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舊夢還春（1）【補更】
當第一縷晨曦自蒼穹天際傾灑而下，結界夜霧亦悄無聲息地如數消散，這一夜的觀星夜話也就到此為止了。先走的依舊是邢如煙，她得回家梳洗整理一番，今天上午她有一場會議需要親臨現場地參加。
正如顧茵先前所說的那般，她願意做邢如煙的影子。邢如煙是她的光，是她的歸處，是她的愛與信仰。她作為顧茵最愛的姐姐，從來在她那裏是備受優待的。
她們之間，有著既定的默契——邢如煙在明，她在暗，就如同這一夜的會麵一般，往往是邢如煙後到但先走，她先到且後走。是光與影之間自然而然的關係，亦是她們姐妹之間特有的羈絆。
顧茵並不怨，因為她素來都行事理智而決斷，自己做出的抉擇，便不會後悔，更不會因此而遷怒或是怨恨他人。同時，她也始終清楚地知道，自己對於邢如煙來說，也很重要，她一直都是她最疼愛的妹妹，是不同於他人的特別存在。
邢如煙的遲到和先走，都是有緣由的，並非故意，而且還不忘顧忌著她這個做妹妹的的情緒，走之前還特地同她約了下午茶，溫柔周到地同她允諾說，會給她帶最喜歡的下午茶回來作為姐姐的賠罪。
有這樣的好姐姐，著實是幸福且令人豔羨的。
顧茵自是心情愉悅地應了。在接受姐姐的照顧這件事情上，她一向都樂在其中，從不會有什麽心理負擔——反正，她有的是法子回報邢如煙。
光影同行，明暗交織。
邢如煙開會去了，顧茵自然不會閑著。
沒過多久，不已處的眾人便又收到了一份來自於顧大小姐特意安排的大禮。
盡管在車禍事故中並沒有受很重的傷，但戴子追不出意料地被休長假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很可能是直接退休的那種。
從前他雖然算是居於閑職，手無重權，已經約等於賦閑養老了，但至少還是人脈始終通達可用，實際上是頗具權勢的。這一次，他是真的被總府奪權了。
具體有此意向奪權他的人是哪一位，戴子追不得而知，也暫且沒有興趣知道。真的令他頗為意外和在意的是，在接到杜衡電話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他內心所反映出來的平靜。
預料之中，心如止水，莫過於此，根本不需要他裝得不動聲色，因為在確認總府的這一決定之後，他竟是真的波瀾不驚。
與戴子追的波瀾不驚不同的，是不已處的諸位對此的看法和反應。
藺逐最先是從寧家的長輩那裏得知戴子追被總府奪權的消息的，他在確認後的第一時間，聯係了改組後轉為地下領導的藺姩與隔壁直覺靈敏的好友肖允。
“太快了。”這是藺逐對總府的這一決議作出的直覺判斷。
“確實。”肖允對藺逐的看法表示讚同，同時不得不照舊幫助自己言簡意賅的好兄弟補全觀點的具體內容和背後語境，“即便總府料定了昨天的車禍事故與卷土重來的惡靈勢力有關，按照以往一貫的做法，也不應該這麽直白果斷地奪了戴總的實權。這個決斷，不論怎麽看，都太快太決絕了，不像是心急武斷的結果，怕是早有準備。”
早有準備，便是在遭遇變故的時候，首先把戴子追給推了出去。但這個做法，究竟是為了把戴子追給摘出來，還是有意設計要針對戴子追，他們尚不可知。並且，他們目前仍無從得知決議的推動者及他們各自的背後用意。
肖允皺了皺眉，意味深長地幽幽感慨了一句：“總府裏的水，果然很深啊。”甚至，已經深得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了。
在有些事情發生以前，他以為他作為肖家的後代，算是對央京城內明裏暗裏的風起雲湧頗為了解的。現在看來，以前的他到底還是太天真了些。
不已處現任的最終決策者是藺逐，藺姩和何程作為前任的決策者，現在算是轉向地下了。改組後的不已處分為明暗兩部分，以藺逐領導為主，以藺姩夫婦的支持為輔，兩部分之間的互動與先前的特別專案組及不已處有類似之處，但融合與協作程度是截然不同的。
藺姩和何程作為支持輔助明部的暗部，是有自主行動的權利的。他們本就在人間身負多重身份與責任，先前便覺察到了些什麽，這些日子裏暗中追查，更是查到了些什麽的。
但是顯然，他們暫且並不打算同藺逐等人提起。
何程負責的是早間新聞的直播主持，這時候正在央京總台上班呢，故而藺逐的這通電話隻聯係到了尚在家中的藺姩。
而藺姩僅僅是與藺逐和肖允分析了一番總府的此次決策可能帶有的用意和可能帶來的後果，三人一起合計了一波對策，並沒有人提及旁的事情。
藺姩作為長輩，實力與資曆皆長於藺逐和肖允，對於央京城內的情勢，自是比他們二人要了解的。她提醒他們，戴子追實則是央京城內權勢均衡的製衡點，他被奪權，很大概率上即是意味著總府內部甚至於更大範圍內將要發生權力更迭。
戴細水後續告知他們的她在大院區內的經曆和推測，更是充分印證了這一點。
戴細水搬進薄家大院的第二天，果不其然地遭到了來自大院區內其他住戶的殷切關照和各種問候。
唯二值得慶幸的是，大院區內居住的都是權貴出身的精英人物，哪怕是居心叵測，也會注意顧及禮數周全，至少也是會給足薄家的麵子的：一來沒有大清早地便上門拜訪，而是挑了較為閑適的下午茶時間段，與薄家相熟的直接邀約共進下午茶，相對一般的則是單純的送禮上門；二來沒敢直接越過作為主人的薄家，即便都是抱著試探戴細水的目的來的，也特意挑了女主人傅歧敏在家的賦閑時間，很是聰明地給彼此都留足了麵子和餘地。
但是她沒料到的是，上門拜訪的人會有這麽多……而且，級別都如此之高。
原來，她以為，她至多就是身陷真·貴婦名媛的囹圄，雖說心不甘情不願但也是自小經曆過了不少的，早有所準備的。
結果，到底是她too young too simple了，她以往經曆的那些社交麻煩，都是衝著戴家的麵子來的。現如今訪客衝著的，可是薄家的麵子，自然……級別更高些。
因為傅歧敏在家，所以不隻戴細水待客時可以更自在，訪客臨門時也沒必要顧忌更多的講究。不講究的後果是，各位真大爺們都親自到訪了。
戴細水即便是先從薄雲起那裏得到了消息，在一踏進薄家大院的正廳，迎麵目及滿眼的大佬雲集時，她的內心也不禁再度無語凝噎了一回。
【嗬，狐齋蘭，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好運氣的話，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細水。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細水。”當家主母傅歧敏正儀態端莊地坐在正廳主位上，看到戴細水款款走來，直接起身迎了過來，招呼戴細水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無論是作為主母還是作為婆婆的態度，在端然典雅的言行舉止間皆默默無語地展露無遺。
在場的，都是大佬，且至少麵上都是和薄家交情不錯的，自然讀得懂傅歧敏的深意，也是樂意看在薄家的麵子上給足戴細水場子的。
其中，表現最為良好的，當屬顧長川，別的不說，他那張天生的娃娃臉確實十分討喜，相對與他同行而來的邢海和林接風，顧長川看上去實在是平易近人、可親可愛太多了。
“之前慈善夜宴到底還是在外頭，走了個過場便罷了，也沒好好地認識一下。今天也算是‘因禍得福’，好歹是補上了。”顧長川笑眯眯地向傅歧敏等大院區內共駐的“老友”們慨歎了聲，接著轉而麵向了戴細水，和顏悅色地自我介紹道，“細水，你好啊。我是顧家的顧叔叔，也是顧茵的爸爸，你還是認識我的吧？”
顧家顧長川，但凡了解過上位者圈子的人都會知道這麽個人，更何況戴細水這個出生於戴家的。隻不過，沒有薄家未來二少奶奶這重身份的話，她隻是戴家的小輩，至多打個招呼就退下的那種，是不會也不可能與眼前這位直麵交往的，更別說嘮家常或是相互送禮了。
戴細水看著顧長川言笑晏晏的臉，心中直覺感知到這是個慣會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一邊暗暗警鈴大作，一邊大方得體地答他道：“顧叔叔功名赫赫，細水當然認識。”
若不是他們圈子內拿到的曆史記錄不會騙人，單看大院區內的大佬合照，想來誰都不會傾向於認定，顧長川會是這其中論戰鬥力的佼佼者。不為他故，實在是他天生皮相和待人接物風格都誤人得很。
但也恰恰是顧長川的可怕之處。在他手下帶過的人，大多都對他保存著一份鐫刻在骨的敬畏和恐懼。
畢竟，眼前這位笑得慈眉善目、正給看好的小輩親自遞交正式會麵小禮品的娃娃臉顧叔叔，也是二十年前幫助薄周複雷厲風行地平定央京城內驚濤駭浪的鐵血首長之一的顧首長。
戴細水之所以會對這位顧首長的赫赫功名有所了解，不僅僅完全依賴於圈內共享的文件記載，還免不了自家舅舅戴子追的介紹和影響。
因為顧首長在諸位首長當中生得便是最為和顏悅色，平日裏又都是最好相處的那個，所以，他也是其中最善交際的那一個。他和戴子追在很多方麵有著共通之處，但顯然段位與道行都更勝戴子追一籌。
從明麵上看，戴子追的前程斷在了當年與妖界堅決抹殺半妖群體的老頑固派勢力相勾結的人間家族勢力的手上；往深層次裏看，卻也可以說是折在了這位顧首長手上的——他保住了他，也將他按在了那個位子上。
這些年來，戴子追對於顧長川的觀感不可謂不複雜，愛恨敬怨都不準確，更多的是基於共鳴與矛盾之上的感慨。不知，如果生在顧家的人是戴子追，故事又會如何？如果處於戴子追的位子上的是顧長川，結果又會如何呢？
或許，故事的發展並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因為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亦或許，故事會有截然不同的第二種後果，因為有兩個頗為關鍵的角色調轉了位置。
這個問題，不但戴細水自己看不透，而且戴子追想來，心中也是沒有數的。他們都知道，這些隻能是沒來由的胡思亂想，並不能夠帶來什麽實際的變化。
如今正麵交鋒，更是親眼見證了顧首長實非常人。他在大院區內，不僅處在一個頗為顯眼的位置，還因其較為出眾的外交實力而承擔著某種微妙的轉換功能。
比如說，原本還是戴細水這個未來的薄家二少奶奶與諸位大佬的認親大會的，戴細水剛在傅歧敏的指點下“認親”完畢，收了禮物，也盡力嘴甜應付了一波，便聽到顧長川銜接自然地輕歎了聲，緊接著用一種感慨萬千的語氣悠悠道：“當真是歲月如梭啊……一眨眼，孩子們都這麽大了，連雲起都要娶媳婦啦。”
薄雲起，在大院區內同輩的孩子裏，算是比較小的一批了。
這本來聽上去隻是一句自然而然的慨歎，但結合一下情景，卻是不盡然的了。與顧長川一道上門拜訪，給戴細水準備了隔壁長輩的小見麵禮的，可還有邢海、林接風等其他大佬們呢……人家家裏，自然也是不乏有出類拔萃的好孩子的。
而邢海家的大小姐，和薄家太子爺，究竟能不能促成姻緣，至今也是個少有人敢直接提及的忌諱話題。
更不用說，對於他們這些家族而言，結婚聯姻之類的話題本就敏感，須得慎重，薄雲起可算是年紀小又考慮得比較少的了。如此看來，其他人家年紀稍大些的孩子們就更是問題了。
顧長川的這話不能仔細琢磨，一琢磨便會覺得這話容易得罪人。在場的人都是精明的，不會存在聽不懂的問題，而顧長川作為圈內日常的外交大使，按理來說也是不可能會犯這種低級的失誤的。
所以，顯而易見，這話題——他是故意提起的。
認親大會的氛圍陡然在暗中發生了變化，戴細水有所意識地稍稍屏息，側耳傾聽，終於見到那大院區內蟄伏深藏著的秘密們，悄然無息地向她展露出了冰山一角。
※※※※※※※※※※※※※※※※※※※※
補更昨天的。
感覺這半年多因為事情很多，狀態一直都很差啊啊啊啊啊……努力垂死掙紮好好做人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