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笨蛋與魔法的奇幻世界
詳情是這樣的。
到北棱為止,搭建據點以及路線工作都按照預定計劃進行了。
學生之中共計二十人,再額外加上切瑞與庫因,以及夜美伽三人,成功登頂北峰。搭建從北峰挑戰霧吹山所必須的落腳點時,也是極其順利的。
仍有餘力的隊伍向南進發。
背上被運送至北棱山頂——四千九百迷處——的行李,開始向從未有人涉足過的下山路行進。
山峰與山峰之間的海拔三千八百迷處,有著近乎平麵的大範圍緩坡。他們的目標就是那裏。再往前的話,則再度聳立起陡峭的山地,不能稱之為路的嚴酷路線一直持續到五千迷之上的真正頂峰。
這個緩坡便是要搭建中繼營地的地方。
分組工作。
在北峰對麵與這邊不斷往返,單純往中繼營地搬運物資的小組。
先行調查、布置路線的先遣隊。
接下來便是準備挑戰的五個隊伍。學生被分開配屬與五個隊伍之中。每個隊伍中,都有數名熟練的冒險者。
另外也有切瑞與庫因帶來的特別節目錄製小組,兩人要隱瞞學生身份錄製節目。拜其所賜追加了更多預算,隊伍得以使用最高級的裝備。
在誰看來,這都是萬分周全的準備。
早晨,先遣隊出發了。一共有三隊。
因為為了防止學生的傷亡,需要選擇最佳的線路。正是因為有大型企業與演藝事務所做後盾,才能執行如此慎重的方案。
同時,物資搬運隊開始行動。
從來的路線原路返回,翻過北峰去取物資。
唯獨這一瞬間,中繼營地裏淨是學生。
但是,在這種不用擔心雪崩的地方搭搭天幕,放置物資,應該是不需要警戒什麽的。
但是,位於中繼營地的二十四人消失了。
發現這情況的,是傍晚前回來的先遣隊。
馬上進行了緊急聯絡,全部隊伍都集合於中繼營地,開始搜尋失蹤者。但沒有找到。從殘留於現場的些許痕跡來看,他們很可能是被突然產生的魔性的霧給吞噬了。
就算是解咒期,也隻不過是在一段時期內,山裏產生魔力的活動變得低下而已。噴出的霧雖然濃度低,但因為比空氣要重,會沿著斜坡沉澱於底部。
理論上,從斜坡下降的過程中是最容易引發魔法反應的。因為摩擦等外部刺激的增大,會更容易產生偶發性的“施術”。
到底因此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人明白。這是由世界的機理產生的,無法逃脫的混沌。
遇險的報道是在第二天傍晚。
“鈦坦,頭痛嗎?”
“完全沒問題。”
包含健宇莫與鈦坦在內的救援隊,如今踏上了位於霧吹山北棱的海拔四千九百迷處。
?
羅埃爾問:“真要去嗎?”
“嗯,要去。”
“你們……不是在互相討厭對方麽?因為狗?是擔心狗?”
“呃,也有這原因。”
節目播完之後,健宇莫全副武裝著來到了大學。
沒時間廢話。隻說一個詞,
“來嗎?”
邀請著。
“走吧。”
馬上做出了回答。
製止他的,是羅埃爾。路德選擇了沉默。
要為了那些讓你深惡痛絕的家夥們拚上性命嗎?如此發火說著。
“不過,我也沒恨他們恨到那種地步。這事交給專業的去做不行嗎?何況是那種地方。不是還有用撲翅飛行器去救援等很多方法的嗎?”
“不可能的。霧吹山的上空,就算是解咒期,也刮著能把大塊岩石卷起來的強風,不可能飛進去。”
健宇莫說明道。
隻能徒步前往。前往那危險的魔性地帶。
羅埃爾不可思議地望著鈦坦。或許是因為損友突然說了這些稍微漂亮點的話,讓自己產生了被拋棄的感覺吧。
滿懷著疑問與困惑:“為什麽?”
門開了,一個瘦弱的男性跑了進來。是仰光。但馬上就被房間內的緊張氣氛吞噬,默不作聲了。
“為什麽?”
羅埃爾再度質問。
為什麽。
鈦坦思索了下。因為是認真的問詢,才需要認真考慮。
“……大概,每個人都有三條道路可以選擇。”
用從地底傳出的呻吟一般低沉的聲音,邊摸索著答案似的,開始慢慢說了起來。
“其一是騎士。侍奉某種事物之路。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國。也可以為了貧困的孩子們粉身碎骨。隻要成為公務員,便是一生的康莊大道。倘若可以的話,我也是想成為騎士的。因為是最安穩的人生了。”
健宇莫把身體靠在了牆壁上,露出些許的微笑,在一旁守護著或許會成為自己弟子的這個男人的話語。
“然而,可以讓人賭上尊嚴去守護的事物,並不容易尋見。因此,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其二的道路,那便是戰士。”
鈦坦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
“戰士並沒有騎士般的自尊。因此可以舍棄體麵與名譽,有時甚至可以舍棄自己,就職於私營商會。隻要能舍棄自尊進行戰鬥,任誰都能成為戰士。”
羅埃爾單手捂著嘴角,陷入了思考。在專心地聽著。
“而後呢,有無法成為這兩者之人。這些人僅僅是在軌道上走著的話,甚至無法抵達平平凡凡勉強幸福的生活。唯有走出社會的軌道,用自己的力量去開拓出一條道路。這——”
這時,鈦坦的聲音已經變得鏗鏘有力。
“這,便被人稱為冒險者。並非要攀登山崖才是冒險者。而是因為前進在沒有道路的路途上。”
大個子男的環顧房間內的全員。
“我,是冒險者。”
說得好。健宇莫低聲說了一聲,握緊了拳頭。
“羅埃爾。你覺得我有伊迪亞那樣的才能嗎?有可能成為他嗎?”
黑精靈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吧。”
“那麽,作為冒險者的才能呢?”
“那倒是能成為賣點。”
路德笑了。
似乎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哎呀呀,這簡直就是在蠻不講理地說英雄就是無職業者。”
羅埃爾撓了撓頭。就好像要把沒有自己風格的碎片給撓掉。
“知道了。我也來幫你忙。”
甚至說了這種話。
路德:“你個大門外漢能幫上個什麽忙?”
“我,我們好歹也是經曆過冒險的!”
“雖然一半時間都暈著。”
“那,那樣的話,有魔法啊。我可是稀世的魔法師。會使用各種魔法道具。”
“那樣的話,我能用更具實用性的方法辦到同樣的事。”
健宇莫苦笑道。好歹自己也相當於魔法劍士這個職位了——雖然隻是在古老的製度中會是如此。
“我也助你們一臂之力!”
靜觀事態發展的仰光如今卻帶著一副“該我出場了”的樣子喊道。
?
在先遣隊與籌措隊離去後的營地中,最初察覺到異常的,不是小白,而是夜美伽。
她背對著剛剛爬下過的北棱,直直地盯著如巨人般聳立在麵前的霧吹山北壁。
山的最上端被強風煽動著,像巨人一樣不斷地朝向天空吐出煙雪。
將全貌收於眼中後,便看到了裸露的岩層與冰壁之中有著些快速閃爍的東西。她知道,那就是被魔法賦予了虛偽生命的物質。
是塊危險的土地。
物質失去了物質的界限,還原為了不可信賴之物。
在解咒期就是此般模樣了。
在活躍期,就算是活著的人,也會在瞬間被賜予虛偽的生命。胳膊像是蛇一樣,腳像是爬蟲一樣,身體的五髒六腑都開始分別蠕動,但無論哪個都會馬上氣絕身亡。賜予萬物生命之物,會將一切有生命之物解體。
雖然不如這裏,夜美伽的故鄉也有數個危險的土地。
世世代代守護著這種稍微走錯個路就會丟掉性命的土地的,便是夜美伽的國家。貧窮,沒有產業,就跟其他出生在貧窮部族的精靈一樣,自己也接受過成為森林引路人的訓練。所夜美伽能橫渡森林,也能看穿危險。再怎麽墮落也還是精靈,全身流淌著擁有魔法素質的血液。夜美伽雖然無法使用魔法,本能卻告知了自己。
遠離這裏。
強風。
強風在循環著。這是連岩石都能吹起來的狂風。
有可能在數個星期後,回到原本的地方。在解咒期之前汲取的霧,隻需數十分鍾就會回來。魔性的預兆已經到來了。正試圖流向低處。
“伊迪亞,有點事。”
說明了緣由。但伊迪亞付之一笑。
“經驗豐富的專家都保證這裏沒問題了。夜美伽你多慮了。”
剛相識的時候,如此優秀如此完美的人差點讓夜美伽心醉。
但現在,已經沒有那種想法了。隻是一個對自己過於有信心,以致無法重新審視決斷的人。
無論如何,已經無法讓學生們在這短時間內去避難了。
夜美伽決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用手機向所有認識的人留言。
隨後對一個個天幕進行確認,檢查、加固固定處。把外麵的物資搬入天幕裏。現在氣溫是二十攝氏度。晚上會降到零下二十八度。雖然不知道做這些事能起到什麽作用。但至少不能失去食品與衣物。
“要把食物分散開來,快幫忙。”
在切瑞所在的天幕中也放了一個背袋。背袋直擊切瑞的臉。
“……這人幹什麽啊!完全莫名其妙。”
在把所有天幕轉上一圈前,出現了異常的兆頭。
剛剛還湛藍的天空突然無影無蹤,帶之以奶酪狀的濃霧淹沒視線。恐怕是先頭的霧從上方直接砸向了營地。
“快進天幕!”
發出警告,抱著小白跑進天幕。
汪嗚。
小白感到了些許的異常,叫了一聲。
學生們的混亂情形從布的外麵傳了進來。
除此之外,來路不明的低語回蕩在腳下。這是精靈的低語。這種被施以幻惑魔法的人會聽到的幻覺,自古以來便被認為是精靈的聲音。
這霧在幻惑著人。
糟糕。
先被幹掉的,是魔法抵抗值低的人。
聽到了慘叫。夜美伽條件反射般地拿起了登山斧。
就因為煩透了這種東西才來到城市的。
“小白,真沒辦法了就逃跑。”
摘掉了它的項圈。
即便把它解放於如此惡劣的環境之中,也完全不擔心。
從之前的路程中就明白了,小白不是普通的狗。
不論山區稀薄的大氣,還是會讓人類感覺不舒服的濃密魔力,都沒對它造成絲毫影響。就連即將石化了腳也徹底好轉了。
倒不如說,對小白而言,地麵上無魔法的環境才更惡劣。
跑出了天幕。
霧已經濃得連一迷之外都難以看清了。
“……糟糕。”
應該馬上帶上大氣筒的。但是不知道放在哪裏。
夜美伽的魔法抵抗值高得連接受治愈魔法治療時效果都有明顯降低。所以安慰自己暫時問題不大,朝著發出慘叫的方向跑去。
汪嗚。小白跟著過來了。
一個小小的影子從眼角一閃而過。立即拿斧頭揮了過去,但沒打中。趕緊反握斧頭,用根部刺了過去。這次中了。
小小的魔力在尖銳的笑聲中被擊碎了。
不可能有笑聲。是幻聽。
前往剛才的天幕。
汪。
立刻停住了腳步。
夜美伽差點就掉入了三迷寬的龜裂之中。
就在十分鍾之前還並不存在的龜裂。裂縫中閃耀著彩虹色的光芒。
“謝了,小白。”
狗緊緊跟著夜美伽。摸了摸它的頭。
輕輕後退。亂跑太危險了。
然後站著不動。
霧簡直就像是擁有了實體的白色牆壁。
到處都傳來慘叫。也聽到了嘲笑。
剛來到東都時,掌握不好與他人的距離,失敗過無數次。不止一次兩次,因為沒察覺到被人喜歡卻還一直做出曖昧的舉止,最終跟人發生衝突。也突然被一直很親近的人謾罵過。對於隻能讓思維方式緩慢改變的精靈來說,人類這種種族太過於匆忙了。說起來,人類男性動不動就喜歡上女性;連真麵目都不知道動不動就動了真心;不過是客套了下動不動就錯會意;僅僅為了女人動不動就與朋友絕交。
獲得對方淡淡好感的狀態是最能讓人平靜的。真心希望不要在自己做好準備之前就拉近距離。但是這種曖昧且多方位的態度,卻被人稱為淫賤。
你這個淫賤。
不知為何,聽到了這種謾罵。
雖然我也有不好,但你確實是個淫賤。
“快推倒天幕!”
不知誰這麽喊的。大概是伊迪亞。為什麽推倒天幕?
“會被吃掉的,大家快從天幕裏出來!”
天幕是不會吃人的。一般來說。
可能是產生了重度的幻覺吧。
但是,把天幕推倒的話,營地會怎麽樣?
聽到了敲打堅硬物體的聲音。天幕不斷倒下。這是自己去破壞可依靠之物的聲音。
真的糟了。夜美伽想著。好可怕。
好想蜷縮在哪個安全的地方。
在場的所有人,都這麽想的。
大家都在尋求著安全的場所。
夜美伽終於找到了一個天幕,調查了下裏麵。裏麵,抱在一起發抖的切瑞與庫因兩人看到夜美伽後,發出了痙攣般的叫聲。
嗖地一下,產生了腳下滑了一跤的感覺。
有種隻把桌布扯掉而不碰倒餐具的把戲,現在簡直就是用大地做了那種事情。夜美伽感到失去了平衡,向著側麵掉落。
尋求著安全場所的所有人,一同向著側麵掉落。
過了些許時間,夜美伽睜開了眼。
身處溫暖的黑暗之中。
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黑得連自己的眼睛是睜著還是閉著都無法判斷。
點亮掛在腰間的光筒。將側麵的遮光板打開後,就可當做提燈用。照亮了周圍。
被內髒般的赤紅岩層包圍著。
雖然受過不會發出驚叫的訓練,但還是差點叫了出來。
幸好斧子還在手中。探索了下周圍。
好多人倒在地上。是學生。
切瑞她們也在。伊迪亞也在。
把光筒舉過頭頂。
大概是洞穴裏吧。大概有大學的走廊那麽寬,但長度上卻是前後無止境的延伸著。稍微走了走。
飄蕩著些許的霧。但稱不上是濃霧。
似乎是用完了力氣,稀薄了下來。
繼續前進。
讓人覺得是微弱的燈光推開了紅色牆壁。實際上,是走出了洞穴,來到了一片寬敞的空間。雖然這是個擁有三百流星還是三百流光什麽的高性能光筒,但也實在是無力照亮這片沒有盡頭的黑暗。
不,在光筒無法觸及到的遠方,有著隱隱約約的光亮。若隱若現的紅光描繪出了一個巨大人工建築物的輪廓。
“……城市?”
難以理解的情形。本應是在雪山裏。被濃霧包裹,以為地麵滑動了的時候,又被扔到了洞穴之中。
“被衝了過來……顯然不可能。”
注意到“地麵滑動”這個記憶。
據說轉移魔法的前兆便是這種情形。
轉移魔法是存在於史前文明,但卻未在現代普及開來的為數不多的魔法之一。
一旦控製失敗,移動時就有可能發生或者人與物體融合,或者人被埋入岩石的事情。嚴格來說,與瞬間移動是不同的。把高濃度魔力包裹著的對象分解成霧狀帶走,再在目的地重組成實體。
高濃度的魔力本身就是對人體有害的,而且致命的是移動中容易受到霧等外界影響。而要將其重組成實體,危險就更大了。
從技術上來說,是可以憑借現代科技做到的。
但由於安全方麵的因素,距離實用還遙遙無期。
學生們渴求著逃向安全之處的結果,便是轉移吧。但現狀並不能說好。
無法知曉所在位置。
也沒有什麽裝備。
溫度較高無需穿著防寒服算是唯一的救贖了。
但是,夜美伽身為森林引路人的本能依然在訴說著危險。
把光筒照向旁邊。
光線照出了新的東西。
似乎是巨大菌類的低矮森林在旁邊延伸開來。菌類森林不僅是在地麵,在牆壁上也茂密生長著。
其中有一種類似於蘑菇的,慘白柄狀的簇生物讓夜美伽產生了生理上的厭惡。這種菌類的森林雖然隻有民房的高度,卻無止無境的延伸向遠方。
是一個生態係統。
這一事實讓寒意爬上了夜美伽的脊背。
“哎呀。”
後退一步時,踩到了腳下的什麽東西。
用光照了過去。夜美伽屏住了呼吸。
踩碎的,是頭蓋骨。
?
到達中繼營地的健宇莫他們,目睹了眼前的慘狀。
場地上的大部分天幕要麽被掀翻,要麽被壓垮。地麵就像是被高溫熔化過一樣,並且到處都散落著清不盡的血痕。
維護現場的隊員過來對鈦坦說話。
“啊不,我隻是學生,請跟他說吧。”
露出深深疲憊的隊員向鈦坦說明了現狀。
四十三名學生中,隻有被分到先遣隊與運輸隊的10人平安無事。
七人被投放到了東北方的險峻山地中,在下方四十八迷深的岩石裂口附近動彈不得時被發現。全員重傷。
剩下兩人特別嚴重。在營地被卷入了災害之中,生命垂危。原因不明,但手腳上有著像是被卷入風車中一樣的慘烈傷口。
雖然正在用魔法進行治療,但還無法動彈,傷員被搬到了天幕裏,在這不知道是否安全的現場躺著。
先遣隊雖然有在搜尋那二十四人的蹤跡,但是連突然消失的他們到底去了哪個方向都無法知曉。
“地點已經明白了。”
健宇莫把自帶的地圖鋪展到地麵上。
這是重現了霧吹山附近的,隻要攤開就會自動上浮的立體地圖。要觀察山,這種是最直觀的。
“現在的位置在這裏。而學生們,在這附近。”
用手指敲著中央峰的山腰附近。海拔並不算太高。大概四千~五千迷左右吧。
“手機發來的位置信息就在這附近。雖然因為魔法上的紊亂,並不是太準確,但似乎是在山體內部。”
有這麽幾種可能性。首先,是自己逃往那裏的。但這幾乎不可能。
其次便是在混亂之中不自覺地進行了長距離移動這種可能性。但是二十四人同時進行移動的話太過麻煩了,也不太現實。
第三種可能性,便是發生了自然轉移。
“我認為是這種。而且也發現了類似轉移的痕跡。”
隊員們不安地互相看了看。
這便意味著,這些學生們,瞬間被搬運到了一個未知的場所。
“健宇莫先生,僅憑我們這些人手是無法救援的。”
殘留隊員的代表說話了。
“我們去調查最危險的路線。”
隊員們陷入了沉思。提起健宇莫?洛,幾乎這個領域神話般的人物。從無數的極低生還,發現眾多的史跡,甚至在苛刻條件下的競技登山方麵也名聲顯赫。曾帶著金銀財寶滿載而歸,擁有著數不清的藝術創作般的冒險經曆。
“明白了,健宇莫先生,聽您的吩咐。”
?
健宇莫他們的救援隊決定前往最困難的路線。
進行了重新編組。
健宇莫他們的隊伍分成了兩隊,分別搜尋不同的路線。
首先是以健宇莫為隊長,加上鈦坦、羅埃爾、路德、以及熟練的冒險者瓦古提卡【譯注:似乎是網遊ChocottoLand中的地名ワグティカ】這幾個人構成的一隊。
剩下的人是二隊。這邊全體都是熟練的冒險者。
再加上三隊一直都在參與計劃的人員。
合計五隊,明天早上開始救援搜索。
“你們真要去嗎?”
晚上,鈦坦問著體力方麵很是令人擔憂的損友們。
“既然都趁著勢頭過來了,也算是盡了情分了。”
“你這家夥,在小看我這個大魔法師嗎?會陪你到最後的。”
“沒事的吧,我們可是有經驗的。”
“但是是昏迷經驗。”
“鈦坦,難道不需要我的魔法來幫助嗎?”
連點個火都要花上五分鍾的魔法到底能派上什麽用場,鈦坦迷茫了。
“我可是能修理道具的。”
唔……這樣的話,似乎有點用,似乎也沒什麽大用。
“總之不要勉強。要是救援隊也遇險了就麻煩了。”
兩人沒問題沒問題地做出保證。
於是開始檢查各自裝備。
雖然身為冒險協會的一員,還是擁有最低限度的冒險知識的,但果然還是很擔心。
但是一想,倘若較少的人過去後,萬一碰到人手不夠的情況的話,確實也想借助這兩人的力量。
世上,有時候就會如此這般,是不可能準備得萬無一失的。
有時候,明知有危險,也必須前往。
為什麽?因為我不上的話,就再無他人了。
鈦坦胸中的熱血開始澎湃。
“真是對不住陛下了。”
仰光他來到活動室時,雖然嘴上沒說出來,但其實也是想參加救援隊的。但顯然這在怎麽說也是不可能的。
於是鈦坦說:“那就以別的方法做支援吧。”
“你們也太失禮了。”
羅埃爾用比往常略顯隨意的語調說道。
“說起來,有把陛下帶去過銀十字街啊。”
路德懷念地說著。
銀十字街是惡名昭著的紅燈區。
與鈦坦初識時,仰光嘟囔著說有生之年好想去一次,三人覺得太可憐了,就騙過了侍從一起過去了。
王太子盡情享受了紅燈區(詳情省略)。
可是馬上就引起了大混亂,警備員被緊急派往街區。隻花了三十分鍾,就把全員緝拿歸案了。鈦坦三人沐浴了震耳欲聾的責罵。
至此之後,仰光與這三人開始真正交好。
“不過,陛下拿來的聖劍可真是可惜啊。”
羅埃爾一臉惋惜的樣子讓鈦坦回憶起了出發前的對話。
“我也要出一份力!鈦坦,希望你使用這把劍!“
說著,把抱來的一柄長劍遞了過來。
“劍啊。唔……我不怎麽用劍,劍術的成績也很一般。“
初等、中等、高等時體育課上都會有劍術課,但總是覺得不趁手。鈦坦拿手的是斧或槌之類的,或許劍是跟體格不搭配吧。而且,身高二百裏迷的大漢就算拿著長劍,也就跟半長不長的短劍差不多了。所以說要麽拿更巨大的劍,或者幹脆就用短劍。
“可是,據說這把劍是魔法劍。說是削岩石如幹酪。“
“真的?“
鈦坦粗暴地把長劍從絢爛奪目的劍鞘中拔出。
淡淡的熒光包裹著劍身。
“哇哦,是聖劍嗎!”
健宇莫也探了探身子。
鈦坦劈向圓桌上的三百五十昊生的空小樽。劍刃發出了些許鈴音,穿過小樽。毫無疑問是魔法劍。而且是史前文明所打造的絕品。
“真鋒利啊。完全沒察覺到砍了東西。我的短劍也沒這種程度。”
把聖劍歸鞘,置於桌上。
健宇莫、羅埃爾以及路德圍成一圈,啪嗒啪嗒地摸著劍。
“陛下,此等上品是從何而來?”
“王國的寶物庫中。主要是在戴冠式上使用的。把此劍之外的另外六件寶物也拿到手的話,便說明是這個王國合法的國王。”
七神器之一——聖劍卡爾提。
健宇莫被嗆到了。
“建,建國的基石,國家的至寶啊!說不定要受到天罰了啊……”難能可貴地驚慌失措了“但是,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你們也快摸摸,快摸摸!”
於是繼續啪嗒啪嗒。
“好意心領了。這個要還回去。”
結果成這樣了。
仰光很是失落。
“……果然我是無法出上一份力的嗎。”
鈦坦對消沉至此的王太子說,
“那麽,請祈禱吧。”
“祈禱?”
“祈禱我能平安歸來,祈禱我能救助同伴。”
這便是同伴。鈦坦作了總結。
真是令人害羞的台詞。
但是現在的鈦坦,是比平常要閃耀的鈦坦。
同時,仰光也是個直言不諱的人。
做出王族的禮儀站在鈦坦麵前,帶著高貴的笑容,靜靜地宣告道,
“為尊駕愈漸活躍之今後,獻以最由衷的祈願。”
沒能找到工作。
也有被人瞧不起過。
對夜美伽的所作所為也有過不滿。
但是,鈦坦打心底裏認為,能努力考上大學真是太好了。
?
為明天的出發做準備,早早就進入了睡袋中。
但卻難以入睡。
羅埃爾:“快睡吧,明天會很辛苦的。”
“嗯,知道的。”
鈦坦閉上了眼睛。但是心中卻躁亂不安,難以平靜。
擔心夜美伽與小白。
無數次地反複確認手機。發生事故時,夜美伽發來了留言。
上麵寫著“遇?險?啦(淚目)”。
這可不是能“啦”的問題。
誰會相信這種留言啊。真的想得救嗎。
那麽,我去相信。
鈦坦緊握手機,按於胸前。
?
第二天,萬裏無雲。
五隊救援隊出發了。
山就像開玩笑一般聳立著。
由於強風的原因,中央峰的山壁沒有被雪侵入,而是裸露著雜亂的岩石。
健宇莫隊的五人用雙手持斧的方法,偎依在有著無數岩石凸起的地形之上。
走在最前麵的是健宇莫。
睜大眼睛,照出至目的地的最優解,實際攀登過去,作出指示。雖說多少有點經驗,但學生畢竟是學生。這個救援隊是沒有攀登到八千迷處的實力的。
發現通往遇險現場的路線。這才是任務。
無論哪個隊發現了現場,都會與其他隊伍聯係,並開拓出搬運遇險人員的路線。
“停下,有落石。快躲避。”
健宇莫做出了指示。隨後,四人連忙躲在附近的大塊岩石後麵。
拳頭大小的石頭發出硬物碰撞的聲音在山體上彈跳著。就像是樹脂球一樣。倘若被砸到頭部,肯定會連同頭盔一起被砸個粉碎的吧。
“好了,繼續行進。”
慎重地等待了一段時間後,再度攀登。
遇險人員在山的內部。假如是被霧搬運過去的,那麽必然存在有實體的入口。
於是,需要五隊用肉眼去找到這個入口。即便發現了洞穴,也不能確定是否通向現場,需要一個個進行確認。
不能急。鈦坦告誡自己。
就算遇險了,也不會馬上死的。有過墜落到冰河的龜裂之中,腿部骨折,在那裏幾乎不吃不喝生存了兩周後被救出的事例。
鈦坦他們像爬行的蟲子一樣前進著。僅僅是攀登了一百迷,就幾乎耗光了體力。鈦坦雖然還不要緊,但羅埃爾與路德的疲態已經很嚴重了。
隻能休息一會兒,繼續前進。
喝了熱茶,吃了黑冷糖。
在高山中食用的便攜食品,以能融化在口中的為最佳。
“……在這裏露營吧。”
傍晚之後,健宇莫發現了一個正適合的地方,便做出了決定。
雖然還想再走點,但絕不能在夜晚行動是冒險的鐵則。
拿出手機嚐試給夜美伽回信。但卻沒有回應。完全被屏蔽在了傳書網外。
今晚似乎難以入睡了。
“……健宇莫,你為什麽冒險?”
向睡在一旁的男人問去。
“這個,好像沒怎麽用語言來表述過。為什麽……”
健宇莫小聲念叨著,似乎是第一次考慮這種問題。
“基本上就跟你之前說的差不多吧。既不是騎士也不是戰士。如此一來就隻有冒險者了。”
“但健宇莫那時候還不是就業低穀啊。”
“是啊。還沒變成現在這樣奇奇怪怪的。”
“不能一邊工作一邊冒險嗎?那樣的話,至少比完全沒有保障的生活要好吧。雖然能花在冒險上的時間會變少,但至少不是完全不能去。”
“就職於普通的商會,到了周末去冒險麽。簡直是周末冒險者。”
健宇莫笑了。
“是啊,確實那樣的話是更聰明的生活方式。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有保障的事情啊。”
“有錯嗎?”
“沒錯。踏實的事情,聰明的事情,這些都不是壞事。但是呢,我在上大學的時候有突然想到過這麽個事情。”像是在撣去久遠記憶上的灰塵一樣的語氣。“就職於某處,就相當於行走於被鋪設好的人生軌道上。”
鈦坦也經常使用類似的比喻。
“有這種學曆,這種成績的話,就能進入這種程度的商會,獲得這麽多的初始薪水。隨後,工作多少年後就會獲得升職,第一次升職大致是在多少歲。不在某個時段前結婚的話在社會上就會沒麵子,也會影響到晉升。生兒育女的時機也是很重要的。因為必須要配合同事的時間。”
“不挺好的嘛……幸福的一生嘛。”
鈦坦認為這是幸福的人生。
“是啊。但是,像這樣事先被決定了一切,讓我難以忍受。無法表述得太清楚,我想做的,是全心全力的事情;希望獲得的,是生死一線的回憶。在做到這些之後,發現用盡了最後的一滴靈魂,以至身體無法動彈分毫。渴求的,是如此刺痛的人生。”
“……在商會工作是得不到這些的嗎?”
“得不到的吧。與他人一起工作,就必須麵對他人。這個世界把與他人的會麵作為了食糧。社會就是這樣構成的。但冒險不同。冒險是麵對自己。確實,有著一起趴伏於岩石之上的人。但那並不是普通的同事。不會彼此對視。每個人都各自望著上方。這些區別能明白嗎?”
“…………”
“別理解錯了,並不是說討厭他人。但是憑借技巧與他人打交道,我是做不到。更別說是為了工作去做那種事了。”
鈦坦默默無言,專心地聽著。
“從生與死的冒險中生還時,讓若身旁的那個人能一同活著,那是多麽令人欣喜的事情啊。能成為生存的動力,也能更加喜歡上對方。我在每次冒險中,會喜歡上任何同伴,這是多了不起的博愛精神啊。”
健宇莫的口吻就像是炫耀玩具的小孩。
“所以說呢,鈦坦,我要拚上性命把自己變成空白。如此一來,便可用整個身心去感受自己,感受世界。”
冒險太棒了。
健宇莫喘著氣說著。
言語深深滲透到了鈦坦幹渴的心中。
“差不多該睡了。好好溫存力氣。想想需要這份力氣的時候。”
?
第二天,萬裏無雲。
全隊無問題。六點半,出發。
發現入口的,是從右方路線行進的第三隊。
健宇莫用肉眼看到了僅僅是一個小點的第三隊。
用手勢信號進行交流後,決定由距離最近的健莫隊進去。
“洞在哪裏?”
“右方那個鼻子狀的岩石下麵。要進鼻孔了。”
健宇莫說完,大家都輕輕笑了笑。
這並不是第一次發現洞穴。
至今為止已經調查過兩次洞穴。
第一個洞穴是在十點發現的。第四隊進行了調查,結果是個死胡同。
第二個是在快到正午的時候,第二隊進入了那個橫洞之中,結果也是死胡同。
這是第三個了。
期待著再一再二不再三。
健宇莫隊用雙手斧在裸岩中橫向移動。一旦滑落,就會被倒掛至數十迷的下方,必須謹慎前進。
進入了洞窟內部。沿著縱向的洞穴攀登了一迷之後,馬上折彎為橫向,很是漂亮的延伸至遠方。
“能往裏走!花點時間去調查下。瓦古提卡用手勢信號傳達下。”
隨著深入橫洞,洞穴漸漸變寬敞了。
把照明裝置安裝到頭盔上,開了燈。
“……這是人造的結構。”
橫洞之中明顯有由人加工過的痕跡。地麵平坦,而且有多個被切出銳角的石材躺在地上。
通道?總之很相似。
稍微前進了一段距離後,道路出現了左右兩個岔道。選擇向右方前進。
在下方發現了書簽狀的切口。在這前方,是能把光芒吸收殆盡的廣闊空間。
“就是這裏了。需要徹底調查下這裏。可能需要其他隊伍也過來。讓他們先原地待命。”
高度正好是四千三百迷。與事先獲得的信息一致。
鈦坦使勁用雙手拍了下臉頰。
山裏似乎有著利用了這被挖鑿開來的巨大空間的什麽設施。
“突然間就變暖和了哦。”
路德鬆了鬆防寒服的領子。
“看來熱控製裝置有在運作。”
“是遺跡嗎?”
“可能。”
這些事情以後再想。現在必須要救助遇險人員。
但是,在不遠的前方出現的慘白森林阻擋了一行人的去路。
是菌類的森林。
雖然低矮,但因為從牆壁上也長了出來,濃密得無法讓人通過。
“首先試試遠離牆壁,從中間通過吧。鈦坦,幫忙除草。”
“嗯。”
健宇莫和鈦坦站到了隊伍前麵,用斧頭砍掉蘑菇,開辟出道路。
“這是史前文明的東西?”
健宇莫回答了羅埃爾的問題。
“有著史前文明共有的特征。對吧?”
首先,大多數的史前文明都是在地底或類似的地方被發現的。而且經常選擇容易噴發火山或熔岩的地形。
魔法的基本原理是熱處理。
讓精靈劇烈運動便可生熱,讓其停止便會凍結。
所以說,有高度發達的魔法技術的話,克服高溫環境並不是什麽難事。剩餘的熱量則可以轉換為別的熱量。就像是個天然的火力站。
“那也不用專程挖洞,甚至建造城市吧。”
身為地底之王的矮人做出了讓整個種族的努力付之一炬的發言。
“就像這座山一樣,火山活動會熔解礦物,即是說,會隻抽取其中的魔力。因此,使用這些高密度的魔力,就可以隨意使用大規模魔法了。隻是在山裏開個洞應該費不了多大功夫吧。”
“因為地麵上魔力稀薄,所以史前文明才全是城市國家的吧。”
就在這時,鈦坦發現了被大口咬過的蘑菇。
是個巨大的蘑菇。有一人之高。卻被啃得亂七八糟的。
“……恐怕有小動物在。畢竟這完全是一個獨立的生態係統。要注意了。不能斷定沒有肉食性動物。”
調查了齒形後,健宇莫說道。
繼續前進。
每當打向蘑菇,就會有大量小蟲飄舞至空中。
以防萬一已經裝備上了大氣筒,雖然平安無事,但實在讓人心裏不快。
“……淨是些沒見過蟲子。”
“文明毀滅之後,外界的生物進入了這個封閉環境之中。隨後經過漫長的年月,產生了獨自的進化。可以說是生物學的寶庫了。”
不過健宇莫斷言說,本世紀內是不會有大量學者造訪這裏了。因為隻需數月,山就會再度被濃霧覆蓋。
“是動物走的路麽,真不想過去啊。”
繼續前進了一段距離後,出現了被漂亮打通了的圓形通道。
路德:“我倒是能輕鬆通過。”
“就算你沒問題,我們可是要彎腰的。”
可不想在那種狀態下碰到野獸。
“……好的,就走這裏吧。”
這條圓形道路通向空間的中央。
健宇莫認為這會節省大量時間。
於是冒著風險從這裏通過。
幸好,並沒有碰到這條道路的主人。通過了高密度的森林之後,那條獸道的界限也漸漸模糊,最終消失了。
“唔,走出森林了嗎?”
到了某個地方時,巨大的蘑菇突然不見了。
“是啊,可能是因為從這裏開始就鋪著地板了。”
看了看腳下,這一帶都鋪設著人工的石磚。
“一穿過森林,馬上就變暗了啊……”
羅埃爾不安地歎息著。
因為之前蘑菇森林會反射光亮,從而照亮了周圍,而現在,沒了反射物了。
“……有城市。”
健宇莫目瞪口呆地說道。
鈦坦仔細望去。
在這個空間遙遠的對麵,浮現出了發著暗淡光亮的紅色線條。線描繪出了不規則的直角,向著左右無止境的延伸開來。
大概是城市的輪廓。
對麵有著微弱的光源,讓城市輪廓變得明顯了。那可能是河口吧。
“新的,未被發現的,史前文明城市麽……”
健宇莫咬緊了牙關。
對於冒險者而言,這正是苦苦尋覓之物。但現在無法前去。而錯過如今這個機會,就無法再度造訪了。
就在這時,從漆黑的深處傳來了尖叫。
“健宇莫!”
“……走了!”
一行人趕往傳來尖叫的方向。
在長有些許雜草的石磚上前進時,從正前方搖搖晃晃跑來了一個男子。
健宇莫隊放出多個光源,從正麵照向男子。
羅埃爾:“這不是伊迪亞嗎?”
“啊啊,羅埃爾……還有鈦坦……健宇莫先生……啊啊!”
伊迪亞跪到了一行人麵前。
慘不忍睹的狀況。略髒的衣服各個地方都破損了。其本人也極度疲憊,臉上到處都是擦傷。
“其他人怎麽了?”
鈦坦拚命詢問。
“不知道!我拚命逃出來……”
“能不能說明一下。”
“在營地被霧包圍,回過神來就到了這裏……然後……啊啊!”
伊迪亞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抱著頭蹲了下去。
“冷靜下,我們就是來救你的。”
伊迪亞靠到健宇莫身上。
“有魔獸!”
“竟然是魔獸!是什麽樣的?”
“不知道……大概是被什麽東西襲擊了……然後大家都分散了……對了,夜美伽說,是被霧帶來的……”
“夜美伽?”
“啊啊,是霧。說是霧帶來的,從營地,把我們帶到了這裏。”
過於混亂的伊迪亞語無倫次地說著。
路德:“亂七八糟的啊。”
“伊迪亞,你可是負責人,要振作。從哪裏逃過來的?說那些是沒法明白的。”
“不知道。太黑了,隻有幾個人有照明……”
在黑暗中被什麽東西襲擊後與同伴走散了。
似乎是這樣的。
“健宇莫,怎麽辦?”
“帶我們去。等會就會冷靜下來的吧。”
“不要,我不去,請馬上讓我避難!”
“這可不行!策劃這個冒險的是誰?要對其他人見死不救嗎?”
鈦坦說了這話之後,伊迪亞軟弱地泄氣了。
沿著牆壁前進。推測遇險的人都在那附近。這個推測是正確的,不到十分鍾,就遇到了抱成一團低聲啜泣的學生們。
用光線照過去後,全員都露出了窒息般的恐怖表情。
“救你們來了。大家都沒事嗎?”
學生們搖了搖頭。似乎想訴說什麽。
“怎麽了?全部人都在這嗎?我們來救你們了。”
鈦坦走上前來大聲喊了之後,學生們稍微冷靜了下來,指了指某個方向。
順著所指的方向望去。
從近在咫尺的暗處,聽到了女性的哀鳴。
健宇莫用光筒照了過去。
那東西有六座的汽(馬)車大。要說全長,大概有四到五迷吧。是被角質覆蓋的扁平身體。四肢粗壯的腿部各有兒童大小,擁有著長長的脖子與尾巴。哪怕再怎麽是生物學方麵的門外漢,看到那下顎也絕不會認為這是非肉食性的。是龍。
龍伸長了四肢。
身體馬上高出了一倍。隨後,脖子變成了鐮刀狀,便成為了草食性的長脖子獸一般的驚異相貌。可在地麵匍匐,也可讓觸及洞頂。
龍有三隻眼睛。普通的兩隻眼睛已經退化,唯有位於額頭上的那個紅色眼鏡在閃爍著絢爛的光芒。
龍的嘴角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在下方,橫躺著一個女性。下半身流淌著淒慘的紅色。
鈦坦踢了下地麵。
這頭龍最起碼不會比熊要弱。
鈦坦背對光芒,向龍逼近。
鈦坦拔出了魔法短劍,像要抓起龍頭似的,把短劍揮了下去。
劍刃的尖部貫穿了腦袋,直接將其釘到了地麵。然後用全身體重踩了上去。在重複了數次之後,簡單地踩破了龍頭。
龍的全身都在抽搐。
待到完全無法動彈之後,鈦坦把頭盔上的光源指向女性。
本以為隻有一個人,沒想到是兩個。
庫因倒在地上,切瑞趴在她上麵完全遮住了她。牙齒打著顫碰撞著,同時發出著哀鳴。
極度的恐怖導致她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得救。
庫因的大腿根部被狠狠地咬了。
失血很多,已經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態了。而且也有中毒的可能。健宇莫雖然做了應急處理,但需要接受正兒八經的治療。
“切瑞,夜美伽在哪?”
詢問終於冷靜下來了的精靈。
“……被她,救了。”
雖然麵色鐵青,但比伊迪亞要冷靜地做出了說明。
轉移之後,夜美伽把全員都叫了起來,想讓躲避其未知的危險。但是在尋找安全的地方時,先碰到了龍,然後被龍跟了過來。
龍雖然爬的很慢,但擁有強大的嗅覺,無止境地追著。
學生們完全沒有睡過一覺,甚至也沒有歇息片刻,不停地逃跑著。
終於被追上來時,夜美伽手持斧頭站到了因被盯上而陷入半狂亂狀態的切瑞麵前。但她反而被咬到了腳踝,被拖入了暗處。這時,因為本應指揮大家的伊迪亞逃跑了,大家唯有貼附於牆壁一動不動。似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鈦坦在聽的過程中,感覺血液都幾乎凍結了。
“有兩頭龍。”
這麽補充道。剩下一頭襲擊了她們兩人。
“夜美伽被帶到哪裏去了?”
切瑞指了指最深邃的一個方向。鈦坦便向那個方向走去。
沒人阻止他。一般來說,按照現代人的常識,必然有誰這麽做的。會說著“太危險了”“快冷靜下來”去阻止。然而,環繞在屠龍男人全身的陰森氣息卻阻止別人做出此番行動。
“去吧。”
最應該阻止他的健宇莫卻這麽說。
瓦古提卡:“健宇莫先生……這樣可不妙。”
“這可是世界罕見的,能與怪物戰鬥男人。能媲美敘事詩中的英雄。”健宇莫的眼睛就像是在看著虛無縹緲的美夢。“冒險者一般是不會與怪物戰鬥的。但是英雄的話,會。去吧。並且,盡量回來。”
鈦坦點了點頭。
“喂,鈦坦。再怎麽說,一個人也是不行的。我也跟你去。”
羅埃爾從懷中拿出了短棒。稍稍操作之後,馬上就變成了一把奢華的劍。這是曾經黑精靈會使用的特殊武器,便攜萬能棒。就像是瑞土軍刀。
瑞土軍刀因為結構複雜,很容易損壞。這個武器似乎也擁有同樣缺點。
鈦坦可怕的表情緩和了些許,說道,
“幫大家去避難。”
在黑暗之中,夜美伽醒了。
被咬住腳踝,拖到了這裏。本以為要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活是活著,腳跟已經折斷了。雖然因為黑暗看不見,但聞到了血的味道。
沒戲了吧。異常冷靜地這麽想著。完全沒法走路。
竟然試圖去救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他人,真是不可思議。
尋找光筒。想著就算找不到也無所謂了,但摸索了地麵之後,卻輕鬆找到了。
點亮燈——一想著可能會被怪物包圍,就全身顫抖不已。
想在溫暖的黑暗中一直蹲著。
“…………”
想著,想著,想了好久,點開了燈。
在廢墟之中。
似乎是用唯一一種建材建成的緋紅色的城市。
道路上遍布龜裂,建築物的外壁也大都崩塌了。建材早已老化,不知何時就會倒塌。在肉眼所見的範圍內,城市沒有使用一片木頭,也可能是早已腐朽消散了。
有著整齊規劃的城市。道路縱橫,民房高至洞頂,就像是居民小區。想必曾經的居民是被強迫在這裏過著苦悶的生活吧,雖然這跟現在的居民沒有任何關係。小小的蟲子與爬龍類在四處蠢動著。
然後,本應成功捕獲了自己的龍,不知為何躺在眼前。
脖子之上沒了東西。是被咬掉了。
到底是誰做了這種事情?
“……小白?”
直至最後都應該在一起的。
回憶了下,從中途開始,小白就發出了轟鳴般的吼叫聲,並加劇了自己的混亂。但是現在卻不見小白的身影。被吃掉了嗎?這種想法回蕩在腦海,讓夜美伽黯然神傷。
倘若是吊車尾的魔獸,那麽希望它能逃跑。
那麽,該怎麽辦呢。
繼續蹲著嗎?這倒也不錯。就這樣吧。蹲到死。首先關上燈。
真準備實行這個方案時,有人對自己說了話。
“在這縮著幹什麽呢?”
一個大個子站在了旁邊。
“……鈦坦。”
不可思議的是,並沒有感到特別欣喜。很不可思議。
就像鈦坦曾經做過的那樣,把感情拋到腦後,隻有淚水湧現出來。
“啊,咦?咦?”
“還以為你死了,擔心死我了。”
鈦坦一邊在意著旁邊龍的屍體,一邊蹲了下來。
“腳跟斷了啊。我來做點應急處理。”
“呀啊——”
笨拙得要死人了。代表著純粹痛楚的淚水覆蓋了剛才的那些。
“我自己來!”
搶過醫療袋。生存的動力漸漸湧上心頭。
“這是誰幹的?總不會是你吧?”
“怎麽可能。醒來之後就死掉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鈦坦陷入了思索。
“也就是說,能把這家夥這樣殺掉的,還另有其人。”
貼上止痛貼片,對傷口做了簡易固定後,夜美伽馬上被鈦坦抱了起來。
“我說啊……”
“知道你想說什麽,但現在趕時間。”
就在兩人紅著耳根對視的時候,
“後麵!”
鈦坦扭過頭去,看到從未見過的巨大物體從建築物背後露出了臉。
有龍的三倍之大。
勉勉強強有著人型。或者說,是勉勉強強維持著人型。
被苔蘚覆蓋的綠色皮膚,全身關節突起,身體的一部分有著不協調的肥大。奇怪身姿的巨人用空虛而執著的眼睛凝視著鈦坦與夜美伽。
就像是撕扯蝴蝶翅膀時的孩子的眼睛。單憑好奇心就能輕鬆把龍殺掉,既是人也是怪物,處於人與怪物邊界的——洞穴巨人(Troll)。
鈦坦後退了一步。
洞穴巨人看著鈦坦。一動不動。
繼續後退。慢慢地,目不轉睛地。
麵對這種對手,隻能逃跑。
突然,洞穴巨人伸出了手臂。就在準備用手指捏起鈦坦的頭的前一瞬間,白色的光芒遮蓋了視野。鈦坦緊緊閉上了眼睛。
強行睜開眼睛後,用恢複的視力看到了腦袋被削掉了一半的洞穴巨人。巨人沒能理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撓了撓臉頰。就好像連自己現在想幹什麽的記憶也一起被削掉了一樣,轉身往回走。
走了大約十步之後,倒下了。
“剛才這是什麽?”
自然而然地,望向依舊散發出璀璨白光的方向。
“……是小白。”
廢墟之上,升起了散發著白色光芒的,有著狗的形狀的搖曳之物。
在搖曳的正中央,原本大小的小白用同等姿勢坐著。小白那探尋著什麽的目光看到了兩人。就好像在確認著什麽。就好像懷疑著鈦坦跟夜美伽是有著相同形狀的別的什麽東西。
在這一瞬間,鈦坦腦中的所有碎片都拚接在了一起。
“啊,這樣啊,明白了,小白啊。”鈦坦溫柔地對高處的小狗說道。“終於明白你了。”
“鈦坦?”
“在小白眼中,人是很弱小的。”
魔獸的嗅覺與本能是可以看透靈魂的。不會放過再細微的變化。不然,就無法君臨於生物圈的頂點。
偽裝自己,以此生存下來的矮小物種,這就是小白所認為的人。這並不是壞事。任何動物,都會為了生存不顧左右。
而後,它像喜愛主人一樣,喜歡上了這種弱小物種。
明白為什麽會向切瑞與健宇莫吼叫了。
在小白眼中,靈魂之中無內疚之感的人就不是人。
自由豁達地生存之人,堅信著自我的正義、如陽光般閃耀之人。這已經不是動物,而是一種絕對的事物。
想必很是可怕吧。
“小白,我稍微明白你的感受了。”
隻要站在真正擁有自由的精神的人麵前,任誰都能理解。
正因為是人,才能去愛。
並且,為了與人在一起,才甘心做一條小狗。
這跟我想的不是一樣的嗎?不是嗎?
所以才親近我的吧。
魔獸在漫長的年月中孤獨地生存著。能與同種魔獸相遇的可能性低至天文概率。並且,能在那之前一直生存下去。
小白透視著鈦坦。感覺到與以往不同的地方,搖擺不定。在猶豫著,是否應該從高處跳下來跑過去。
“小白,我已經不準備行走在道路上了。”
從身為人的正確聰明的道路上走了下來,站在了這裏。與夜美伽一起,站在了這個厭惡冒險之人絕不可能在的地方。
“小白。你看著不像我是嗎?抱歉,我已經不打算畏畏縮縮地生活下去了。”
夜美伽細細咀嚼著鈦坦的話語。
“對於我,也對於你,或許時機都已到來。”
小白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野生的生物,是不會被誰溫柔觸碰的。對野獸們而言,那是陌生的文化。所以,一旦歸於自然,就再也無法得到。
無法被撫摸了。
但是,魔獸也是無法在地麵上生存的。已經到了成長期了。到了吸取魔力,散發出萬丈光芒,在大自然自由馳騁的時期。
在粗壯的手臂中,夜美伽想到了什麽。
似乎是注意到了相同的事情。
“小白,去吧!”夜美伽拚命地喊了出來。“快去吧!”
野生的動物,會在某一天突然攆走孩子。是為了讓其自力更生。
鈦坦在小白麵前伸直了腰杆。
伸直了一直以來都蜷縮著的脊背,仿佛要讓身軀突破天際。
隨後下定決心。要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出自己的人生。這種決心,在小白看來,應該是與健宇莫以及切瑞相似的某種東西。
小白的耳朵伏了下來,露出了更悲傷的表情。像是咳嗽一樣,不斷地,不斷地,輕聲鳴叫。
“去吧!!快去吧!!”
已經沒在想著從高處奔下來了。還差一口氣了。
鈦坦做了個深深的深呼吸,與至今為止的自己作別。
“……小白,不吼叫嗎?”
溫柔地問道。
這讓小白產生了激烈的反應。
以光輝四溢的粒子為衣缽的魔獸伸直了四肢,抬起下顎。
隨後,似乎並不是去回應與之前派若兩人的鈦坦,而是回應他的感情,發出了洪亮高昂的咆哮。
“嗚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在這一瞬間,鈦坦變為了什麽東西。
?
救援結束。下山。無人死亡。
“在遺跡中,想著至少帶點什麽東西,就撿了這些回來。”
回到營地後,在頭腦裏整理著各種思緒時,健宇莫拿出了在那裏撿到的財寶。但是臉色沉重。
在數個出土物中,有個跟鈦坦持有的那個很相似的短刀。
那是被放置與保存狀態良好的石箱之中的。箱子裏麵,還放有一個薄薄的石板。
“……這個石板你怎麽看?”
不知是用何種技術製成的薄如紙張的石板上,描繪有鮮豔的圖畫與文字,雖然讀不懂,但能感覺出來,
“有點……像是廣告。”
“嗯……這是在切食材的畫吧。”
用手指敲著石板的一處。
也就是說。
是菜刀。
“這不是什麽魔劍,是隨處可見的菜刀啊!”
健宇莫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這可真是傑作啊健宇莫!第一次覺得冒險真是開心!”
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感覺人生突然就暗淡無光了。”
陷入比大海還要深邃的失落之中的健宇莫發出了重重的歎息。
希望能以平常去冒險時候的裝扮前來。被這麽拜托時,雖然在一瞬間動了是否要把藏青色甲胄給找出來的念頭,最終還是平時穿的衣服上披了一件上衣就去了。
真沒想過能以這種形式穿過曾經憧憬的大型出版商會的門。
不過要找的,是這個大型組織中的一個小小編輯部。
那裏出版有《劍與魔法》這個冒險雜誌。
被招待到小小的會議室中,在那裏進行了麵談。成為冒險者的契機,從冒險中收獲的事物,你認為冒險是什麽。雖然被問了很多平凡的問題,但卻沒能做出好的回答。雖然隻要撒個謊說自己最喜歡冒險啦什麽的就行了,可要是能做到的話也就早找到工作了。或許是編輯也感覺沒什麽意思,便問開始問更深入的問題。
——既然並不喜歡冒險,那又為何持續冒險著呢?
“那是因為,我是冒險者。雖然這種回答很是抱歉,但事實如此。”
——僅僅如此,就值得拚上性命嗎?
“沒怎麽想過要拚上性命。因為會極力回避危險的。拚上性命隻是從結果上看是如此。隻是因為……那裏也是有同伴的。”
——那裏是指?
“去冒險的地方。比如海拔八千迷處,比如地底。”
——真的有嗎?遇難者的遺體倒是到處都是的吧。而且,獨自進行冒險時,是沒有同伴的吧?
“有的。雖然不多。而且並不一定是人。在冒險的人是很多的。”
——真是奇怪的冒險觀念。您還年輕,沒想著以財寶為目標嗎?(笑)
“憑借冒險是得不到財寶的,廢墟之中沒什麽好東西。就算偶爾發現點什麽東西,也被冒險費用抵消掉了。但是呢,能感受到在某處有同伴存在。”
——剛才也提到過的這個“同伴”是什麽?
“找不到適合的詞匯。常人般的生活是有座位數量的限製的,大家在爭奪著座位。被擠出來的人一旦開始尋找新的道路,不管那人是誰,都成為了冒險者,成為了同伴。抵達的道路大家各不相同。我的話,主要是攀爬岩壁。因為攀登那種地方很是辛苦,在攀登過程中不會思索任何事情。盤算利害什麽的,我是不擅長思考那些東西。讓頭腦變得一片空白,單純地行動。但是在休息的時候,偶爾強烈感受到同伴的存在時,便會湧出生存的力量。為什麽要冒險?這種問題就跟‘為什麽要生存?’是一個性質的。沒有理由,大概。我隻是在這麽做而已。”
???
男人在攀登岩壁。
貼附在上麵,攀登著。
從天上往下望去,男人比豆粒還要渺小。似乎是微不足道之物。
微不足道之物靠在岩石之上,用讓人打哈欠的速度,向上前行。越過命懸一線的每一個瞬間,攀登至任何一處地方。
至死都會不斷攀登的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