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鐵馬冰河（2）
“這位警察先生……”總算等到人抽身，朱媽媽這才殷殷地湊上前去，陪著笑想問些什麽，卻是思忖著用詞一般欲言又止。
接到藺逐調令出外勤的小邵警官知道眼前這位是朱子豪的母親，所以對她的態度平和當中較對待旁人更多了幾分親近：“阿姨，都說了，叫我‘小邵’就好。我自認不足良多，著實受不得您稱這一聲‘先生’。”
“好，好，小邵啊……”許是他的主動接話給她增添了幾分勇氣，朱媽媽搓了搓手，顧左右而言他地猶疑不定道，“我今天遇到的這事兒……”
“阿姨，這事兒我得先回去立案，上報後還得偵查驗證一番，才能給您一個負責任的確切結果。現在啊，我還真給不了您準信兒。”小邵警官抱歉地向她笑了笑，解釋道，“但這都是我們的既定程序，橫豎都是得走的，為的是嚴謹周到，對調查結果負責，和案情程度無關——您盡可放寬心。”
他從隨身的小本子上隨手撕了一張空白的紙下來，提筆寫上一串手機號碼，附注標明了他的姓名和警號，而後笑容和煦地將這張紙輕輕塞到了朱媽媽的手裏，進一步地向她寬慰解釋道：“阿姨，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和警製編號，您都先存著。等案子出結果了，我一定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您。”
“如果您覺得我有什麽處理不當的，盡管按著這警號去投訴我。我們現在的警務服務平台，線上和線下都有投訴建議通道的。”
朱媽媽一邊雙手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張，小心翼翼地疊好了收起來，一邊滿口應道：“好。好。你們的規章流程，阿姨我也是知道些的，確實理應如此。凡事嘛，都得按著規矩來，不然不就都亂套了嘛！”
“對。就是您說的這個理。”小邵警官微笑著點了點頭，讚同她道。
“隻是吧……”朱媽媽環顧了眼四周，見除了與小邵警官同來的、正在進行後續工作的同事外，附近便沒有其他人了，這才頗為謹慎地湊更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阿姨我不問結果，小邵你就給我說一個你感覺上的猜想好了，也算是側麵印證下我這些日子來的一些感覺。”
“——小邵，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你覺得，這事兒，是意外的可能性大些，還是人為的可能性大些啊？還是說……阿姨我真撞邪了？”
小邵警官溫暖和煦的含笑神情，在聽到朱媽媽說出“撞邪”的話的時候，沒能夠及時控製住地微微僵了一僵。但好在他反應力迅速，而朱媽媽並不善於看人臉色或是體察入微，也不是天賦異稟的直覺流基因攜帶者。
他也配合著朱媽媽，用餘光不疾不徐地掃視了一眼四周，而後微微傾身湊近了她些，如她所願地低聲“私下裏”答她道：“阿姨，最近市裏確實有些‘鬧鬼’、‘撞邪’的流言蜚語。但我看，這輿論背後是有人操控的，把大家搞得人心惶惶的，定是有目的的——與您今天發生的這事兒啊，想來沒有必然的關係。”
“誒，阿姨知道了。”朱媽媽聽了這回答，頓了一頓，似是思考了下他所言的可信度，得出“大致可信”的結論後，當即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她默默站直了身子，有些抱歉地向他由衷地道謝道：“辛苦你了啊，小邵。阿姨年紀大了，難免有時候情緒會受輿論的影響，讓你見笑了。”
“阿姨您言重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小邵警官遊刃有餘地應答道。
他抬眸，看到不遠處的同事正完成了後續的工作，佇立著等他，在他抬眸時及時地向他投來眼神示意，便馬上會了意，向他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小邵警官與自家同事互動得光明磊落，朱媽媽自然也是看到了的。她向另外的同事也表達了同樣的謝意之後，便也不敢再耽誤他們工作，主動和他們道了別。
同行的同事接收完朱媽媽的謝意後，拍了拍小邵警官的肩膀，先行告辭了。小邵警官則負責“殿後”，又一次溫柔耐心地低聲“委婉”勸慰了朱媽媽一番，待她神色如常地率先關門回去後，方才不緊不慢地轉身離開。
小邵警官上了車，先上車的同事當即鎖了車門。後上車的小邵警官係安全帶，先上車的同事鎖完車門即啟動了車輛，兩人全程並無交流，但一係列的動作皆是行雲流水，可見配合之默契。
但場景的變換，還是帶來了些不同於方才在朱媽媽麵前的情態變化的。比如，二人之間氣場地位的無縫切換。
小邵警官生了一張天生平易近人、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娃娃臉，笑容格外的溫暖和煦，滿麵帶笑的時候，眼裏有星星，臉上有酒窩，衝人隨隨便便和顏悅色地彎一彎眉眼，就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感到：“世界真美好”。
而常年與他搭檔的同事卻是與他截然相反。那同事偏生了一張厭世冷漠的臉，容貌雖不屬於上等美色或是醒目亮眼的類型，但確是給人感覺再“鋼鐵直男”、“不大好相處”不過的。
這也是不已處讓他們組合搭檔的原因，一個冷臉辦事，一個熱臉溝通，搭檔合作，事半功倍——從這個角度來說，倒是也有幾分藺逐和肖允搭檔配合的感覺。
但與藺逐和肖允這一對搭檔共同商議、藺逐拍板的設定不同的是，小邵警官的這一對搭檔，表麵上給外人的感覺像是以那冷臉的同事為主，小邵警官為輔，實際上卻是以小邵警官為主的。
朱媽媽便也是陷入了常人都會進入的認知誤區，既把小邵警官當成了前來搭把手的從輔助手，又因為他的外貌表現認為他比他的冷臉同事更年輕、更好說話，所以才會選擇把他拉到一邊，神神叨叨地問他她是不是撞邪了。
——這是體製安排時經常會采用的搭檔方式的考量。不僅使得搭檔性格互補，工作配合完成度更高，還能夠降低不知情對象的警惕程度，更便於他們貼近民情、貼近真相地偵查工作。簡而言之，低調且高效。
上車鎖門以後，那小邵警官方才徐徐收斂了笑意，從沉吟間顯露出與他相貌南轅北轍的深思熟慮與精明利落氣場來。
“邵哥……？”正駕著車向不已處駛去的同事從他的表現中直覺地意識到：這次的情況，可能是真的不容樂觀。
小邵警官往窗外看了一眼，隻見外勤專車的特製玻璃車窗外，熟悉而美麗的央京城風景在眼前無聲無息地倒退消逝，沉聲淡淡道：“先回去再說。”
“好嘞。”同事聞言，知道自家邵哥還得再捋捋，便也不打擾他思考，轉而專心致誌開他的車去了。
——雖然現在都有智能係統加持車輛駕駛了，但他們的身份比較特殊，可能前來給他們“搞事”的對象也較常人能遇到的更加豐富、更加複雜，到底還是要格外小心些的。
也正是因為他轉而專心致誌地開車駕駛去了的緣故，一心一意的搭檔同事並沒有注意到，在他們的車輛行進到某處的時候，他身旁副駕駛座上端坐著沉思的邵哥，隔著車窗向外麵極輕極緩地點了一點頭。
當然，就算他注意到了，也未必看得見車窗外的“景色”。
他們駕車經過的分隔不同方向的車輛行道的布著欄杆和植被的“隔離帶”上，茫然地飄著一縷失神落魄的孤魂，像是不幸因為車禍死於此處、又因執念而被困於此的無辜殘鬼，衣衫襤褸，身形飄渺，氣息微弱。
小邵警官正是向著他點了一點頭，仿佛與那殘鬼生前或是死後認識似的——用央京城內近來疑神疑鬼的傳聞來解讀的話，那可能就是他“撞邪”了。
那無辜殘鬼像是沒看到小邵警官向他點頭似的，仍然飄然原地，茫然四顧。頭頂的日頭更盛了，使得那無辜殘鬼越發的奄奄一息。
看來，他在不久之後，便要承受不住人間的陽氣，消失於此處了。
——他的消失自是必然的。
畢竟作為陰界聯盟人間往生總局下屬的便衣往生使者，他要真像個地縛靈、執念或是某種靈息一樣把自己一直困在一個地方，那他可就沒工資拿了！！！
優良的工作表現直接關係豐厚的薪酬待遇，這個道理是各界通用的。便衣君裝夠了，便“合情合理”地化為一縷輕煙，正如他“茫然”地出現在那處一般，“茫然”地“消失”了。
朱媽媽送別小邵警官一行人後，原本懸著的心鬆散了許多。她緩緩走到沙發邊坐下，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脖子上掛著的朱子豪送給她的玉墜子，清清淺淺地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許掛念、些許驕傲的微笑。
握著玉墜子輕輕摩挲了一番後，她拿出手機和口袋裏疊好了收起來的紙張，先是按著紙上寫的內容做好了備忘，接著再給朱子豪和家庭群裏的其他人都發送了確認告知的消息。
小邵警官給她的紙張，在被拍照和備忘內容之後，被朱媽媽小心謹慎地工工整整地壓在了客廳的玻璃茶幾下麵。沐浴著朱媽媽家窗明幾淨的明媚日色，那一張薄薄的、被從小筆記本上隨手撕下書寫的紙張之上，小邵警官漂亮工整的字跡橫平豎直、筆畫鮮明地題著他的姓名——邵雄。
早有上峰的預先知會，陰界聯盟一直都暗中配合著不已處，也使得不已處的工作漸趨“絲滑”高效了起來。
朱媽媽今天險些被花盆砸到的事情，亦是如此。
朱子豪在手機上收到來自自家老母親的匯報消息後，沒有牽腸掛肚等很久，便等來了邵雄的報告。
邵雄是一名鬼見者，他和他的同事表麵上仍然掛靠在中央警廳，隻是個跑跑民生外勤的小人物，其實是不已處安插在其他機關部門結構中的“暗線”，編製和待遇都是靠著不已處這邊的，中央警廳那邊走個官麵，為了身份隱蔽些好辦事而已。
這一次，朱子豪擔心他媽媽真出了事，請求藺逐暗中安排，調令不已處的人出警。藺逐知道朱子豪的性子，也沒把他的請求當作兒戲，確是認真地給他辦了，甚至直接用了邵雄這個置身於不已處的諸多暗線中相較也很是得用的人，才算是給滿心眼裏擔驚受怕的子豪弟弟成功打下了第一針鎮定劑。
然而，這一針鎮定劑的作用並沒有持續太久，當邵雄帶著確切的報告消息回不已處的時候，便自然而然地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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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寫兒子和母親，這一章寫警民~希望大家接觸到的公務人員都是小邵警官這麽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
小邵警官原本是沒名字的，轉而有了名字，這說明……（你們懂的。）
《歇後語大全》摘錄其一：“線人”對“線人”——都是戲精。