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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鐵馬冰河(7)

  那惡靈含笑注視著他,目光溫柔繾綣,還帶著幾分鼓勵,看得他無處遁形。


  “戴總哇。”他喃喃地說給他聽道,“我們再一同試一次好了——那件你曾試圖在二十多年前實現卻終未能夠如願的事。”


  “……”


  “或許,這一次,我們能成呢?”


  戴子追看得真切分明,那惡靈的眼裏,隱隱約約地閃爍著他所熟悉的野心。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他最具代表性的眼神,沉著,冷漠,精明,蓬勃,簇擁著日益蔥鬱繁茂、茁壯生長的抱負與野心。


  同樣是他自己,如今的他在曾經的自己的麵前,沐浴在這般不加掩飾的深詭眼神裏,居然也在無形之中落了下風。


  俗世紛擾,歲月蹉跎,人總是複雜而脆弱,在純粹且強大的惡念麵前,不論是誰,皆走不出不堪一擊的結局。


  ——隻要他是人類,擁有著一顆複雜且脆弱的、意味著必然缺陷所在的凡心。


  時間磋磨了他的誌氣和能力,卻增長了惡念的野心和力量。


  ……或許,是他的惡念反噬了他。


  戴子追不無懷念與遺憾之情地端詳著眼前的惡靈,他的臉上懸掛著的,是他所熟悉了然的眉眼及神情。


  須臾之後,他出乎眼前惡靈意料地認了命,竟轉而平靜淡定地和他討價還價起來:“既然你的目標是我,那又為什麽要把細水也卷進來?”


  惡靈戴子追聞言,目光一如本人般平和柔軟地看了一眼駕駛座上被困的“親外甥女”戴細水,神色依然鎮定,語氣卻有些無奈地回答他道:“如果我說,這純屬‘意外’,你相信麽?”


  戴子追愣了一愣,而後神情愈加複雜了起來。


  說實話,如果眼前的這個,真的是因他而生的惡靈,那麽——他信。


  他這半生以來,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悄然無聲的心理權衡,也因此從來都活得很是周全、收斂與冷靜。


  戴子追自認為,他是極為了解他自己的,其中當然也包括,他的惡念。


  ——在事實與結果已然有所保證、不會再被改變的情況下,他會選擇坦然。


  比如說,現在。


  結界已經張開,他作為目標人物已經落入自己的掌控之中,目前來看,車禍事故的布置設計稱得上是周密,所以無需擔心被總府察覺和破壞。


  對於他的問題,他要麽可以不回答,要麽便是如實回答。他知道他注定拿他沒辦法,基於絕對的情勢壓製與彼此間的深刻了解,完全沒有編造謊話欺詐他的必要。因為,他們都明白,這實在是多此一舉。


  他們不約而同地微妙地頓了一頓,而後似是在明冥之中預感到了什麽,同時側眸望向了駕駛座上的戴細水——


  見兩個神情模樣毫無二致的“親舅舅”同時眼神幽深複雜地向她望了過來,安靜乖巧地袖手旁觀著這一切變故發生的戴細水在一陣油然而生的莫名其妙中感到了一絲無所適從的尷尬。


  被一個老狐狸舅舅盯著就已經足夠頭皮發麻了,眼下她直接對上了兩個……


  如果現在的戴細水能夠請求外援的話,她一定將腦子裏所有積存的暴躁吐槽和“家暴”衝動一掃而空,以生平最快的動作速度拿出手機,向緊急通訊錄中的某人撥出一通發自肺腑的緊急呼叫……


  薄雲起,救命。


  薄二少,救命啊!!!你要是不來救我的話,你就馬上要失去我這個未婚妻了你知道麽!!!

  但是,萬分遺憾的是,此時此刻她顯然並不能夠申請場外支援。


  所以——她隻能夠選擇自救,或者,努力尋求場內支援。


  戴細水:危。


  場內專線狐齋蘭女士沒有應答。


  戴細水:齋蘭!狐齋蘭!齋蘭依!美女狐狸精該你營業了!!!

  狐齋蘭:……?

  戴細水:姐!救命!!!


  狐齋蘭:你不是想讓你老公來救你嗎?


  戴細水:……


  次奧,她忘了,這女人是能夠知道她腦內OS的。


  戴細水:……我就隨便聯想了一下!純屬苦中作樂好嘛!


  狐齋蘭:哦。至少你還能“樂”嘛。


  戴細水:……


  戴細水:齋蘭,你不覺得你這樣很過分麽?


  狐齋蘭:?


  戴細水:狐齋蘭你說實話,我沒被惡靈我舅選擇針對但還是因為“意外”被拉入到現在所在的這個結界裏——這件事,真的和你沒關係嗎?!

  狐齋蘭:說實話,這件事,真的和我有關係啊。


  戴細水:……


  狐齋蘭:嘻嘻。


  戴細水:那你……倒是……給我解決一下啊……


  戴子追二“人”組當然看不穿戴細水這麽豐富的內心活動。


  他們的眼裏,隻能夠看到——戴細水大小姐十年如一日、隻是今時由於事故稍顯淩亂的清冷形容,以及對於他們突如其來的目光匯聚下意識反應表現出來的茫然表情。


  可謂是毫無破綻。


  尋根究底,戴細水現在能夠擁有眼前這般精神與軀體分裂表現的精湛技藝,全然拜附身在她身上的某狐狸精所賜。是狐齋蘭,在幾個月內,充分鍛煉與成就了她同時妥善經營兩副麵孔的不凡能力。


  ——當然,也正是狐齋蘭,迫使她不得不為了更好地應對生存問題而努力地習慣和培養這方麵的能力。


  她還真得謝謝她了:)……


  惡靈戴子追靜靜地打量著戴細水,戴細水和藏在她身上的狐齋蘭也在默默地觀察著他。


  兩兩相望了片刻,惡靈戴子追徑直向戴細水伸出了手。


  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戴細水的加入是否是意外,原因是否與她本人相關,動用術法試探一下便知。


  事實也確實如此。


  狐齋蘭從主動設計跟隨戴子追被惡靈戴子追拉入結界時起,便早已預料到了此種情形。


  故而,盡管此前她如何對戴細水的請求裝聾作啞、幸災樂禍或是插科打諢,在惡靈戴子追向戴細水伸手的瞬間,她還是即刻洞悉了他的目的,亦如戴細水與惡靈戴子追所願地終於有了反應——


  螢螢點點的火光,在他即將觸碰到戴細水發絲的手指尖蔓延開來,打斷了他原本打算用以掩蓋試探術法實施的、替她將淩亂散落交錯在臉上的發絲輕穩溫柔地挽到耳後的動作。


  那火光是一小暈一小暈的粉綠色,微小、朦朧、柔和,看上去不具有絲毫的威脅,卻在出現的當即帶來了莫大的“化學反應”。


  ——惡靈戴子追霎時凝重了神色,下意識地收手後退。


  ——戴子追的臉上隨之升騰起一種喜憂參半的糾結情緒,但總體而言,相較方才與惡靈戴子追討價還價時,放鬆了不少精神。


  原本彌漫在他們三者之間的微妙平衡瞬時被打破,情勢倒轉。


  戴細水收到了狐齋蘭正式上線營業的信號,心情頗為放鬆與愉悅地輕勾了勾唇角,十分痛快地讓出了軀殼的主導權,求之不得地退居二線進入了隔岸觀火的全息現場追劇模式。


  螢螢點點的、看似毫無威脅的火光悄無聲息地“飛”了起來,像是一群家養的螢火蟲一般,聽從了主人的命令,眨眼間散得四周都是,簇擁著把惡靈戴子追給裏三層外三層地環繞包圍了。


  被柔和螢火不動聲色且不容置疑地包圍了起來的惡靈戴子追,在此情形之下,仍尚且能夠保持著鎮定自若的平和微笑,很是大心髒地順勢轉頭向戴子追做補充回答道:“看來,這確實也不是意外。”


  隻是到了再下一刻,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螢火點點練成了陣網,頃刻間便縛住了他,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被那陣網給“收”了進去,身形沉甸甸地沒入波光粼粼得如同湖水一般的陣網表麵,不見了蹤影。


  戴子追近乎是瞠目結舌地親眼見證了惡靈戴子追的消失。


  在惡靈戴子追布下的結界之下,將他以不容拒絕的力量強拉困進另一個空間之中……戴子追與非人類界至今少說也打了有二十多年的交道了,這意味著什麽,他不會心中沒有數。


  這不是戴細水的能力所能夠企及完成的事情。


  可他自認善於明察秋毫,也足夠了解他的親外甥女——他可以確信,眼前的這個人,確實是他所熟悉的那個細水。


  至少,截至方才她對惡靈戴子追向她伸手的動作有所反應之前,依然是的。


  那麽……


  有惡靈戴子追方才親口同他揭露“他們”行動背後暗藏某種用意的事實在前,戴子追沒用多久便經過一係列的自我分析與判斷,推測出了一個大概的答案。


  戴子追壓抑下內心洶湧翻滾的多重情緒,再度變換了臉色,竟是在一張天生和煦近人的皮相上,透出了不怒自威的嚴厲鋒芒來:“你是誰?!為何……”


  為何會出現在細水身上。


  又為何連不已處都對此毫無覺察和反應。


  話一出口,連帶著戴子追自己都為之怔了一怔。


  宛若多年塵封的寶劍經年之後終於再度出鞘,寒光冷色,劍指蒼穹,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就好像,方才消失於螢火陣網中的那個鋒芒畢露、野心昭然的他回到了他的身體裏一般。


  刹那的一陣恍惚之中,他聽到了自己內心顫動動搖的細微聲響。


  惡靈戴子追約莫是這世間最了解他的人了。


  他說的或許不錯……


  很快,他們可能又會是同一戰線的同一人了。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掩匿克製多年的抱負與野心從未消失,隻是被強製性地捂住了口鼻,而後隻能選擇粉飾太平地假裝它已經不存在了罷了。


  可當機遇再度出現的時候,那顆蓬勃且頑強的野心便會躍躍欲試,仿佛隨時都可以勇敢無畏地東山再起。


  ……東山再起。


  戴子追看著戴細水,也看著她淺褐色雙眸中映射出來的那一雙自己的影子,欲說還休,百感交集。


  終是滄海桑田皆化作了一聲風一吹就散的輕歎。


  他在她的雙眸倒影裏,安靜而真切地看到了老了的自己,也看到了依然膽敢不自量力的自己……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他身強力壯、天資卓卓、前程似錦、刀鋒漸冷、趨於決然狠厲的熟悉光影與歲月的零碎點滴。


  她隻默默地注視著他,由著他端詳猜測著她,在她冷靜平和的眼波湖水之中浮沉顛簸,或拾起,或放下了過往種種的點點滴滴。


  然後,意料之中地等來了戴子追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她故意不答複他,偏要他自己通過沉吟推測,給自己一個關於她身份的答案。


  “齋蘭……”戴子追喃喃地自問自答道,“原來,是你啊。”


  是了。


  他的記憶沒有出錯,狐齋蘭的力量實體化便基本是以粉綠色為特征的。


  二十多年前發生的故事,隨著當年故人的親自出現,被潛意識不由自主地又翻湧了上來。


  戴子追緊繃著嘴唇,連自己都不知道,他這時候是頗具冷嘲熱諷意味地勾唇輕笑,算是緬懷了往昔不堪回首的失敗歲月比較好;還是表裏如一地遵循自心髒一直竄上喉管、口腔、舌尖乃至於唇角的不甘與苦澀,露出一個嘴角弧度微微下垂的冷厲凶相來比較好。


  ——叫人哭笑不得的手足無措,竟會發生在如今這麽大年紀了的他身上。在一陣堪為靜止的沉默僵持中,倒也帶給人幾分會令人輕鬆些的新鮮感與訝異感。


  他猶疑了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了更為熟練的、極有分寸的微笑:“你回來,是為了什麽?”


  “戴總覺得,我回來,是為了什麽?”


  眼前的親外甥女微笑著,清冷自傲的麵目依舊,眼底帶著與她的高冷相貌毫不違和且威懾力十足的、柔和嫵媚的清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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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齋蘭真的很過分hhhhhhhh~

  感覺細水不是被薄二少氣死的,就是被齋蘭氣死的2333333~

  *

  戴細水:我太難了。


  戴子追:?


  薄雲起:?


  狐齋蘭:?


  戴細水:……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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