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人間琉璃（6）
薄雲言開車駛離了信息技術部所在的地方，向他們的下一站開去。
??車輛駛入央城區，經過了中央警廳，往一個陰陽再熟悉不過的方向駛去——她分明地記得，雲胡先前載她回家，走的也是這一條路線。
??陰陽望著窗外有段日子沒見的熟悉景色，總覺得薄雲言早就看出了她的身份，借機在無聲地向她宣示著什麽。
??過了這個路口，前麵就是央景園和楓葉苑了。
??又是一個車輛停止的紅燈間隙，陰陽終於忍不住狀似隨意地詢問薄雲言道：“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去見你想見的人。”聞言，薄雲言沉靜如水的臉龐上倏然浮現出一抹短暫的笑容，卻故意賣了個關子，模棱兩可地回答陰陽道。
??陰陽：……
??陰陽直覺薄雲言話裏有話，意有所指，但是沒有證據證明，眼下她也並不好挑破，隻好默默收斂了神色，靜觀其變。
??綠燈通行。
??車輛在兩相沉默中行駛不過片刻，亮起了車輛右轉的信號燈。
??出現的不是她最糟糕設想中的車輛左轉信號燈，陰陽微微一個愣怔，抬眼望過去，央景園富貴端莊的大門僅隔著一層車窗玻璃與車內結界映於她的眼前。
??車牌識別通過，園內的專屬軌道高效穩固地規劃成型，大門柵欄開啟放行。
??央景園作為央京城內安全性能一級梯隊的其中典型，每個人、每輛車回程都會有專門的通道，隻有園內的人抑或是得到園內戶主許可的人才能夠被大門識別通過放行。
??楚潤、尋白羽和雲胡在央景園內都有居所，之前陰界聯盟開會座談或是作為人類進行人間交際，陰陽都有去過，自然是對央景園的構造和設計爛熟於心。
??隻是……薄雲言是要帶她去他在央景園內購置的房產？還是去見一個本就居住在央景園內的“她想見的人”？
??在人間絕對屬於老實人的陰陽尊神到底棋差一招，薄太子爺用實際行動向她表明：其實可以都是。
??陰陽默默跟在薄雲言身後，經過了一係列熟悉的專屬安保程序，走進了一戶裝修簡潔、風格冷淡的大平層。
??大門一開，陰陽就一眼看到了客廳花瓶裏錯落有致地擺放著的綠葉和鮮花，雖然色調是與房屋整體的裝修氛圍如出一轍的冷清，但結合視線所及之處茶幾上堆著的文件、玄關處的備用鞋履和一旁尚還掛著一件當季長風衣的衣帽架，還是能夠看出些許真實存在的生活痕跡。
??再看薄雲言這泰然自若的神情與姿態……
??她至此可以完全確定，這裏即是薄雲言在央景園內的一處居所。看樣子，他近期確有住過這邊，而且應當不算少數。隻是，她之前往來央景園的次數也不在少數，卻不知為何從未遇見過他。
??——是真的緣分未到，未能遇見；還是有人蓄意為之，避她不及？
??倘若是後者，那麽薄雲言怕是早已知曉了她的身份，卻又不知為何恍若不知，精心配合著她上演著一場整個圈子都眾望所歸的青梅竹馬久別重逢的經典戲碼。
??可陰陽大人到底是“不善為人”。在相同的情況下，本就吃了不是人類的虧的陰陽大人在有些事情上實在是後知後覺得厲害，從事情的一開始就抓錯了重點。
??直到薄雲言率先進門，親自彎腰給她遞過拖鞋，邀請她坐下，並且理所應當地溫柔詢問過後轉身去給她倒茶的時候——即便是不善為人的陰陽大人，也從中覺察出幾分不對勁來了。
??然而，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優雅從容的紳士儀態的薄太子爺卻絲毫沒有覺得他一業內著名的鑽石王老五帶著一名門當戶對的公主殿下回家做客有什麽不對的。陰陽原先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在受到薄雲言自然而然的種種照顧之後，方才漸漸回過味來了。
??雖說問心無愧，咬死不認就是了，但到底萬眾矚目，孤男寡女外加流言紛飛，最嚴重的是，盡管陰陽不知薄雲言究竟意欲為何，但他顯然是有坐實傳言的打算。
??陰陽默然沉吟著暗中觀察了薄雲言良久，一直到他沏茶完畢，將一盞溫熱的茉莉花茶端放至陰陽的麵前，他們的視線在無言間有了必要且短暫的交集。
??隻見玻璃茶幾上的天青茶盞晶瑩剔透，內裏盛著的花茶瑩潤飽滿。更勿庸說陰陽出自命司陰界。上界四司四絕的評價並非是空口無憑，命司的茶也確實當之無愧。命司中人從來都不缺好茶，自然也是四司之中最會喝茶的。陰陽光是坐在邊上輕嗅茶香，便知薄雲言所沏的必是好茶了。
??再次欲言又止的陰陽尊神將視線自薄雲言身上收回，目光落在玻璃茶幾之上。她發現，薄雲言取出了三個天青茶盞。三盞熱茶，一盞在她，一盞在薄雲言自己，還有一盞，被輕放在了她對麵。
??——這誠然是要迎客的架勢。
??陰陽當即明白了薄雲言帶她前來央景園居所的其中用意，心中原來頗感微妙與曖昧的尷尬情緒被其主人當場擱淺，開始專心致誌地思索起薄雲言的規劃來。
??然後，陰陽就捧著一盞熱茶，眼睜睜地看著薄雲言從沙發內的暗格裏取出了一封疑似拜帖式樣的文件，動作幹脆利落地用隨身攜帶的打火機點燃之後，輕輕放到了她對麵那盞熱茶的旁邊。
??事實證明，那就是一封拜帖。
??那打火機中的火焰不是尋常的火焰，那拜帖自然也不是尋常的拜帖。在明亮的火舌不緊不慢而又高效迅猛地將那拜帖給燃燒幹淨的過程中，陰陽憑借著自己出色的直覺與視力，看清楚了拜帖之上的行書：薄雲言敬拜居容之神。
??陰陽：……
??又被薄雲言給說中了，這位還真是她本來就想見的人。
??她在大院區的這段日子裏梳理出了一些事情，為保萬全，她最好還是親自和楚潤商討交接一番，但無奈作為人類受限太多，她不得不找到一個說出來有足夠信服力的理由。
??與此同時，陰陽還不自覺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原來，薄雲言想請的人是楚潤，難怪他要存心折騰這麽一出了。
??連不善為人的陰陽尊神現在都知道，要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暗暗完成正經事，最好的擋箭牌非桃色緋聞莫屬。八卦為人之本能，就算人類能夠盡量理性，但也終究無法擺脫本能之中的感性部分。
??為了暗度陳倉協力陰界聯盟給惡靈勢力與央京總府內蠢蠢欲動的鬼影憧憧一個猝不及防的致命一擊，薄太子爺不可謂算計得不夠精心，故意將自己的婚姻大事拋出任人揣摩不說，連如何與林一白這個現成的“歸來複仇者”互惠互利都在第一時間考慮上了。
??又或許……他從一開始就算準了林一白能夠蘇醒，早早便布下了相關的局。但這點對於本就與他站在同一戰線的陰陽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和影響。
??至此，薄雲言的一切言行舉止都顯得合情合理，教人無可挑剔了。
??那封拜帖很快便在火舌之中消弭於無形，幽幽的香引在空氣中漂浮醞釀，是陰陽所熟悉的味道。隻不過分明是相同的氣息，如今陰陽以林一白的人類之軀聞起來，較之以往的觀感，似是有所不同。
??但她對此並未深究。
??楚潤約莫早早預料到了今日薄雲言會來求見於她，所以也沒去其他地方，就在央景園的家裏辦公，故而在收到請神香引帶來的拜帖消息後，她來得也很快。
??香霧漸消，陰陽對麵的沙發上徐徐現出楚潤的身影。再一定神，唯餘氤氳的茶香漸次沉澱冷落，楚大小姐優雅端莊地端坐於沙發之上，正很是行家地手捧著熱茶，悠然自得地淺嗅著茶香，仿佛她本就是與他們一道上來的朋友客人一般。
??“今年頭茬的龍瑩玉。”楚潤到底是無愧於命司中人出身與巽漈大人傳承的人間老饕，開口便是盞內花茶的具體名目，“放眼整個央京，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茉莉花茶了。雲言，你倒是‘盡心’得很。”
??而後，為這好茶而感到心情愉悅的楚大小姐一點都不與他們客氣，巧笑嫣然地與薄雲言“寒暄”過後，便兀自先品起茶來。
??薄雲言也不惱，安然耐心地喝著他自己的茶。若是楚潤主動開口，他便不卑不亢、不鹹不淡地從容應答：“楚姑娘說笑了。龍瑩玉再好，也終究隻是人間的茶，又如何能夠與被盛譽為‘四司四絕’之一的命司之茶相提並論。”
??四司四絕的評價雖然僅是出自於巽漈私人，但在此後的數年時間裏，很快便風靡了非人類界。但凡對飲食有點研究和喜好的非人類，必然都知道“四司四絕”的典故。薄太子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最是擅長運籌帷幄，對此典故毫無疑問自然亦是知情的。
??連作為主人家的薄雲言都不緊不慢，陰陽就更不會說些什麽了。她低調慣了，別的不說，最善自處。楚潤和薄雲言喝茶，那她便也喝茶，表麵麵無表情，實則怡然自得得很。
??要說這龍瑩玉，可乃是人間花茶之中的極品。
??雖然陰陽作為命司府座下的大存在，自是很會喝茶，但她到底久居黃泉碧落，對於人間的飲食文化，遠遠沒有楚潤這個駐守人間多年的“原住民”來得了解與熟悉。她即便是在入凡以後勤奮補習過人間的功課，但也隻是知道龍瑩玉的存在，並未和實物對上號。
??原因無他，就是單純沒接觸過。
??楚潤、尋白羽、雲胡、鬼豔、石驚風等與陰陽相熟的陰界聯盟出身的非人類，無不符合命司中人的特性，不出意外地都很愛喝茶，可即便他們喝茶口味的包容度很高，也願意去嚐試別的臻品，但說到底偏好的仍是命司自家的茶，平時喝的和家裏囤的，基本都是命司的茶，或是別處類似口味的茶葉，又或是四司中其他三司所出的臻品，對於人間的茶，他們大多是喝個新鮮，自己是不會慣常喝的，故而也就難怪陰陽方才未能夠認出來了。
??陰陽也是命司中人，喜歡的也是命司風格的茶，這龍瑩玉固然是人間的極品，也確實很好喝，但她沒那麽喜歡。薄雲言請她喝，她便順其自然地喝；可若是要她自己挑茶來喝，她是斷然不會選擇如此兼具夢司與人間風格的茶飲的。
??不過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林一白應該是喜歡龍瑩玉的，所以薄雲言才會在已知她在茶和咖啡二者中選擇喝茶的情況下，沒有再多詢問她“喝什麽茶”，便依照林一白以往的喜好，默認為她沏了龍瑩玉。
??這麽一想，陰陽心頭本就紛繁的意味難免變得更複雜了幾分。
??偏偏自家那壞心眼的閨蜜楚大小姐“潤喉”完畢，還要故作不知地開她玩笑，意味深長地幽幽看了她一眼，轉過頭便對薄雲言更不客氣地開口挪愉道：“無妨。我喝茶的口味包容度很高。更何況，這茶，無論我覺得好不好，對於你來說，都不是重點吧。”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這龍瑩玉說到底是薄雲言為了林一白沏的，對於薄雲言來說，自然是林一白覺得好不好最重要了。更毋論說，薄雲言今天本來就是為了林一白的事情方才請的楚潤。
??陰陽：……
??阿潤，不愧是你。
??容楚神祗再溫柔慈悲，也終究是巽漈大人親自一手帶出的好徒弟，腹黑本性著實難改。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看自家閨蜜的好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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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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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坐著大巫神，對麵坐著容楚神祗，兩座腹黑之神，真的辛苦我們老實神陰陽大人了hhhhhhhhhhh~
??女兒別掙紮了，他算計外人是真的，看上你了也是真的啊哈哈哈哈哈哈XD
??你看，楚大小姐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來看好戲了！要知道，我們楚大小姐日理萬機，要管人間、陰界聯盟和精神容器界三方麵的事情呢，她可沒時間吃假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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