢攔著。


  沈若炎隨手拍開擋路的隨從,伸出一掌,衝向杜忘憂後背。


  “忘憂小心。”蘇修羅阻攔已經來不及,隻得銀針甩向沈若炎,沈若炎躲避銀針,手腕偏了方向。


  杜忘憂聽到蘇修羅的喊聲往旁邊側了一下身,那掌就落在了杜忘憂肩膀處。


  杜忘憂跌在地上,肩處火辣辣的疼,沈若炎又是一掌,朝著杜忘憂天靈蓋劈來,蘇修羅衝過來要擋,被隨從一腳絆倒。


  杜忘憂閉上眼睛,這一掌下來,自己怕是性命堪憂。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卻聽一聲悶哼。


  杜忘憂睜開眼來,隻見身前立著一人,黑衣如墨,直挺如鬆,沈若炎被他掰著手腕扭到背後,一腳踹到牆根。隨後他一個飛身,落到蘇修羅身邊,兩腳踹開隨從,他身形矯健,幾招之後,沈若炎的隨從都被打倒在地。


  蘇修羅饞起杜忘憂趕緊診脈,沈若炎那掌打偏了,因此沒受什麽內傷,淤青卻是免不了的。店裏夥計自發圍成一個小圈,把杜忘憂圈在中間,蘇修羅一個箭步衝到沈若炎麵前,上去就是兩拳。


  她在梁洲待過幾年,罵起人來,梁洲話脫口而出:“你個瓜娃子,我弄翻你仙人板板,敢用你的髒手碰我家忘憂,老娘今天不廢了你。”


  她拳拳打到臉上,沒兩下便將沈若炎打的鼻血直流。


  一隨從慌亂道:“娘子手下留情,把我家郎君打出好歹來,你怕是要惹上官司。”


  不僅會吃上官司,他們這一眾隨從說不定也會被夫人亂棍打死。


  蘇修羅對著沈若炎又是一腳:“老娘還怕了吃個官司不成。”


  隨從又高喊道:“我家郎君乃沈太師之子,沈賢妃之弟沈若炎,爾等平民,豈敢放肆!”


  她天不怕地不怕,隨從隻能搬出沈若炎的身份來壓她。


  蘇修羅放下抬起的腿,和杜忘憂對視一眼,彼此眼中一絲複雜劃過。杜忘憂招招手,蘇修羅走到杜忘憂身邊,兩人帶著一眾夥計施禮,向救命恩人道謝。


  李勤道同樣施禮道:“我隻是偶然路過,幾位不要如此客氣。”


  他一開口,剛被攙起來的沈若炎立馬指著他囂張道:“李勤,你給我等著,我阿爺不會放過你的。”


  李勤厲眸一斜,兩步走到沈若炎麵前道:“光天化日之下,砸人店鋪,擾人生意,依法我可以將你帶到禁衛司關押,還有你的這些惡仆,一並帶走。”


  禁衛司李勤,望京裏數一數二的剛硬人物,手腕剛硬,訓練手下的士兵,不容許絲毫懈怠,脾氣剛硬,看不慣的事,說出手就出手。


  沈若炎這種仗著自己勢力招搖混市的人,他說收拾就收拾,絕不會手下留情。


  幾個隨從嚇的雙腿打顫,沈若炎暗罵幾人沒出息,虛張聲勢道:“我告訴你,我可不是有意鬧事,是他們先推的我。還有城外那處藤青院,那是我的宅子,被他們占了,我是來收回我宅子的,他們強行反抗,我這是為保自身,我何錯之有?”


  藤青院那處宅子,沈若炎早已看上做自己的私宅。


  藤青院的原主是位老者,收留無家可歸的孤兒到自己的院子裏,命名藤青院,沈若炎幾次出高價買那處宅子,都被老者拒絕。


  老者年事已高,前段時間突然過了身,院裏的仆人卷了銀兩丟下一群孩子不管,孤兒院的孩子們以為老者隻是昏睡,稍大點的一名孩子拿著自己母親留下的項圈來換藥。


  杜忘憂跟著孩子到了藤青院,看著十幾個孩子,大的八歲,小的才兩歲,杜忘憂安葬了老者,又覺得一群可憐的孩子,便跟杜川柏商量著把院子接手下來,軟磨硬泡的讓杜川柏答應下來。


  沈若炎一得知老者去世,便覺得院子是囊中之物,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到手。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今天去收那處院子,被告知院子已經有了主人,他立馬回府召集了人手,又打聽到杜忘憂經常來往醫者心,帶著隨從就來了醫者心。


  但當著李勤的麵,他先把宅子說成是自己所有,他要收回自己的宅子,李勤插手就是多管閑事。


  杜忘憂靜靜道:“是嗎?沈郎君可否告訴杜某,院子的地契何在?你說院子是你的,可否能拿出地契來?”


  沈若炎抖抖自己手裏的地契,輕蔑道:“哼~地契本郎君當然有,隻是你就不一定有了。”


  沈若炎以為杜忘憂和他一樣,看上了宅子就把宅子占了,他篤定杜忘憂沒有地契,所以他提前造了一份假的地契,即便是鬧到公堂上,靠著他父親的關係,朝廷裏的人也不敢說這地契是假的。


  杜忘憂冷笑,為了安心,接手那宅子之前,杜川柏已經找到了宅子的地契,並在土地監的見證下,交了稅金,把宅子歸到了杜忘憂名下。所以那處宅子的地契現在在杜忘憂手裏,沈若炎是根本拿不出來的。


  “我朝規定,宅屋易主,需拿原地契到土地監登記,不知沈郎君的地契是否有土地監的公章?”


  杜忘憂黑眸直視沈若炎,眼神冰冷又嘲諷,似有寒山之風夾雜冬雪吹來,沈若炎生出一股冷意,說出來的話也跟著打哆嗦:“當……當然有,本郎君可是親自去土地監辦的,土地監的陸監正.……親自蓋的章。”


  杜忘憂拿出自己的那份地契遞給李勤,道:“勞煩李郎君幫忙見證,我這地契上的章,看著像不像是陸監正親自蓋上的?”


  杜忘憂又看向沈若炎道:“或者我可以和沈郎君到陸監正麵前對質。”


  兩張一對比,孰真孰假眾人都能看出來。


  李勤陰冷一笑,拎著沈若炎到了門外:“怎麽辦沈郎君?朝廷法規,造假契者,罰三百銀,拘三月,刑二十棍。禦安司是專門負責此事的,不若你進禦安司歇息幾日?”


  這下沈若炎是真害怕了,若是李勤把他提到禦安司,他就出不來了!

  沈若炎連連求饒:“李兄,不,李都護,我錯了,我,我願意給他們賠罪,這裏的損失我全賠,我立馬就讓人把銀子送來。看在咱們小時候一塊念過書的份上,千萬不能把我送到進禦安司,林譚宗那小子會弄死我的!”


  林譚宗的妻子王氏,曾受邀去沈家賞花,沈若炎見到以為是誰家的大家閨秀,指名要沈夫人將王氏弄進府,做自己的第六位側室。


  王氏憤而離席,當天晚上,林譚宗就提刀衝進了沈若炎的房裏,林譚宗也因此被沈太師彈劾,降職做了禦安司的司正。


  這件事,李勤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會說把沈若炎丟到禦安司,他禁衛司的棍子,比禦安司的棍子,結實多了。


  李勤厭惡地鬆手:“那就帶著你的狗,滾!”


  沈若炎帶著自己的隨從,連滾帶爬地離開,連落掉的鞋子都不敢撿。


  蘇修羅笑的花枝招展道:“忘憂,你看他多像隻斷了腿的大王八。”


  杜忘憂也覺得像,這樣的大王八,留著他,也是禍害人世。


  李勤拍拍手,看著藥堂裏一片狼藉,道:“需不需要我幫忙收拾?”


  這些東西,怎麽能讓救命恩人幫忙收拾。


  蘇修羅笑著道:“不用不用,今天真是太感謝大俠了,大俠喝口茶歇歇吧。”


  李勤咧嘴一笑:“我還有公務在身,水就不喝了,看那位郎君受了傷,還是先給他醫治吧,告辭。”


  “呼啦”一下,大俠便沒了蹤影。


  蘇修羅追了兩步道:“唉唉,大俠別急著走呀。”


  蘇修羅身後“咚”的一聲,她扭頭一看,是杜忘憂暈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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