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一夢一白（8）【迎財神加更】
陰陽徹底醒轉在又一個無人在側的時間。
那時她正經曆著第N次的一覺睡醒，逐漸蘇醒的過程中發現自己的四肢隱約都有了感覺。於是，她的大腦當即向身體發出了嚐試動作的指令。
在緩慢且耐心地經過一陣又一陣因為短期不適應而產生的麻痹、僵硬和無盡下墜感之後，陰陽終於順利地睜開了眼睛——接著，她微微動了動指尖——然後，她慢慢抬起了手臂——再然後，她如法炮製地試著喚醒了她雙腿的知覺——最後，她不緊不慢地以肘部為支點，腹部一個努力發力，動作遲緩卻算得上平穩地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
陰陽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布置並不尋常。
這分明應當在山裏，但此間空間卻寬闊而又敞亮，不同於山洞的陰冷潮濕，也不同於普通房間的方方正正，而是兼容了此兩者的寬大通敞和舒適宜居。
這樣子的設計在非人類界倒是並不罕見，但是置之於人類界，卻是稱得上是難得一見的。縱觀古今，人類界會有此設計的，唯有曆來王公貴族的地宮與陵墓。
不錯，眼前的這方天地，確實是更趨近於墓室的設計。可它又不同於封閉式的陵墓，反而是存在明顯生活氣息的，起居用品一應俱全，仿佛早有預知床榻上的主人終有一日會蘇醒。
像是東方版本的沉睡的吸血鬼貴族所在的居所。
陰陽被自己無聊之下的突發奇想給驚了一驚。可再仔細想想，倒是發覺確實有點這個意思——畢竟林一白是靳執的轉世，靳執則是十萬餘年前巫界平陵靳家嫡係出身的巫女。若是論其身份、屬性以及故事背景，大約都是可以對上的。
……罷了。她在凡間待得時間久了，難免受到了不少白羽和驚風他們的影響。
不過陰陽與此同時也沒有閑著，而是正一心二用地恢複著大腦對四肢軀幹的絕對掌控——堂堂陰陽尊神怎麽可能做單純放空大腦、天馬行空的傻白甜之事呢？！
沒過多久，陰陽便將意識與動作達成了同步匹配，不緊不慢地側身下床。
緊接著，陰陽自然而然地發現——就在她側身下床剛剛好落腳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雙鞋，嶄新如初，看上去柔軟而又舒適，想來也知道定然是低調且昂貴的款式。
她在心底無聲輕歎，不疑有他地伸腳進去，果不其然輕輕鬆鬆地一腳踏上，不出所料的完美契合林一白的雙腳。
在用林一白的雙腳落地、結結實實地踩在了那如雲般腳感的新鞋上開始行走的時候，陰陽不由自主有些許恍惚地又一次跑神想道：如果她沒料錯的話，這雙鞋……很可能是私人定製。
林一白自出事當年至今，大概已經“沉睡”了二十年多年。
在此期間，她的身體狀況是時刻都在發生著變化的，尤其是少年到青年時期，她的身體還處於不斷生長的階段。林接風專門安排了人精心看護照料她猶嫌不夠，竟是連她蘇醒後可能需要的細節都考慮到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陰陽心裏五味雜陳，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柔軟的心酸。
原本就是無望的事情，卻還是不肯死心地滿懷著希望，安靜且耐心地等待著一個本來再也不會醒過來的人。明明都不知道她會什麽時候醒來，可還是抱著她即將醒轉的可能，一點一滴地時刻準備著。
根據她的尺寸不定期更換的新鞋，桌上擺放著的新鮮水果與花草，最新款的電子設備和市場上大多女孩子都會喜歡的東西……
無不是經過了重重精心挑選，才被選中留在這裏等待著她醒來看見的精品。哪怕沒有人能夠篤定，林一白一定能夠醒過來看到這些。
或許，是希望林一白能因為喜歡這些而早早醒轉過來；或許，是擔心林一白醒過來後在不熟悉的環境裏感到惶恐；或許，是懷揣著就算林一白不能醒來也要用很多的禮物和很多的愛意來為她陪葬的心情……言而總之，林接風把這些東西放到了這裏，如同孤注一擲的可憐賭徒。
陰陽慢慢在這方天地內踱步觀察，越往下走，心思越發的沉重。
這無法抵達預期終點、卻仍然保持熾熱與虔誠的深沉愛意，著實打動了凡世之外而來的陰陽尊神。
許是物極必反，壽命顯著短暫於大多非人類的人類，同時也擁有著比大多非人類更為癡迷和深沉的愛意。盡管這人世的大多愛欲之於地府孟婆湯抑或是天道之下的往生輪回都輕飄飄得不值一提，但是遇見之時，依然叫人不由為之動容。
雖然，也僅僅是動容而已。
除了林接風精心準備的那些禮物看上去與室內的畫風有些許違和之外，此間內室皆是古典風格的裝扮——這也是陰陽感覺它像是墓室設計的一大重要原因。
因為林一白本“人”的身體在此室內，所以陰陽合理推測此間內室即是墓室中的主室，至於其外是否還有耳室、墓道之類的類似墓室設計的其他構造，還得出去了方才能夠知曉。
這間內室的空間真的很大，其中並沒有使用任何磚牆的隔斷設計，而是通過物件的擺放設計，巧妙地將室內空間分成了不同的區域。
陰陽繼續往前走，離開了布滿生活起居貼心小細節設計的“臥室”區域，走到了一張古色古香的書桌旁，目光從一視同仁地陳列擺放著墨香四溢的文房四寶和新時代電子產品的大型書桌，悠悠移到了書桌後端莊矗立著的沉木書架，若有所思。
眼前的這塊地方，顯然是此間的“書房”區域了。
設計精巧的沉木書架上並非空無一物，陳列收納在其上的也不像是純屬裝飾觀看用的擺件，而是和“臥室”區域內的不少東西一樣，周身流露出一種安靜且低調、但卻認真而精心的意味氣場來。
陰陽心有所感似的地徑自走到了目光所在的沉木書架邊，抬手從上麵隨機拿下了一本井然排列其中的筆記本。
這是一本仿古典樣式的筆記本，雖說看得出來用料講究，但外形確實“其貌不揚”，封麵即是簡簡單單的原裝素皮，並沒有過多的設計或是後期添加的東西。
陰陽泰然處之地翻開扉頁，而後垂眸在那米黃色的頁麵之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那頁麵的正中清秀有形地書寫著的，正是：北貞手劄。
北貞，隱巫北氏的佼佼者，同時也曾是諶北的母親戚星辰。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對於“北貞”這一姓名在此時的出現，陰陽並不覺得意外。
畢竟，北貞可是受上界天命安排，降生人間先手布局、推波助瀾的巫界精英，這場宿命的棋局裏自然處處都有可能埋有她所留下的伏筆。
但北貞的手劄出現在了林一白的墓室裏，卻不得不教陰陽深思了。在此之前，她都不曾獲得過她們二人有所牽連的消息。
陰陽不假思索地翻頁，一目十行地瀏覽閱讀起手中的《北貞手劄》來。
當年隨著戚星辰的沉寂而被多方不謀而合地就地掩埋了的秘密，終於在陰陽翻開這本《北貞手劄》的這一刻，再見了這世間的種種天光雲影。
《北貞手劄》其中記錄著的，是戚星辰曾經在央京城內發現的、也正是後來將她置之於死地的某些人間陰私與秘密，她似是早有預料，因此將它們如數記錄了下來，成為了她死後遺留的證據。
陰陽不由得想起程宜笑寄出的牛皮信封裏裝著的那段當年故事的記憶投影——對於陰陽來說，自然是巫界人才輩出，可敬可歎；對於與她敵對的人來說，這就很是毛骨悚然了。
可憐戚明月和她父親戚宇至今仍為此洋洋自得，以為是他們深謀遠慮，盡早處理了戚星辰這麽個危險的禍害。殊不知，他們的每一步計劃與實施都在那人的精準計算之內。他們自以為是的運籌帷幄，不過是他人棋盤上的布局使然。
戚宇和戚明月借機要將戚星辰斬草除根的時候，亦是北貞意料之中的、徹底將戚家推入失敗深淵的第一步。二十多年後戚家身敗名裂的結局，早在當年便已被北貞埋下了伏筆。
可說到底，路其實是戚宇和戚明月自己選的。
戚星辰也好，北貞也罷，不過是看透了他們的人性，提前為他們寫好了劇本，等在了他們原本即是必經之路的地方而已。
借助北貞身為戚星辰時的“眼睛”，除了戚家和諶家當年的舊怨之外，陰陽還知道了不少其他的事情。
比如說，不久之前剛被人有意向大眾捅曝的靈性轉化實驗項目。
據北貞記載，靈性轉化實驗項目原先的秘密基地就藏在西拂區。
西拂區位於西城郊區，相對央京其他區域而言地廣人稀，且又不同於有上界力量坐鎮的遠山區“無人之境”，本就魚龍混雜，堪為非人類民間的“繁華之地”。
前有地下一號賭場，後有西南影視城內可以遷移的結界空間，靈性轉化實驗項目的秘密基地也隱匿在西拂區內，算不上是意料之外。陰陽現今更有理由懷疑，據說可以移動變幻、行蹤捉摸不定的“枉死城”同樣隱藏於西拂區的某處。
隻是曾經的地下一號賭場，還有曾經的靈性轉化實驗項目秘密基地，都在二十多年前半妖事件的對抗戰爭裏崩塌毀滅了。原先的遺址銷聲匿跡，人間的土地之上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建造起了新的城區和風景，將此間過往的廢墟傷痕皆掩藏得一幹二淨，恍若一切都從未發生。
再比方說，林接風。
《北貞手劄》最終落到了林接風手裏，不是偶然，也不是單方的蓄謀圖之，而是基於雙方達成合意的友好合作。換句話來說，《北貞手劄》亦是林接風收存多年、伺機而動、蓄勢待發的有效證據。
……那麽，林接風知道的事情，似乎比她之前所預計的，還要多得多。
陰陽在一旁暫且放下手中還沒看完的《北貞手劄》，又拿起了書架之上擺放著的另一遝案卷，翻開匆匆掃了眼，不出預料的也是與當年種種陰謀有關的證據材料。放下再拿起旁邊的另外一個文件，依然如此。
陰陽放眼望去，沉木書架之後以及兩邊還有著不少井然有序地靜靜矗立著的格子、架子和櫃子之類的家具——盡管她於明冥之中已然有了定論，卻還是仿佛為了印證什麽似的，如此循環往複地將它們所有的收納內容都大約瀏覽了個遍。
結果果然如她所想。
戚星辰的死，諶古的騙局，靳家的陰謀，顧家的小動作，戚家的為虎作倀，薛家的趕盡殺絕，戴家的左右逢源……
林接風都知道。
姑且不論他究竟哪些是事前知道的，哪些是事後知道的——這些年，林接風都不動聲色地過來了，隱忍不發，宛若未知。
陰陽沉默著，孤身一人佇立在這井然有序的排排書架櫃格之前，後知後覺地感到她此刻所在的林一白的軀殼內，胸口正鮮活跳動著的那顆屬於林一白的心髒，在無聲且壓抑地抽痛著。
他是林接風，是央京林家的現任家主，是林一白的父親。
他是她遮風擋雨的安全港灣，是她始終存在的堅實後盾，是翹首以盼她跋涉歸來時的接風，亦是接納她滿身疲憊和傷痕的洗塵。
無論如何，他都決意做他們家永遠都不會倒下的那個巨人，一直堅守在原地，時刻準備著不顧一切去擁抱迎接鱗風櫛雨裏傷痕累累緩緩歸來的家人。
——哪怕，他自己此刻也正站在腥風血雨裏。
寒禪也好，林接風也好，於此，竟是十萬餘年前後的始終如一。
可終究是天命難違。
當年的寒禪到底沒能夠守住靳執；如今的林接風，或許也等不回林一白了。
“白白，爸爸在這裏。”
“所有算計過、傷害過你和你媽媽的人，爸爸都記著呢。”
“白白，等爸爸把壞人都處置了，你回來多陪爸爸幾年好不好？”
靳執啊……陰陽不禁在心底輕歎道。
若是還有來生，你和你母親，可要記得多陪陪他。
※※※※※※※※※※※※※※※※※※※※
卡卡卡卡卡……卡出來了！年初五迎財神！為博個好兆頭，所以就默默加更一波~
祝大家（當然包括我本人）今年財源廣進，招財進寶，年年有餘！！！衝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